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身为大佬的我今天也在被当做反派》森千世

97、我来到西西里的第十四天

　　像是多米诺骨牌，在一连串的精密排列中，任何一个不起眼的疏忽和漏洞，都会使其走向毁灭的终焉。
　　一步错、步步错，多米诺的倒塌是不可挽回的——也无法阻止，只能够补救。
　　及时止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只可惜……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自从我上位的第一天起，便对手底下某些以血肉和尸骸为基，仅用一层“合法”的外皮掩盖的黑色产业进行了整改。
　　严禁毒丨品不难——如果只是让它们从明面上消失，难的是彻底根除，即使把腐烂的部位剜下，鲜血淋漓的伤口也早已染上致命的病毒——更何况，一个生在胸口的毒瘤，又该如何去除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毒丨品已经成了黑手党不可避免的一部分，与暴力和黑暗一同在血管中流淌，每时每刻都在向雀跃又生机勃勃的心脏传输罪恶的养分。
　　就像是一张大网，将整个欧洲牢牢笼罩在内，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上面涉及到太多关系网和大大小小的合法或非法集团。
　　任何人若是敢轻举妄动，引得蛛丝轻颤一下，不等真正处于蛛网中心的那几位出手，就会被周边闻讯而来的鬣狗撕碎再吞入腹中。
　　所有人都成了利益共同体，坐在同一张餐桌上，一边心照不宣地交换一个暧昧的笑容，拿起刀叉切割自己盘中的佳肴，一边又不忘觊觎着桌上的蛋糕蠢蠢欲动。
　　不管是黑市、暗网，当利润达到一个让人眼红的程度时，即使失败的代价高到无法承受，也总有人不惜铤而走险，甚至胆大妄为到敢于走私。
　　要让毒丨品彻底消失在黑手党的历史中，成为一个过去式，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这方面我就放宽了底线，把几条最重要的渠道掌握在自己人的手中后，就选择对那些小鱼小虾视而不见。
　　总归要给他人留一线活路。我深谙这个道理，也并非是手下留情，只是想要剪羊毛就自然要给羊留下喘息的时间。
　　等到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再把它剥皮拆骨、大卸八块，丢入滚烫的热水中。
　　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可惜的是，似乎是猜出了我的心思，少数敢走这条路的黑手党一个个都乖得像小羊羔，就差跪在我面前冲我“咩咩”叫。
　　不肯越过雷区半步，生怕被我做成羊肉汤。
　　不同于我的表面文章，彭格列近一个世纪以来一直在从各个方面努力，尝试管制毒丨品，也几次三番地公开表示禁毒，效果多少还是有的。
　　不提别的，至少意大利是做到了铁板一块，毒丨品是西西里的底线，任何妄图违背这一点的家族，都会被彭格列以雷霆之势斩草除根。
　　但这次事情就有意思了，彭格列内部高层勾结在一起私下里做小动作，一整条完整完善、涉及人员之广的贩丨毒渠道不知让他们从中获利多少。
　　欺上瞒下，赚得盆满钵满还不罢休，甚至贪得无厌地意图开通国外的市场。
　　若不是港口黑手党的那位本身便极为厌恶毒丨品，加之此次有人不仅“胃口大开”还“异想天开”，借机做了些人口丨买卖，彻底惹怒了那一位，导致双方爆发冲突。
　　人活得越久反而越惜命，事件的几位主导者自然早早备好退路，像是眼前的亚历克斯家族，就不过是被推出来转移注意力的弃子。
　　只可惜，事态一发不可收拾，终究是残留下痕迹，被我成功地顺藤摸瓜，找出了幕后之人。
　　现在，只差一网打尽了。
　　我心满意足地眯起眼，吩咐下属将拷问出的情报和查实的证据一同送往彭格列。
　　一想到即将发生的那些事情，就让人稍微有些激动。
　　————
　　歌德曾感叹：“如果不去西西里，就像没有到过意大利。因为在西西里你才能找到意大利的美丽之源。”
　　大自然将神奇而又秀美的一切都聚集在了深邃的地中海之中。
　　饱满、浓郁的瑰丽天空从遥远的海岸线铺展而来，玫瑰般的云层浸没在深蓝海洋上。阳光正盛，纯粹而耀眼的金色，被云层切割成不均匀的几份，再投向大地。
　　被光线染成金红的水花涌向沙滩，仿佛全世界的光正连绵不断地涌向这汪海洋。
　　澄澈透明的海水翻涌起伏，最深处是神秘幽邃的蓝，越接近表面，海水渐至透明澄澈，像是一块无瑕的蓝宝石嵌在大地。
　　“彭格列无法允许有人将罪恶的种子带入西西里。”
　　在一艘近海的游轮上，九代目以如此深情的目光注视这颗恒古不变的明珠。
　　“这是一种亵渎。”他转过头，义正言辞地对我说。
　　“即使原因出在彭格列内部？”我以轻佻的口吻，漫不经心地说。
　　西沉的太阳投下暖橙色的余晖亲吻着我的面颊，远处的海面上闪耀着粼粼光点。
　　“我对此深表歉意。”九代目垂下头，声音带着愤怒和痛心，“您知道的，没有人愿意看到那些悲惨的遭遇。”
　　“这都是我的过错，是我没有注意到……”
　　“所以，您准备怎么做？”我笑容不变，“不继续维持您‘仁慈’的名声吗？”
　　“仁慈并非软弱，善良并非可欺。”他摇摇头，一向温和的眼中燃起熊熊火焰，“这是彭格列也是整个西西里的底线。”
　　“彭格列会亲自动手，铲除不遵循秩序之人。”
　　“我将会全程协助，但前提只有一个要求——”我打了个响指，示意马克从旁拿出一份协议，言笑晏晏地看向纲吉君，“我希望，这件事由彭格列的十代目首领来负责。”
　　“这对他来说还太早了！”九代目下意识地反驳。
　　“我愿意。”纲吉上前一步，即使面色苍白也掩不住眼中的璀璨光芒。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意思却截然不同。
　　“Timoteo先生，请您睁开眼睛仔细看看，这个被您细心呵护的孩子……”我的语气毫无波动，“他已经不小了，他迟早要面对的。”
　　我半阖起眼，藏起眼中的复杂情绪和心中一闪而过的不忍心。
　　九代目沉默不语，过了半响长叹一声，起身将座位让给了纲吉。
　　他把手搭在纲吉肩上，作为无言的鼓励和支持。
　　纲吉一声不吭，重重地点头。
　　待到他落座，我重新挂上微笑，温声细语地将这份协议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剖析到方方面面，没有任何的含糊其辞和避重就轻。
　　“纲吉君，最迟明早，最早或许就是今天夜间，涉及到此事的人及其背后的家族，一个都不能留。”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知道我的意思。”我笑盈盈地说，“换而言之，当你签下姓名，代表这份协议正式起效的那一刻起……”
　　“将有无数的人因此而死，无论他们是否无辜。”
　　“这是违反规则的代价。”
　　我微微扬起嘴角，勾勒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但眼中的神情仍然是冷酷而平静的，犹如初春时还没来得及消退的雪，覆在薄薄的冰面上，下方则是深不见底的湖水。
　　“只要彭格列还是黑手党的统领者，就没有人能挑衅它的尊严。”
　　“罪恶的种子尚未萌芽就应该被掐灭。”
　　“你还年轻，资历尚浅，已经有人开始蠢蠢欲动，想要伸手玷污彭格列。”
　　“彭格列需要借此立威。”
　　我把黑手党最残酷也最黑暗的一面剥开，让它赤丨裸裸地露出血淋淋的丑恶本质，并把这一切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纲吉的眼前。
　　“纲吉君，正义是一种武器，它可以伤害别人，却无法做到保护别人。”
　　“你，能做到吗？”
　　“我会的！”
　　不止是他的声音，他的手也在颤抖，为此，他不得不用左手稳住右手，才能落笔
　　这个承载着骄傲又冗长的名字，每一笔都在发抖、都在犹豫。他的眼中盈满了泪水，但他咬着牙写完了名字。
　　下一秒，他就像是脱力似的，停笔的一瞬间整个人便趴倒在桌，将头埋在手臂上，让人看不清神情。
　　“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纲吉。”我无比爱怜地摸摸他的头。
　　他的身体在无助地打颤。
　　等我走远不久后，我才听到了一声被强行压抑住，微弱又细软的呜咽。
　　他在为不幸者落泪。
　　————
　　关于教导纲吉……
　　我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
　　我此前唯一的一个学生路易莎·奥尔科特天资聪颖，哪怕性格稍有缺陷也瑕不掩瑜，只要稍加引导便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
　　而纲吉……嗯，我感觉我是在竭尽全力地把一只兔子培养成狮子，物种变异什么的，太难了。
　　在我的教导下，短短三周的时间内，纲吉以惊人的速度成长。
　　他不再优柔寡断，不再软弱，不再让善良成为他的软肋。
　　他逐渐变得沉默稳重，棕褐色的眼中时常充斥着痛苦与矛盾，他一言不发地咽下泪水，褪去天真。
　　我告诉他如何运筹帷幄地与敌对家族和谈，如何利益最大化地赢得最后的胜利，我还告诉他……
　　所谓首领，站在组织的顶点的同时也是组织全体的奴隶。
　　必要时刻，任何人都是可以舍弃的棋子，包括首领自己。
　　只要是为了组织的利益，只要是为了让组织继续延续下去，那么……这就是必要的牺牲。
　　事情结尾，纲吉的优异表现是有目共睹的。
　　但这种成长，是有代价的。
　　事情结束后的一星期，纲吉又一次找上我，至于到访的原因，不用里包恩先前告知，我自己便能猜出个一二。
　　当时，我正在后花园，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听到脚步声，我合上手上的诗集，一边露出个挑不出差错的笑容：“你来了啊，纲吉君。”
　　站在距我有三、四米外的纲吉神情憔悴，他被心中的负罪感折磨得彻夜难眠，内心始终得不到安宁。
　　“对不起……”看到他这幅样子，我反而说不出话来，只是干巴巴地挤出一句，“你没必要自责的。”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才是那个真正的罪人。
　　“纲吉君，抱歉，你愿意坐下来听我说几句话吗？”
　　“老师，没关系的。”他摇摇头，转身欲走，“我只是想见您一面。”
　　“这不是您的错，我知道您是为我好。”
　　他轻轻地露出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下是强颜欢笑的苦涩。
　　“我会尽快调整好自己的。”
　　“别走！”这一刻我什么都顾不上了，“纲吉，就算是我求你，等一下！”
　　他的脚步一顿。
　　我只知道一点，如果就这么坐视不管，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说过，犹豫、温柔和善良，这些在以后都会要了你的命。所以你应该尽早舍弃。
　　我也说过，只要是为了组织的利益，一切牺牲都是必需的，不管是组织成员还是组织首领。所以你应该尽早习惯。
　　但是，你都没有做到……”
　　“对不起，先生，我让您失望了。”
　　“不，你让我骄傲！”我强硬地拽过他，站在他面前，以不容反驳的语气说，“善良和温柔是黑手党中的异端，只会让你寸步难行。”
　　“纲吉，你听过一句话吗？人这种卑劣的东西，什么都会习惯的。”
　　“我不知道身为一个逼迫你做出抉择的人，我是否有资格说出这一番话……”
　　“但只能是习惯，而不是麻木！即使生活在阴沟里，也仍要仰望星空。”
　　我紧紧抓住他的手，直视着他的眼睛。
　　“坚持那些你认为有必要坚持的事物，无论多么困难。只有你自己主动放弃时，才是真正的全盘皆输。
　　而在那之前，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也没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这条路很艰难……要辛苦不知多少倍，要付出更多更多的努力。”
　　“你可以善良温柔，只要这些不会成为把柄，但你不能再天真了，你是首领，你必须肩负起责任。
　　如果不想舍弃也不愿牺牲家族的任何一个人的话，那就赶紧成长起来！
　　把自己当做诱饵、当做筹码，珍惜所有人，唯独将自己作为赌注。
　　这真的很累，纲吉。”
　　“但是，我会陪你走下去的！”
　　“记住那些因你而死的人，背负起他们的性命的重量向未来走去，以自己的余生赎罪。”
　　“你愿意吗？”
　　“您永远是我的老师，我也永远会接受您的教导。”他真正地，如释重负地笑了。
　　他的眼中似乎有种光芒，从不曾坠毁，而如今虽然被他潜藏，却其实更加地壮大了。
　　“对不起，我曾一直把你当做我过去的影子。直到今天、直到现在……
　　当看到你即使痛苦煎熬，也不愿丢下心中的善良，仍坚守底线时，我就明白了，你比起曾经的我更要坚强。”
　　“你真的很了不起。”
　　“纲吉，你是我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