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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潮热 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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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宋家今天的晚餐很热闹,除了宋卿时和他父母以外,其他人都在。
逢夕这些年常来住,在这边待的时间比在沈家还多,所以即使宋卿时不在,她单独与他们一起吃饭,也不会觉得不适应。
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还是个小女孩,这些年在这里收到了很多爱护与照顾。
她和宋诗谙相邻而坐,听着桌上的长辈们说话,静静吃着碗里的饭。
她吃东西的样子很优雅,慢条斯理,不紧不慢。没有刻意地去凹,但就是叫人觉得很舒服。宋老先生遥遥看过去,也觉得好看,跟道风景似的。他在心中暗自赞许,老二这些年把她教得极好,即使是放在众多顶级名媛之中,不仅不逊色,相反,绝对是耀眼的。这样乖巧的孩子,没有长辈会不喜欢。
宋老先生关心地问了她几句近况,“我听他们和我说,你办了个工作室?还顺利吗?”
“顺利的。”
“要是有什么难处,记得跟爷爷说,或者叫你大哥二哥出手,知道么?小姑娘在这社会上闯荡,是会难一些,遇到什么问题都别心急。”
逢夕认真听着老爷子的叮嘱。
说到两个孙子,宋老的视线顺势落到宋昱时身上:“对了,你和荆家那丫头的事情如何了?”
有段日子没来,逢夕都跟不上话题了,她看向宋诗谙,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无声询问这是什么事情。
她们坐得比较远,也不怕被注意到,宋诗谙偷偷与她耳语:“大哥的婚事,他们目前定下的人选是荆茉。”
定下的人选?
这个用词有些奇怪。
宋诗谙:“联姻。”
逢夕反应不及,有些惊愕地抬眼看她。
宋诗谙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逢夕咬紧唇,平复着惊讶。
宋昱时在答老爷子的话,他母亲也在旁边作着补充。
老爷子在这家里的威严自不必提,被他问到头上,大房一家严阵以待,不敢有一点马虎。
联姻……
联姻。
这个词在她的世界中并不陌生,但此刻突然降临,逢夕仍是免不了讶然。
原来好像离她很远,一下子,就降临在了身边那般。
联姻在这样的大家族中并不罕见,两家强强联手,利于壮大,也利于长远。北城诸多世家间盘根交错,百年来联姻不在少数,早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且复杂的关系网。
至于感情问题,则是其中最不值得考虑的事情,也是最没有价值的事情。
逢夕听着他们在说着联姻的相关安排,像是一个木偶在旁观着这一切,她的灵魂好像从身体里被抽离。
宋大哥都要联姻了。
那宋卿时呢?
——他只比大哥小了几个月。
如果联姻的话、如果联姻的话……那人选又是怎么定的?
逢夕很想问,但她的理智拉住了她,警告着她不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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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卿时今天比预计的忙,多了好几件计划以外的事情要他处理。等他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大厅里一片静谧,没有人在。
宋诗谙下楼热牛奶,正好撞见他回来,眼前一亮:“哥!你回来啦?”
今天之前,这家伙有几个月没在宋宅住。即使回来吃饭,也不会留宿。
宋诗谙眯了眯眼。
她从小就是比较女汉子的性格,和别的女孩子也不大像,还因母亲远嫁的缘故,她有好几年的时间都是在外祖家陪伴长辈,所以不太黏哥哥,也不会和后来出现的、他的小尾巴逢夕吃醋。
在这样的背景下,她反而能够更加冷静地跳出来审视情况。
她觉得,哥哥对逢夕,是不一样的。
她或许早就该想到的。
当做妹妹吗?他又不是没有亲妹妹,有见他对亲妹妹像对逢夕那样上心过么?
宋诗谙觉得自己越往下想,就越恍然大悟。
下一秒,也不知她心里起了什么主意,丹凤眼像狐狸一样狡猾地一眯。
“嗯。”宋卿时往厨房走。
宋诗谙热情地跟上去:“亲爱的哥哥,你要做什么呀?”
他不知道她又要作什么妖,但也不以为意,随口道:“煮杯咖啡。”
已经这个点了,还喝什么咖啡。宋诗谙兀自吐槽着,但面上并不露声色,还很殷勤地说:“可以让你亲爱的妹妹为你效劳吗?”
宋卿时:“……”
他很淡地扫了她一眼,“说,什么事。”
他的眼型和她如出一辙,都是狭长的丹凤眼。可是为什么他的眼神震慑力就这么强!压迫感漫压而来,差点叫她连呼吸都屏住。而自己!一丁点威慑力都没有!
宋诗谙心里泪流满面,还得强行稳住心神,嗔怪地瞪他一眼:“拜托,别把我想的那么功利行不行?你是我亲爱的哥哥,对我这么好,我帮你煮杯咖啡怎么了?这都是应该的——”
宋卿时再次沉默,他眯起眼。
宋诗谙已经不耐地将他推往另一方向:“在外面奔波一天了,你累坏了吧?先去洗个澡吧!解乏还提神,我保证,等你洗完澡出来,一杯热滚滚的咖啡一定已经出现在你的桌上。”
宋卿时索性顺了她,只道:“送完咖啡就出来。”
“知道知道,绝对不乱动!”宋诗谙小时候碰坏过他几个模型,从那以后就失去了进他房间的资格。不过,都已经过去多少年了?她都多大了?还担心个什么。
宋卿时走到房间门口,看了眼隔壁,灯还亮着,应当是还没睡。
他先回屋洗了个澡。不全是因为宋诗谙的话,她的话充其量只是个提醒。主要是他刚结束一个应酬,身上染了些味道,他不喜。
而宋诗谙,算着时间——在他离开的十分钟后,给逢夕发了条信息:【夕夕宝贝,睡了没有?】
逢夕回得很快:【没呢。】
这个时间还很早,她在房间看一个纪录片。
宋诗谙扬唇,接着道:【来厨房一下?】
逢夕:【做什么?】
宋诗谙:【你来了就知道啦,快来!】
宋诗谙悠哉悠哉地给自己热了杯牛奶,等着逢夕出现。
逢夕出现得很快,穿着条长袖的棉质睡裙,裙摆处是刺绣的花蔓,设计虽淡,却有味道,尤其是穿在她身上,更显柔和雅。她打了个哈欠,眼角被逼出丁点水光,有几分慵懒意,“什么事呀?”
她的样子实在是乖极了,像是一只小绵羊。宋诗谙难得觉得自己这样罪恶。
她捧着牛奶,眨了眨眼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派一些:“我哥要一杯咖啡,我想着你泡得比我好,也更了解他的口味……要不你帮我泡一杯送去他房间好不好?”
小事一桩。
逢夕爽快地应了。
“我已经和他说过了,你直接打开门进去,把咖啡放桌上就行。”她交代说。
逢夕点点头,“好的。”
“麻烦你啦,宝贝。”宋诗谙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主要是为了,稍微缓解下心头的罪恶感。
各种用具都很齐全,逢夕也都经常使用。她熟稔地操作着,几分钟时间就煮好了,端着走上楼。
宋诗谙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靠在门后,心跳跳得飞快,几乎要冲出胸膛。
如果没有她刻意等过的十分钟,那她煮好送过去时,他应该是刚开始洗澡,或者还没开始洗澡。她送进去再出来,也就没有任何问题。
这也是他刚才会答应她送进去的原因。
但是她刻意等了十分钟,才喊来逢夕。逢夕抵达厨房时,他应该刚拿好衣物进去洗澡,正常来说,应该刚好进去三分钟。就算速度再快,进去也不会超过五分钟。
逢夕从煮完咖啡到送进去,大概需要七八分钟。
只要时间卡得好,一切就会如她所愿——
虽然宋诗谙说直接将进去就行,但逢夕还是敲了两下门,见确实没有回应后才走进去。他们房间相邻,布局亦是相同,更别提她又不是没来过。
逢夕径直走到书桌前,他的桌上有很多文件,各种数据、信息、报告。密密麻麻的文字,复杂难理的数字,但是他就是能将这些尽数掌控,运筹帷幄。她没有多看的意思,将咖啡放好后便准备离开。
也是这时,浴室传来动静。
这个声音她知道——是开门声。
逢夕没想到会有这个意外,她像是被冻住了一般不敢动,四肢僵硬,仿佛有死神开启倒计时。
下一秒,宋卿时果真出现了。
就如她所设想的那般。
一切也并非是她多想。
但在最后一刻,她冷静下来后还心存着希望,乐观地想,或许情况也不至于有多糟糕。
这只是一桩小事。
她只要若无其事地打个招呼,再离开就好。
她稍稍放轻松了些,扯扯唇,刚要说话,可撞进眼里的他——
上半身是裸的。
逢夕再次怔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他穿上衣服的时候还不曾叫人觉得什么,但一脱衣,肌肉尽数显露。结实有力的力量感充沛满盈,腹肌块块分明。
上面的水痕未干,沾染湿气,时不时滚落一滴,更加抓紧人心脏,无声地为现有的窒息添上浓重一笔。
这、可这,似乎并不是她能看的东西……
周遭的空气好似粘黏住了,以至于她觉得呼吸如此困难,呼吸困难带来的连锁反应就是,心跳快得根本不正常,持续在加速。
她对这个意外始料未及,砸得她整个脑袋都是懵的。
一男一女,独处室内,又有一方衣衫不整。
暧昧丛生,这局面,怎么看都不太清白。
夜里的光线和寂静又给这个意外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不可言说的意味。
她像是突然闯入成人世界的一头纯洁的绵羊,一下子手足无措。
脑海里自动配上了姜暮雨的声音、她自己的独白:看不出来他的身材竟然这样好……
穿上衣服,西装革履,从来看不出来西装之下会有这么多块结实又有力量的腹肌。肩宽腰细,比例很好,看上去触感也当是会很好。
男人的力量感在这个画面中尽显。
可是这一切,发生得太不应该。
女孩脸上染上了樱色。
又何止是她一人愕然。
宋卿时眉骨折起,维持原有的动作用毛巾擦了把头发后,吩咐:“闭眼。”
他的嗓音沉冷,辨不明其情绪,但是是久居上位者惯有的强硬气息。
事出突然,她还没反应过来,也做不出反应,此时他的吩咐出现得尤为及时,她根本无需思考,便照着闭上了眼。
——在她进一步深入窥伺之前,闭上了眼。
空气中好像都染上了潮湿的水汽。
还是滚烫的热气。
衣料展开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室内也尤为明显。
等宋卿时许她睁眼之后,果然,他已经穿好浴袍。
衣着规整,冷意斐然。
刚才的一切仿佛南柯一梦。
消失得干净,了无痕迹。
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镇定,“你怎么会在这?”
逢夕终于寻回自己的神识,她一觑旁边书桌:“诗谙让我煮杯咖啡送进来。还说你们说好了的,直接进就可以……我敲了门,但你应该没听见?”
她有些懊恼。
宋卿时眼眸转深,稍稍一想,宋诗谙那点心思就已经在他面前显露无遗。
这只羊还当真是被骗进来的。
但现下他也还顾不上收拾那个,只能先处理这个。
逢夕出去后,顺手关上了门。
她的心跳还未平复。
过了很久,她才感觉踩在了实地上——从刚才到现在,她一直觉得自己踩在棉花上,整个人都是飘着的,虚幻感太重。
这太突然了。
主要是没有提前给她打个预防针,让她做个心理准备,刚刚才会这么惊讶无措。
不然。
这个意外,她还挺喜欢的。
逢夕倚着墙闭眼冷静了会。一静下来,刚才很多忽视的细节都在脑海中涌现。
比如,刚才他刚洗完澡,他在出现的时候,雪松的味道也一起袭来。淡淡冷冷的,如高山雪,不可亲近,更不可触。
……很好闻。
她刚准备回房间,一转身,却是撞上抱着手倚在她门口,不知看她多时的宋诗谙。
逢夕:“……”
她的脚步生生停住,神情亦是明显一顿,看得出来有被吓到。
逢夕有些郁闷,今天晚上她被吓到的次数是不是有点超额?
她低声咕哝:“你在这做什么呀。”
宋诗谙的眼神在她身上打转了一圈,打量完后,从隐晦的笑变成毫不遮掩的笑,眼眸弯弯地凑近逢夕,故意问说:“你脸红什么呀?”
逢夕下意识地摸了下脸,还没等她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脸红,也没等她解释或者狡辩,宋诗谙就嘿嘿一笑,扭身跑走。
最后那一抹笑,仿佛是在跟她说——你不用说,我都懂,一切尽在不言中。
逢夕真是噎住。
她有些崩溃,想把人逮回来,但是早就没了影。
指尖抚上脸颊,她感受着温度——真脸红了吗?她以为她克制得很好。是宋诗谙故意诈她的,还是她的脸真红了?
回房间后,逢夕照镜子,觉得好像是有点红,但是站远点一看,又好像没有。
她放弃挣扎,将自己埋进又厚又软的被子里。
逢夕啊逢夕。
逢夕啊逢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