《酒色醉人》今日不上朝

41、我就当你同意了

　　安阳是直白的，他想要就是想要，不想要就是不想要，他的一切情绪都袒露在脸上，毫无保留。
　　低声下气求叔叔等等他，别不给他机会，是安阳能做出来的事。
　　脸面是什么，脸面是狗屎。
　　安阳这次没有耍赖，更没有撒娇，他虽然还是不讲道理，却已经是他最认真的表现了。
　　阿发知道，所以他心中突然有那么一丝难过，如果他再年轻十岁，就算安阳有一身他不欣赏的毛病，单单凭着他这股劲儿，他或许真的会和他谈一场恋爱。
　　可是，他大安阳的不是九岁，而是十九岁。
　　在他肆意疯狂的年纪，安阳尚且稚嫩年幼，而等安阳风华依旧时，他韶华已逝。
　　他们之间隔着长长的十九年，这么长的一段距离，年轻冲动一往无前的安阳不放在眼里，可已经踏上后半生路途的他，已经无法再回头。
　　安阳追不上他。
　　无论他怎么为安阳停留，他依旧追不上。
　　何况安阳还年轻，他如何敢停？如果安阳只是一时冲动，图那片刻新鲜，追着追着就停下了呢？
　　他无法让时光倒退，他和安阳之间，能往前追的只有安阳，他能做的唯有等待。
　　如果安阳中途放弃了，丧失了“追寻”能力的他，又该如何自处？
　　谨慎不过是自我保护。
　　他已经没有勇气再体验此生的第三个后悔。
　　即便他此时已经快要动摇。

　　半掩的窗帘被风拂起，晚风从外涌入，屋内一片寂静无声。
　　半晌后，安阳松开了咬着他肩头的嘴。
　　阿发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轻声问道：“想好了吗，想吃什么？”
　　安阳把失落的情绪藏在心底，咧嘴笑着点头：“嗯。”
　　无所谓，就算他不愿意停留也没关系，他会缠着他，看着他，谁敢靠近他他就咬谁。

　　安阳开车在附近找了一家火锅店，时间还早，店里人不多，他们要了一个小隔间。
　　阿发不想吃辣，他甚至怀疑安阳说想吃火锅是在故意报复他。
　　“鸳鸯锅嘛。”安阳眨眼，给他涮清汤牛肉，“吃点也没关系。”
　　阿发喝了口王老吉，手掌托着下巴，眼皮半睁半阖，显然兴致不佳。
　　小隔间就是这点好，比大堂安静，又比包间热闹，非常适合两个人。
　　安阳把涮好牛肉放到他的油碟里：“叔叔几点去上班？”
　　“请假了。”阿发夹起来吃掉。
　　安阳动作一顿：“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阿发用公筷夹了一片毛肚在红汤里涮了十几秒，夹到他碗里，完了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言而喻。
　　“因为我？”我他妈就这么见不得人啊你还要特意请假。
　　安阳想咆哮，但他克制住了，他不想再让叔叔觉得他冲动，认为他只会吵架惹事。
　　但是好生气啊，真的好生气啊！安阳气得面颊都鼓了起来，一脸狰狞地咬着阿发给他烫的毛肚。
　　“生气了？”阿发问。
　　“哈哈哈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幼稚的小鬼，叔叔陪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安阳仰头哈哈大笑，笑完恶狠狠夹肉吃。
　　阿发“嗯”了声。
　　好歹也大老远开车过来，待的时间也不长，他要是去上班，无论是留安阳一个人在家，还是带去酒吧，都有点对不起他。
　　而且在两天之内来回开长途未免也太累，疲劳驾驶有危害。
　　想到此，他皱了皱眉，看向安阳：“下周别过来了。”
　　安阳筷子一顿，忍着想锤桌的冲动咬牙切齿道：“你还说没有想要赶我走，你就会骗人。”
　　“我哪里又赶你了？”还有什么叫他就会骗人，他哪里又骗他了？
　　“你还说你不是在赶我。”安阳就没被人这么嫌弃过，要说不难过是假的，何况嫌弃他的还是叔叔，“这还吃着饭呢你就让我回去，我就不回去，反正我现在也不怕你反悔了，反正我也不想和你‘回到过去’了。”
　　“我让你下周别来，没有让你现在回去。”阿发眉心突突跳，在他看来安阳就是在故意挑事儿。
　　“你不让我来，就是在追我走。”
　　“……”
　　安阳瞪他：“我要追你，我不走。”

　　互瞪了一会儿后，阿发偏开头：“你开车不觉得累？”
　　“你看，你又想回避，你就会转移话题。”安阳在筷头上咬了个牙印。
　　“不累？”
　　“别想转移话题。”
　　“到底是谁在转移话题？”
　　“不累！”安阳低吼，“你见过哪个追求者喊累的啊，嫌累还想追男朋友啊，怎么不去做梦呢，反正我不做梦。”
　　阿发看着隔间的木帘子。
　　安阳见此撇了撇嘴，筷子搅动锅底：“你嫌我冲动莽撞，我还嫌你冷静理智呢。叔叔，如果我不对，那你也是不对的。”
　　“歪理。”阿发低声说。
　　“才不是歪理。”安阳给他涮了片青菜夹到他碗里，“如果冲动容易坏事，那坏的也是别人的事。而理智一旦坏事，坏的就是自己的事。”
　　“还说不是歪理，既然理智，那为什么还会坏事。”阿发的筷子来回转动油碟里的青菜，没有吃。
　　“那你能保证让你保持理智的事情，就一定是对的吗？”
　　阿发一愣，随即抬头看向安阳，安阳冲他得意地扬眉。
　　谁说安阳不聪明？差点被他绕进去。
　　“叔叔喜欢成熟的、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人，”安阳说，“可在这个基础上，你还不是默认了我的存在，否则以你的性格昨晚就赶我出去了，还会让我抱着你睡，现在陪我吃火锅么。叔叔，承认吧，成熟只是你的理想型，但不代表你就完全不能接受和‘不懂事的小孩谈恋爱’。”
　　安阳把他油碟里被戳得面目全非的青菜丢进装垃圾的餐碟里，又给他烫了新的夹入油碟，看着沉默的他，轻声道：“叔叔，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话说到这个地步相当于安阳直接封了退路，让阿发避无可避。
　　阿发沉默了数秒后，身体缓慢前倾，抵在了桌沿上，压住了左心房的颤动。
　　“你还真是不能让人放松心神，随时随地都在试图达成你的目的。”
　　“是你先起的头，你想要赶我走。”安阳不高兴地说，“你又想转移话题，谢凌发你怎么能这样？”
　　“你叫我什么？”
　　“叔叔。”安阳麻利改口，手穿过桌面抓住了他垂在桌面的左手，“不要用‘目的’来形容好吗，追求应该是一件认真又浪漫的事，‘目的’这个词充斥着算计和猜疑，我不喜欢。”
　　只有在这种时候，安阳才终于有了几分身为安家人的聪明劲儿，要是他老子看到他这样，估计会欣慰得痛哭流涕。但前提是，这股聪明劲儿不是用在追求男人上。
　　充满侵略性的安阳实在让阿发陌生，他下意识偏开了头。
　　指尖穿过指缝，与他十指交握，安阳轻笑：“有没有人说过你嘴硬啊，叔叔在这样会很容易失去重要的人。”
　　阿发的身体猛地一僵。
　　安阳没有错过他一闪即逝的反应，握着他的手下意识收紧。

　　“你说的没错，”阿发抬头，嘴角挂着淡淡的笑，“确实有人这么说过，还不止一个。”
　　“那这次呢？”安阳步步紧逼，“你明明就对我有感觉，叔叔还要嘴硬吗？”
　　“那你呢？”阿发反问。
　　“什么？”安阳一愣。
　　“对我。”阿发说，“也有感觉吗。”
　　安阳咧嘴：“叔叔这个问题好气人呀，如果我对你没有感觉，我为什么要追你。”
　　阿发笑笑，想要抽回手，被安阳紧紧握住。
　　“你还没有回答，愿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你现在这样和昨晚有什么差别？”交握的手下是红彤彤的火锅，还升腾着热气。
　　“没有差别，都是安阳。”安阳说。
　　“同样是自以为是不顾及别人意愿的不懂事小孩儿，那我为什么要答应今天的你。”
　　“那怎么能一样，昨晚是表白，今天退而求其次只要一个机会。”安阳撇嘴，“而且昨晚被你吓到了，差点真以为你对我毫无感觉。再说了，对你就不能顾忌意愿，我之前挺顾忌你意愿的吧，结果吃着饭呢就要赶我走，所以对你我宁愿做个自以为是的人，谁让谢凌发你太会气人了，我都没你能气人。”
　　升腾的雾气都带着一股火辣辣的味道，阿发听到他这一番言辞实在有点气：“放开，还要我说几遍没有赶你，你就是在故意挑事儿。”
　　“我就挑事儿，”安阳松开了他，但依旧盯着他不放，“你今天必须给我个准确的回答。”
　　“我欠你啊？”
　　“那倒没有。”安阳嘿嘿笑了两声，“可谁让你招惹我，招惹了还想甩开，门都没有。”
　　阿发都气笑了：“到底谁他妈招惹谁，是你凑上来搅了我的好事，还趁我喝醉——”
　　安阳一点都不心虚，理直气壮：“谁让你长得招我，都怪你太迷人了。”
　　“滚。”阿发夹起油碟里已经凉掉的青菜正准备吃，被安阳抢过来丢掉。
　　“凉的你还吃，医生说的话我还没完呢。”安阳翻了个白眼，模仿当初那个医生说话的语气，“病人有非常不好的生活习惯，比如贪凉，饮食不规律，生物钟紊乱，昼夜颠倒——”
　　阿发被他说得一愣，慢慢回忆起安阳当初带他去医院的事，不过当时他昏昏沉沉，医生说了什么他确实不知道。
　　安阳说完就给他涮菜，嘴里还抱怨道：“叔叔真是的,这把年纪的人了，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真让人操心。”
　　“……哪把年纪，你再说一遍？”阿发看着他认真涮完青菜又涮肉片，好像从始至终安阳一直都在照顾他，在很容易忽视的细枝末节上，安阳体贴得有些出乎意料。
　　那些刻意遗忘的记忆也争相恐后地钻入脑海，在海港湾那十五天，好像安阳一直处于一个习惯付出的位置，至少在他面前并未吝啬过关心和照顾。
　　“快吃，待会儿又凉了。”安阳放下公筷，看着他直叹气。
　　阿发莫名其妙：“你叹什么气？”
　　“叹气叔叔啊，你其实已经答应我了，就是嘴硬不愿意承认。”
　　“你不要自作多情。”
　　“那你刚刚笑了。”
　　“随便笑笑。”
　　“笑就是回应我了。”不等他反驳，安阳就说，“我就当你同意了，好不好？”
　　阿发低头吃东西，没有说话。
　　安阳笑了。就知道，对付谢凌发，一个缠字就对了。
　　他要缠他一辈子，缠到他没脾气，缠到他心里只能装得下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