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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猎巫传说(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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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千河拿着那柄满是缺口的小刀干脆利落地给两只兔子放了血,剥皮剔骨这事她做的得心应手,熟练到让人眼花缭乱心生畏惧的程度。
当炒好的兔肉到了每个人的嘴里,这点恐惧便都不翼而飞了。
有得吃还费什么话。
真香。
伯雨凌三人早就累了,吃过饭不久后便昏昏欲睡,在毛毡毯子上齐齐躺成一排昏昏睡去。
仇铃一还不困,她拉住孟千河的衣袖,低声问她:“能和我聊聊么?”
孟千河停下拨弄火堆:“聊什么?”
“聊聊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吧,比方说,你去了哪里。”
孟千河抬头看天,树叶遮住了一块视野,剩下那一半天空上星星稀疏得可怜。
她似乎开始回忆过去,仇铃一听到她平静的低声道:“在你比赛的前一天,我经历了第七次入梦。”
她草草将第七个梦说了,一直说到那扇漆黑的门打开后。
“那扇漆黑的门,是通往黄昏乡的通道。黄昏乡是旅人升格至观梦者后居住的地方。”孟千河抱着双膝回忆,“我是第九十九个成员。”
她初入黄昏乡并不适应,每天都吵着要回去,起初这些观梦者还会看在她是新人的份上安慰她开导她,次数多了,大家都不耐烦了起来。
多次武力镇压后,有人问她,你非要回去干什么?黄昏乡不好么?
好啊,当然好了。
高级酒店一样的黄昏乡有着全世界最齐全的美食最齐全的设备最齐全的服务。
可是她只想回到那个让她无比怀念的小房间内。
知道无法回去后,很久没有情绪崩溃的孟千河大哭一场,然后开始了她多次的寻死之路。
从高楼跳下,挑衅强者,自戮,水里通电,甚至是淹死在泳池里。
但是她死不掉。
痛感依然存在,但就是无法死去。
黄昏乡,是一个四面环海的小岛,也是所有观梦者的复活点。
无论她自杀多少次,她都会在原地毫无伤痛的醒过来。
她面朝上漂浮在泳池里,双眼放空盯着天花板。
岳闻涛坐在池边对她说:“你省省吧,你死不掉的。”
见她没有反应,岳闻涛又说:“别老想着寻死觅活啦,过来帮帮忙行不行?我们都很忙的。”
她因寻死觅活成了观梦者里的奇葩后,终于认清了自己已是“不死之身”的事实。认命之后,她放弃抵抗成为了最普通不过的观梦者一员。
她被同化了。
因为不死,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在下新副本时以命相搏;因为不死,和同伴发生矛盾时可以不计后果地下狠手;因为不死,她可以肆无忌惮的运用能力。
等到她发现能力伴随的不是祝福而是诅咒的时候,她已经成为观梦者里独树一帜的奇葩了。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她在第六个梦境喝下的东西并不是祝福,而是“诅咒”。
那份写满了诱惑,将诅咒包装成祝福的黑色物质诱惑了她。
被翟星尘和姜沛同时撞到时,有一滴黑色物质溢出杯外落在了她的手背上,她在那一瞬间听到无数个声音对她说“喝了我吧”,那份诱惑突破了她的理智防线,她瞬间明白了那些人为什么要争夺它——
——那是“无上的宝藏”!
理智丧失的她喝下了那东西,她赢得了胜利,同时也落入了地狱。
能力与永生不死是有代价的,每使用一次,你身上的人性就会少一点。
直到被腐蚀为一具空壳。
她的能力名为“暴虐”,将自己化为一头不分敌我只会攻击的人型野兽。
当她成为一具空壳,她便永远是那头暴怒的,不分敌我只会攻击的人型野兽。
孟千河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她终于敌过能力克制打赢了岳闻涛。
她喘着粗气,躲过岳闻涛袭击她的风刃,越过风墙将她扑倒在地上,她掐住岳闻涛的脖子,黑气漫上手臂,她收拢双手,看岳闻涛的脸慢慢涨红。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想捏碎岳闻涛的颈椎,这个念头在脑中闪过一霎,便被她打消。
她松开手,低头看着对方呛咳。
岳闻涛抚着被掐出红痕的脖子对她说:“你赢了。”
她一直都想让孟千河变成他们的一部分,想让她变得更像他们。
可岳闻涛看到她和他们越来越像时却并不高兴。
她说:“别一味的随着直觉走,多用用脑子。”
孟千河冷静下来,她开始思考。
使用能力的频率和范围降了下来,她的大脑清醒了很多。
她看向阿尔苏,她已经被腐蚀得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那名为苏乐的女孩子或许就快要从世界上消失了。
她的内心时时刻刻敲响警钟,让自己不要变成那般浑浑噩噩的样子。
在想清楚所有的事后,她下定决心不要让其他人也遭受和她一样的事情。
她使出浑身解数打听黄昏乡的一切。
黄昏乡并非只是复活点,它还是观梦者暂住的中转站,当一百名观梦者汇集于此,最顶层的那扇大门就会打开,他们将去往新的世界。
旅人是从各个平行世界挑选的,黄昏乡似一条长了多个触手的生物,它将触手与各个平行世界接轨,划定范围挑选适合的宿主,将各份诅咒送到合适的人选面前,被诅咒选中的人将会获得能力与“永生”,观梦者从而诞生。
观梦者遭梦境所害,却又不得不成为黄昏乡的伥鬼,为黄昏乡生产出来挑选人选的梦境评定等级后将它扔进黄昏海。黄昏海中的梦境会随机选择人选,淘汰一批留下一批,再从留下的人中进行更加残酷的挑选,其中流了多少鲜血没人知道。
孟千河利用了黄昏乡的规则,她频繁进入挑选人选的梦境中将他们平安送出。这暂时迷惑了黄昏乡一段时间。
黄昏海上因梦境而死之人遗留下来的茧增加的速度降了下来。
然而好景不长,她的小把戏还是失效了。
梦境产生的速度增快,人选挑选的范围也进一步扩大。她千辛万苦拖慢的进程又回到原来的轨迹,甚至要更甚。
在一众“茧”里,她看见了老师的身影。
孟千河许久未曾哭过了。
她当天哭了一场,随后更加频繁的入梦。
就算是当坏人也罢,不能再有更多的人牺牲了。她逐渐理解琳德,逐渐理解岳闻涛。
她频繁入梦,随后在某一个梦中看见了仇铃一。
观梦者的视觉和旅人的视角有很大差别,她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女孩子是仇铃一。
她已经是个大孩子了,那些牵着她的手放学回家,二人坐在马路牙子上吃布丁的时光终究一去不复返。
她也成为了和她父亲一样的受害者。
孟千河心中发寒,最后不得不镇定下来按照计划走。
活下去。
活下去!
不要再有更多的牺牲者了!
你绝对不能变得和我一样!
孟千河说得轻描淡写,但仇铃一却能知道其中心酸往事肯定不少。
她握住姐姐冰冷的双手,努力想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递给她。
仿佛泥牛入海,那双手如何也温暖不起来。
孟千河抽出双手,将手覆盖在仇铃一眼睛上方:“很晚了,快睡吧。”
仇铃一闭上眼。
她心绪起伏如何也不能立即入睡,她内心的想法越来越坚定,无论如何她也决不能轻易折在这里!为了死去的人,也为了仍然还活着的人,不能止步于此!
如果孟千河需要她做什么,她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为了活下去,也为了她的期望!
半夜下起了雨。
雨量不大,从树叶缝隙淋下来把所有人都浇醒了。
五人手忙脚乱把东西收拾进包里,顶着毛毡毯子打算找个高地避雨。
不远处的钟表店吱呀一声,门开了。
老人披着外套,提着灯走出来。
两方相对而立。
老人咳嗽两声,声音依旧嘶哑:“进来吧。”
他们卷了毯子背着包裹进了店里。
店中如他们所想那般杂乱不堪。各式各类的钟表毫无章法地堆叠在一起。
座式时钟贴门摆放,靠窗的桌子上摆着几排小件式的闹钟,四面墙上挂挂满了各种造型的挂钟。
时钟嘀嗒作响,整齐划一地摆动,整齐划一地走动。仿佛这里不是一座钟表店,而是名为时间的小屋。
孟千河在繁杂堆砌的物品中看到一台放置在角落里落满了灰尘的台式座钟。
它敦厚,造型古朴而不起眼,在角落里融入黑暗。它不如金边的挂钟华丽耀眼,也不如大部件的座式时钟优雅大气,甚至不如小巧玲珑的闹钟便于携带。
它滴答滴答走着,没有停下,没有卡顿,仿佛整座房子内最普通的一个部件。
老人在前方站着,他看过来。
“不要乱动店里的东西。”他警告蠢蠢欲动的众人。
刚伸出手打算触摸挂钟的田炎把手收回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背起来。
老人举起提灯,他的视力并不好,要借着光才能将这些人看清。
白天他没有仔细看过他们长什么样子,到了此刻才看清。
一头短发长着红红的酒糟鼻,身材粗壮结实的大个子;圆润白皙,脸上有着淡淡雀斑,编着两条麻花辫的敦实女孩;个子不高,一头卷曲红发,身材瘦小的男孩;棕色齐耳短发,身材中等,有着一双大眼睛的女孩和一个相貌显然是东方人长相的姑娘。
如果说其他人是路过的旅客老人会信,但那个相貌异于常人的女孩却显得格格不入。
她会是女巫吗?
他盯着那个黑发女孩看了很久,最后慢慢转身回到二楼。
孟千河看着他离去,她想她认识他。
她曾经砍下过他的头。
这里是她经历的第一个梦境。
它以另一个形态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不是毫无章法将危险摆在明面上的模样。
她曾经没有打通真结局,现在是她重新和这个梦境过招的机会。
上次是老师保护她活着回去,这次轮到她保护他的女儿平安生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