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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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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来之前陆知晚就猜到他会有此一问,是以这会儿也不慌乱,悄悄捏紧了衣角,便将原委娓娓道来——
“嫔妾生母乃是岳州府商户王家的独生女,父亲少年家境贫寒,外祖父见他颇有文才,招他为婿,并资助他读书科考……”
王氏刚嫁给原主生父陆骏时,夫妻感情还算不错,后来陆骏高中,回乡当了县令,王氏也就安心在后衙当她的县令夫人,操持家务、教养女儿。
可没过几年,外祖父王员外病逝,同年的冬天,陆骏就牵了个比陆知晚还要大上两岁的男孩回来,说是当年上京赶考时,与农女一夜风流留下的种。
“他在嫔妾母亲面前哭着道歉,说他是酒醉糊涂,悔不当初,现如今孩子生母病逝,相熟的人只得将儿子送过来,总不能由着孩子大冬天冻死在外。嫔妾母亲气愤不已,可她生嫔妾时伤了身子,再难怀嗣……最后她还是接受了那个私生子,也就是嫔妾的兄长陆伏安……”
“但这事到底成了母亲的心结,她身体本就不好,此后愈发郁郁寡欢,终是在嫔妾八岁时撑不住,撒手人寰。”
说到这,陆知晚的嗓音也有些哽噎,既是为原主的母亲王氏哀叹,也为原主年幼失母的悲惨而唏嘘。
头颅低了低,她也没去看此刻萧景廷的神情,只哑声继续道:“也就隔了一年吧,父亲便娶了他一远房表妹陈氏为续弦。陈氏待嫔妾还算不错,待兄长陆伏安更是视若己出,人人都夸她是个仁慈后娘。彼时嫔妾尚且年幼,也觉得陈氏是个好后娘。直到嫔妾再大了一些,一次偶尔,听到了父亲与后娘的谈话,这才方知原来嫔妾母亲被这对狗男女瞒得好苦!”
什么农家女一夜风流,什么远房表妹上门投靠,陆骏与那陈氏早就相识,但陆骏贪图王家财产,这才娶了王氏。
他一边和王氏夫妻情深,一边又在背地和陈氏藕断丝连,并做下许诺,等王员外一死,王氏彻底没了娘家依仗,便将陈氏纳入府。
“陆伏安便是陆骏和陈氏所生之子,他们一家三口都心知肚明,唯独嫔妾和嫔妾的母亲被瞒在鼓里。”陆知晚掐紧了掌肉,心下腾腾都烧起一把火,替原主愤愤不平:“他们吞并了外祖父的家产,又怕嫔妾抢夺,便索性趁着各州府的秀女大选,将嫔妾当作烫手山芋送来京城,从此山高路远,嫔妾便是再不忿,也无法将他们如何。”
一口气说完这些,陆知晚都不得不佩服原主父亲的阴狠与心计。
若不是她恰好穿了过来,这些污糟事便如那死渣男所愿,统统随着原主沉入后宫的池塘里,从此深埋地下,再无人知。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些琐碎事本不该说来污了陛下的耳,可在嫔妾心里,陛下就是这世上最值得嫔妾信赖的人。”陆知晚抬袖掖了掖眼角,再次深深朝榻边的男人一拜:“还请陛下收回旨意,莫要给嫔妾父亲升官……”
凭什么原主母女香消玉殒,含恨而终,渣男贱女却能逍遥自在,潇洒度日?美不死他们。
狗皇帝要真的想表示恩宠,封她赏她啊!她绝不嫌多!现场给他磕两个都行。
斜坐榻边的萧景廷安静听完一切,始终一言不发,修长手掌摸着膝头狮子猫,浓黑长睫低垂,若有所思。
还是陆知晚小心翼翼又唤了他一声,他这才掀起眼眸看向她。
那目光深邃而沉静,如一潭无波无澜的静水,不似从前的难以莫测,此刻莫名有一种叫人心生平静的力量。
良久,萧景廷移开目光,薄唇扯出一抹微凉的弧度:“又是一个痴情男人啊。”
陆知晚为这没来由的话愣了下,什么叫做“又”,他说的“痴情”是在反讽?
不等她想明白,萧景廷忽然朝她抬了抬手指:“过来些。”
陆知晚轻眨了下眼,抬步上前:“陛下。”
萧景廷上下打量她一遍,视线落在她微红的眼眶时顿了下,又飞快挪开,低头撸着怀中的猫,漫不经心地问:“你可恨他?”
当然恨了!吃绝户的骗婚死渣男,人人得而诛之好吧。
但陆知晚抿了抿唇,没立刻答。毕竟这是在孝道大过天的古代,大兴朝历代君主也推崇仁孝治国,陆骏固然可恨,可自己作为子女,若论父亲是非,也是能被治个不孝之罪的。
也不知萧景廷突然问这么一出,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纠结好一番,陆知晚还是说不出违心的话,双拳握紧,一副“豁出去”的壮烈表情,字正腔圆地回道:“恨!”
这诚实的回答说出后,殿内陷入了一阵静谧。
陆知晚也不禁屏住呼吸,悄悄觑着面前的男人,见他冷着面庞一副瞧不出情绪的模样,心下惴惴,难道自己选了个错误答案?
就在她快要扛不住这份静寂打算认怂时,榻边男人忽的低笑出声:“好一个恨。”
陆知晚怔怔抬眼,什么情况?
犹如冰雪消融,方才还板着的英俊脸庞此刻透着凉薄笑意,那双好看的狭长眼眸定定看向陆知晚:“既然你这么恨,那朕帮你报仇,杀了他们可好?”
杀、杀了?
虽然他是笑着说出这话,但陆知晚一点都不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也就是说,只要她点一下头,陆骏一家三口很快就会人头落地。
这种把他人生死权直接交到手上的感觉,并未叫她有多爽快,更多是一种说不出的慌张与恐惧——就如不久前,余明江将那张沾了鲜血的认罪书送到她面前,并告知她赵美人今早上吊死了,她当时只觉一阵寒意爬满全身,心下惴惴凄惶。
她的一句话,真要了一条人命,哪怕赵美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种能随意主宰人命的可怕权势对于受现代社会熏陶多年的陆知晚来说,实在是不小的冲击。
“怎么不说话?”
萧景廷敲了敲案几,浓眉微蹙:“不是说恨他们,现在又在犹豫什么。”
陆知晚恍惚回神,对上男人不悦的脸庞心下一紧,连忙答道:“陛下恕罪,嫔妾方才在想,若是直接杀了,实在太便宜他们了。不然将陆骏贬官,或者寻个由头流放到苦寒之地,叫他们生不如死……”
要是流放路上或者在流放之地撑不住死掉了,那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萧景廷看着她这副神情,也明白什么,垂着眼皮,冷声评价:“妇人之仁。”
陆知晚:“……”
哪里妇人之仁了,她只是不想直接背负好几条人命的压力好吧。
算了,和这种杀人如砍柴的封建皇帝没什么好解释的。
稍定心神,她走到萧景廷身边,纤纤玉手勾住他的衣袖,撒娇般晃了晃:“陛下就发发善心,依了嫔妾吧,嫔妾知道您最好了。而且贬了官,还能给您省一笔俸禄,留在国库用作其他多好。”
萧景廷似被她这话逗笑,挑眉看她:“这么说,朕还得谢你?”
“不敢不敢。”陆知晚摇头,十足十善解人意小白花模样:“嫔妾入了宫,便是陛下的人,从今往外自然一切以陛下为先,一切为陛下着想。”
萧景廷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摸着怀中的狮子猫淡淡道:“朕本想给你一个恩典,才给陆骏升迁。现下不升反降,旁人不知内情,还当你又失了宠。”
陆知晚闻言,眼睛都亮了:“陛下待嫔妾已经很好了,嫔妾感激不尽。不过陛下若真的很想再给嫔妾恩典,嫔妾也只好却之不恭……”
升位份、赐豪宅土地、赏金银珠宝,她都可以!!
看着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眸,萧景廷嘴角轻翘,嗓音不疾不徐:“朕看你并非那种庸俗贪财之人,赏赐那些黄白之物反倒辱没了你,嗯,让朕想想赏你点什么好。”
陆知晚内心大喊:不,我就是庸俗贪财之人,快点拿银子砸死我,辱没我!
“有了。”萧景廷微笑道:“等小彩云生了,朕送你一只小豹子如何。”
陆知晚:“……?”
大可不必。
***
不管陆知晚愿不愿意,两天后,她还是被萧景廷带去了锦狸苑,亲眼目睹了小彩云生产全程。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母亲分娩都实属不易。
看着小彩云忍着苦痛煎熬,最后顺利生下四只小崽子,陆知晚激动得都要掉眼泪。是以当萧景廷将一只小豹子幼崽托到她手上时,她第一反应不是害怕,而是觉得这小家伙真的好萌好可爱。
念头冒出,陆知晚自己都愣了下,而后偷偷瞥向正蹲在小彩云身边喂食的萧景廷,心里嘟哝,她肯定是被这男人给传染了!
不过他这副耐心安抚小彩云情绪的认真模样,还真的……挺好看。
小豹子刚出生,离不开母亲,但萧景廷既说了要送一只给陆知晚,便让她给第一只小豹子取名,等幼崽长大一些,再送到她身边养。
陆知晚很想说,陛下你其实不用这么守诺,她也并不是那么想养豹子。但大好日子也不好扫兴,想着拖一日算一日,便先给那小豹子取名为“富贵”。
两人陪着豹子们大半日,直到暮色沉沉,方才回宫。
或许是陆知晚对小豹子这个恩典表现得不是那么欢喜,当晚临睡前,萧景廷给了她一枚玉佩。
看着那块温润细腻、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佩,陆知晚双眼放光:“嫔妾就知道陛下最大方了,谢陛下!”
萧景廷斜眼乜她:“就这么喜欢?”
“喜欢呀!”陆知晚抚摸着玉佩上的花纹:“不过这玉佩上的花纹挺独特的,像是异族花纹。”
“这是去岁朝贡,南诏番邦敬献的宝物,说是通灵宝玉,戴上有辟邪驱祟,平安健体之效。”
萧景廷长指勾着她一尾乌发,语气慵懒:“你既喜欢,以后就戴着吧。”
陆知晚倒是听过“好玉养人”之类的话,至于有没有辟邪驱祟,平安健体的效果,她也没去多想,反正这小巧精致的玉佩戴着挺好看的,那就戴着好了。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陆知晚脸上的红疹逐渐好转,后宫关于陛下独宠陆婕妤的局面也愈发清晰,其他妃嫔忿忿不平,皆跑到顾贵妃面前吐苦水。
永和宫每日清晨的怨气比乱葬岗还强,太和殿的朝臣们也对独宠之事有诸多不满,尤其赵美人身死、赵家满门被贬谪至巴州一事,更叫朝臣们警铃大作,纷纷上谏:“难道陛下忘了十五年前的珍妃之祸?想要效仿先帝,再宠出另一个奸妃吗!”
珍妃之祸,既是朝廷群臣的心病,更是皇帝乃至整个皇室深恶痛绝的过往。
这个罪名一抬出来,陆知晚一下成了众矢之的——
宫里众妃骂她:狐媚子!
朝堂臣子骂她:红颜祸水!
陆知晚问遍了身边宫人,却没有一个人敢和她提及。甚至一听到“珍妃”两个字,那些宫人就吓得跪在地上,求她莫要再问,这弄得陆知晚一头雾水,同时也愈发委屈——被骂就算了,重点是为何挨骂她都不清楚,这珍妃到底是何方神仙,她怎么就要成第二个珍妃了?
于是这日萧景廷下朝后,她抹着眼泪,扑进他怀中嘤嘤嘤:“陛下,嫔妾委屈。”
萧景廷被温香软玉撞了满怀,有短暂错愕。
鼻尖涌入独属于女子的淡雅清香,他的手下意识握住那把细腰,待站稳脚步,他垂下眼,入目是她乌鸦鸦的鬓发和半边雪白的颊。
这段时间朝夕相对,这女人投怀送抱的姿势好似愈发娴熟。而他,也好似越发享受这份温热柔软的亲密……
萧景廷黑眸微暗,难道,他真的太过宠她?
“陛下,嫔妾虽在深宫,却也听到一些外头的风言风语,他们就是嫉妒,见不得嫔妾和您恩爱,您可要替嫔妾做主啊……”
萧景廷薄唇轻抿,刚要开口,耳畔忽的钻进一道奇怪的声音——
[狗皇帝要宠我,凭什么就骂我一个?当宠妃也太难了吧!]
这个声音……
看着怀中娇柔乖巧的美人,萧景廷眯起黑眸:“狗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