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旅人》柒九六十三

15、平安流放事件（七）

　　一路上再没出现怪物。
　　但是食物却短缺了。
　　第三天剩下的食物很少了，就算将十来人的分量搜集起来数量也不多。
　　四人省吃俭用这才熬过了一星期。
　　河流逐渐变窄，流量远不如之前，枯竭之意很明显了。
　　拿来备用的水囊装满水后，四人决定看看水洼里能不能钓点鱼吃。
　　结果自然是不尽人意的。
　　面对恶劣的生活环境，大家心情都有些低落。
　　周围的胡杨树少了，他们晚上已经快烧不起柴取暖了。
　　夜幕降临，众人围在篝火前沉默着吃着最后一点干粮。
　　何如林打破了沉默：“还有四天。我们要想办法活下去。”经过这一星期，他俨然成为这只队伍的领队了。
　　“水还有几袋，人只喝水还能活三天。”他说，“我们可以考虑去狩猎猎物了。”
　　秋亦道：“如果打不到猎物呢？”
　　“挨饿，等死。”
　　又是一阵沉默。
　　秋亦轻声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比如绿洲之类的。”
　　何如林苦笑：“或许海市蜃楼的可能性更大。”
　　柴火不够烧了，四人将自己的身体埋在沙子中取暖。
　　夜晚的沙漠很冷，躺在沙砾中也并不暖和，但总比身体裸露在夜风中要好。
　　临睡前秋亦不死心道：“沙漠中不是会有仙人掌吗？仙人掌可以吃啊！”
　　何如林无奈道：“很难找到的，宝贝，睡吧。”
　　秋亦叹了口气。
　　孟千河没说话。
　　她很饿，所有人都很饿，那一两口的食物非但填不饱肚子，反而让蠕动的肠胃更加饿了。
　　沙漠的星空很美，天幕是深沉的蓝色，星星点缀其上，闪烁的星光与夜幕美得像一幅画，看着这副画的人却遭受着寒冷和饥饿的双重折磨。
　　她睡不着，头晕目眩，他们每日都在行走，但少量的食物不足以支撑他们长途跋涉。
　　孟千河很确定他们的日程不足六十里，也大概确定国师并不是手眼通天。
　　但这些都没有意义。
　　他们要饿死在这片沙漠了。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睡觉能够减少体力的消耗，让自己活得更久一点。
　　闭上眼，尚有一丝光亮映得眼皮上都有一丝暖意，耳边是轻微的噼啪声。
　　这阵暖意和噼啪声没能持续很久，在孟千河昏昏欲睡时，胡杨木的枯枝烧完了，世界归于寒冷。
　　孟千河睡过去，她在梦中也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被困在一片漆黑而寒冷的地方，她大喊，没有丝毫回音，四处奔跑，看不见尽头。
　　她开始绝望。
　　眼泪流下来时她被人叫醒了。
　　新的一天又来了。

　　早饭只有清水。
　　河水已经断流，每个人都只小小的抿了一口。
　　太阳高高挂起，四人站在河水枯竭处不知该往何处走。
　　他们很是茫然。
　　先前也是乱走一通，但好歹还有条河当做指标，现在河流没了，一时之间方向也没了。
　　孟千河看着何如林一直以来坚定的脸上出现一片空白，深知就算还有四天就能登出这件事也阻挡不了人心涣散了。
　　四人在原地待了一会还是打算继续前进，他们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前进了一会，秋亦和孟千河撑不住了。
　　比起卫兵队长和王太子经常锻炼的躯体，困在王宫的公主及其侍女的体质显得不够看很多。
　　秋亦甚至比孟千河的状态还要差。
　　何如林喂她喝了些水，拿着多余的衣料挡在她头上。
　　她泛红的脸迟迟退不下热度。
　　何如林拿手试了又试，仍是放不下心来，犹豫再三，他看向其他队友，询问道：“我能倒点水在布上吗？秋亦很可能是中暑了。”
　　孟千河没有意见，罗柯却很是犹豫。
　　他比其他人更清楚在沙漠中缺少水源有多致命。
　　但他说不出口。
　　还余下三袋水。
　　何如林取了他与秋亦共饮的那袋水倒了一些，布料表面微微浸透，但还远远不够。
　　孟千河将手里的水囊递过去：“也倒一点我的吧。”
　　何如林感激的看她一眼，道了声谢，比方才还要少量的倒出了些水来。
　　盖在秋亦头上的布终于被浸透，湿润的布料贴着皮肤吸走她身上的热度。她小口抿着水，长叹一声，体温慢慢降了下来。
　　四人打算继续上路。
　　朝着东方继续前进了一阵，众人被一小只的怪物拦住了去路。
　　怪物和之前的不同，它长着一双短小的耳朵，长尖鼻子，四肢细小，身上长着薄薄一层绒毛，这层绒毛太过稀疏令怪物看起来秃得有点可笑。
　　怪物骨瘦如柴，碰见四人不禁一愣，而后呲着牙摆出攻击的姿势。
　　何如林和罗柯自觉的挡在女性前方。
　　孟千河一手扶着尚很虚弱的秋亦，一手摸出腰侧绑着的匕首。
　　怪物不过二尺来长，腹部的肋骨瘦得清晰可见，它小心翼翼的与四人周旋，盘算着要从哪边进攻。
　　正面两个拿着武器的人类雄性肯定比较难缠，后方两个相互扶持的人类女性显而易见的容易攻克。
　　它做了个佯攻，骗得何如林和罗柯低头俯冲，再一跃而起直直扑向头上盖着斗篷的秋亦。
　　他们已经饿了太久了，体能和机能都下降得厉害，何如林意识到怪物的计谋时，对方已后腿用力一蹬蹿向空中。
　　他目呲欲裂，握枪回掏，枪尖刺了个空。
　　孟千河伸手欲刺，被怪物的爪子拍掉了匕首。
　　秋亦见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开她，一手挡在身前，被怪物咬个正着。
　　怪物也是以命相博，下嘴毫不留情，它的尖牙刺入秋亦手臂，鲜血当即涌出。
　　何如林收枪再刺，跌倒在一旁的孟千河自身体重心再度掌控便立即捡了匕首爬起来对准了怪物的躯体。
　　饶是被枪与匕首穿刺，怪物此刻也并没有松口，反而是加大力度咬紧了秋亦的手臂。
　　秋亦疼得脸都皱成了一团。
　　她按住怪物的头企图扳开它的嘴，但这毫无作用。它非但没有死，反而眼睛里还亮着骇人的光，不死不休。
　　其他三人又补了几刀，秋亦疼得满头大汗，眼见着怪物眼里的光暗下去，一时半会居然扳不开它的嘴。
　　后来何如林同罗柯一人戳着它的头，一人拿刀将怪物的头颅切下，二人两侧用力，外加孟千河拿匕首抵着怪物的嘴用力撬，这才将怪物的头和秋亦的手臂分离。
　　怪物的牙细而密，秋亦手臂上此刻如被锯齿压过一般满是密密麻麻的洞口。
　　血液从中流出，何如林慌了神，想拿衣服去擦，但他们的衣服那么脏，满是灰尘与血迹，他又停了下来。
　　这是孟千河第一次看到他哭。
　　他捂着脸，眼泪从指缝落下来。
　　她听见他在说对不起。
　　秋亦疼得满头冷汗，但仍旧伸出手去摸摸恋人的头发。
　　何如林小心翼翼地抱住她，想给予对方安慰，不料反被秋亦轻轻拍了拍肩。
　　秋亦柔声安慰着他：“好啦，别哭了，水在沙漠里是很稀罕的，你要是把自己哭干了怎么办？”
　　何如林破涕为笑，擦了眼泪，摸了摸恋人的脸。
　　秋亦的血流了一滩才止住，她的脸色开始发白。
　　也顾不上水源稀缺了，罗柯这次主动将自己的水囊贡献了出来。
　　他总有一种自己其实没做什么贡献的感觉。
　　第一只怪物爬上岸来，是孟千河拉着他跑的，对付它时也是孟千河做的诱饵，锁住它时何如林花的力气还比他多，秋亦没什么力气最后都拎起长枪刺穿了怪物。
　　第二只怪物他没在它佯攻时折回去再攻击，而是瘫在地上看队友杀了怪物再补刀。
　　每一个人都在拿命去拼，唯独他在划水。
　　他明明也在搏杀，却没有丝毫恐怖来临的危机感和真实感。
　　明明死亡离得那么近，他却频频与他擦肩而过。
　　与死亡擦肩而过这难道不好吗？
　　当然好。
　　但拿别人的命去换就是另一回事了。
　　孟千河体力耗尽，她瘫在地上躺了一会，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爬起来提着怪物的尸体过来。
　　何如林看着没了头的尸体，皱着眉问：“怎么了？”
　　“血中含有丰富的微量元素和无机盐。”
　　“所以？”
　　孟千河将怪物的尸身递过去：“我们没有食物了，要给秋亦补身体很困难也很不现实，现在喝血比喝水好使。”
　　何如林实在是不想让秋亦去喝这些东西，没有伸手去接。
　　反倒是秋亦看得开，她接过来，拍拍何如林伸来阻止的手，发狠似的将嘴对准了断面开始吸。
　　怪物的血除了铁锈味还有一股腥臭味，实在是不好下咽。
　　她屏住呼吸尽可能的咽了几大口才将尸体抛开。
　　反胃的感觉一波一波传递到喉咙口，她将头靠在何如林怀里闭上眼暂时缓了缓。
　　孟千河的目光却还没移开尸体。
　　何如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孟千河你看着尸体干什么？”
　　孟千河眼睛都是亮的：“食物！”
　　“什么？”何如林心里一惊，大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食物啊！”孟千河的眼睛越来越亮。
　　何如林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难道打算吃这怪物吗？她难道吃得下这怪物吗？！
　　罗柯也反应过来，脸色开始变差：“王妹你……”
　　孟千河又将尸体捡回来：“现成的肉为什么不要？”
　　四人大眼瞪小眼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