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旅人》柒九六十三

4、日记与钢琴房

　　九点还不是孟千河入睡的时间。
　　她实在是闲得无聊，在地下室里四处摸索。
　　老师思考着花园的问题，也就随她像个小老鼠一样的四处翻翻了，没准她又能翻出些什么来呢？
　　孟千河在堆积的杂物里翻找，企图找出点什么好玩的来。她大抵是将找线索的天赋技能点满了，层层杂物交叠之下，一个厚厚的牛皮外壳的本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于是她问：“老师你有找过地下室里的线索吗？”
　　老师奇怪她为什么这么问：“当然有。怎么了？”
　　她把厚本子拿起来：“这个你见过吗？”
　　老师抬起头看过来，眼前的本子陌生得很。
　　他摇摇头。
　　“那就奇怪了，这是突然出现的吗？”孟千河随手翻翻，“这应该是一本日记，可能会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老师招手让她过去。
　　孟千河走过去把日记本递给他。
　　老师翻看了两页，又翻到扉页，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写上了主人的名字。
　　老师在看完两篇日记后，道：“日记的主人名字叫做Robin，应该是个女孩子。”
　　孟千河托腮：“好奇怪，Robin不是一直作男名用么？”
　　“先别急着下结论，再继续看看。”老师继续翻页。

　　日记大多是流水账，除开一些少女心事，里面反复提及了她的三个朋友以及Robin暗恋的少年。
　　友人的名字被涂掉了，根据名字长短将他们称为A、B和C。至于暗恋对象的名字前总有一大串前缀形容词，非常好认。
　　将暗恋对象称为X吧。
　　地下室里虽然明亮，要阅读文字却还有些吃力，老师又点了盏灯。
　　他们从九点一直看到将近十二点才堪堪将日记粗略看完。
　　孟千河数人名的出现次数数得头晕眼花：“A出现了二百一十三次，B出现了三百零六次，C出现了五百二十二次。X则只出现了一百零二次。”
　　后面有几页纸粘起来了，手中没有能拆开粘连纸页的工具，继续研读只能作罢。
　　那几页粘连的纸之后则是一片空白，看来那粘连的几页里应该有什么重要线索。
　　日记记叙了一个花季少女的日常，有三个好朋友，一个暗恋的人，时间跨度约为一年，内容记录了她从暗恋到明恋最后和对方在一起的日子。
　　前期的基调多为少女甜蜜而又苦涩还伴随着些酸气的暗恋内容，中期是暗恋暴露后明恋的尴尬痛苦、心酸不已但苦中有甜的日常，后来笔锋一转，兜兜转转之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但这份甜蜜并不持久，大抵是世界上的家长或多或少都会有的担心孩子安危的心情导致Robin的父亲对X并不满意进而阻挠二人恋情。
　　老师揉揉额头表示能体会Robin父亲的心情，换成是谁都不想将自己的女儿交给一个生性轻浮还花言巧语的男人。
　　孟千河的关注点则在其他的地方：“Robin日记上写自己已经有了解决这件事的办法，但是内容就在这里中断了。”
　　“老师，换做是你，你的女儿用什么样的办法能让你答应不再阻碍他们谈恋爱呢？”
　　老师想想自己的宝贝女儿被轻浮不靠谱的男人骗走就气得火冒三丈。他拳头拧紧，额角青筋直跳：“想都不要想！”
　　孟千河自知踩雷了，悄悄往外挪了挪身体，不敢再出声。
　　老师越想越来气，X想必是个轻浮至极的男人，在少女的恋人滤镜柔化无视了太多缺点之下还能表现得如此轻浮，确实不是良配，难怪Robin的父亲火冒三丈，禁止Robin与X再来往。
　　他稍稍平复了怒火，见孟千河抱着膝盖在角落干瞪着眼不知所措，没好气笑道：“过来吧。”
　　孟千河小心翼翼的坐过来点，老师敲敲日记示意她再坐过来，她瞄老师一眼，见对方没有怪她的意思，露出笑脸凑过来。
　　不料老师开口道：“小学徒，我发现你这个人很表里不一啊。”
　　孟千河顿时心惊肉跳。
　　“刚开始的时候看你要多乖巧有多乖巧，相处久了就露出调皮捣蛋的的真面目了啊？”见她一副心虚的样子，老师乘胜追击，“在家里没少捣乱吧？”
　　孟千河打着哈哈避而不谈。
　　“算了。”老师看看怀表，指针刚刚划过十二点，“不早了，先去睡吧，明天还要去校区钢琴房呢。”
　　孟千河“哦”了一声，拿起地下室自备的薄毯盖好。

　　冬夜的寒风灌不进来，声音和温度却透了进来。
　　没有交谈声，房间内瞬间静了下来。人偶在上方徘徊的声音，冷风吹过的声音，从四周袭来的寒意，像是盘旋在二人头上的魔鬼。
　　孟千河蜷缩成一团，用双手抱着膝盖取暖。
　　毯子很薄，虽然是相当保暖的绒面，但热量依旧在不断流失。
　　她打了个喷嚏。
　　老师起身将四周的垫子朝她那边塞了塞。
　　温度渐渐高了起来，她迷迷糊糊中想，老师一定是个很好的父亲，他们两个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六点刚过，两人简单洗漱过后朝着校区进发。
　　刚踏入校区的领域，孟千河瞬间理解了老师为什么不想在这里多待。
　　四周建筑的窗户从外部看不见里面，但被众多眼睛凝视的感觉却挥之不去如附骨之疽。
　　那一双双毫无感情毫无温度，宛如看着毫无生命的目光仿佛将一切都颠倒了。
　　凝视着他们的是冷漠的活人，而他们是模拟人类活动的小丑。
　　校区的天空仿佛瞬间就暗了下来。
　　明明周围安静得连掉一根针都听得见，但孟千河仿佛听到了人偶在窃窃私语，像是嘲笑，像是议论。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无端令人压力剧增。
　　老师拍拍她的肩：“不用太过在意，我们走吧。”
　　可这怎么能不在意呢。

　　校区入口处有一张地图。
　　钢琴房在活动楼第三层里侧。
　　孟千河随着老师上楼，经过了几间教室，人偶齐刷刷扭头对他们进行注视，从他们出现的瞬间直到离开视野，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紧盯着，那是注视着猎物的眼神。
　　她感到害怕，快步赶上老师躲到对方身侧。
　　校区的人偶更加脱离实际，他们的脖子似乎可以进行二百七十度的旋转，就像向日葵追随着太阳一般，一浪接一浪的扭头。
　　孟千河二人就像丰收时的镰刀，将那些毛骨悚然的目光进行收割。
　　虽然这种收获她并不想要。
　　即便她天马行空的将人偶比做向日葵，将自己比做太阳，这种温暖的比喻也丝毫不能让她轻松起来。
　　谁家的太阳会收到别人冷酷无情的注视啊，她腹诽，敢直视太阳的多半都瞎了。

　　钢琴房上了锁。
　　老师百思不得其解：“奇怪，其他的房间都没上锁，怎么就钢琴房上锁了？”
　　孟千河默默掏出了自己的小铲子：“要砸掉吗？”
　　“不了，你给我在旁边待好。”
　　她听话待了一会，见老师拿锁毫无办法，心思又活络起来：“老师，不如我们把窗户打破吧！”
　　老师不由得头痛起来，队友不太省心，倒也不是不太听话，就是在暴力解密一事上太过热忱。
　　他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见孟千河虎虎生风的舞着小铲子敲坏靠近开关那一处的玻璃，伸过手去打开开关，把窗子推开。
　　他该怎么形容小学徒好呢？不太懂人心好呢还是懂错了地方好呢？
　　他正头痛着，孟千河已经爬上窗沿要跳进去了。
　　小学徒跳进去的响声惊醒了正在苦恼的他，他环顾四周，发现除了被打破的窗口，还真没有其他的方法了，无奈之下也只能学着小学徒刚才的样子爬进去。
　　一边爬他一边无奈的问询：“你这又是哪里学来的？”
　　孟千河答：“公交车上不是一直会放着安全锤嘛，玻璃一角也会画着敲碎时范围的圆圈，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敲碎玻璃逃生。我一直都挺想试试敲玻璃的，没想到今天居然实现了，虽然有点差别不过也没关系了。”
　　老师心情复杂，好了，队友本质上是个天马行空的小魔王没错了。

　　钢琴房里没有开灯，另一侧的窗户也被窗帘遮上，从进入这边的窗户中透过的光，依稀可以看清内部有一架钢琴、几排不太整齐的座椅，角落还摆着其他的管弦乐器，墙上挂着知名的音乐家。
　　孟千河只认出了其中有贝多芬。
　　老师在墙上摸索着开了灯，室内亮堂不少。
　　地上像打翻了油漆似的，靠近钢琴处，木制地板上有这很大一滩黑色干涸了的颜料。
　　不知道为什么，孟千河觉得这场景很眼熟：“好像凶杀现场哦。”
　　老师蹲下去抠黑色物质，没发现什么异常，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黑色物质和地板浑然一体。
　　两人站在这一滩黑色东西前面百思不得其解，应该没有人会把这种黑色的东西当做花纹，但它想表达什么却也只能联想到凶案现场。
　　“移动的人偶……刀锋……门禁……日记……钢琴房的花纹……”老师低声喃喃自语，“这个必然是有什么联系的。”
　　孟千河不解：“人偶会跟凶案有关吗？啊——我是说如果是凶杀案的话。”
　　“现在还不能确定，但是人偶和门禁肯定是阻碍我们找寻真相的。”老师随意四处走走，打量着周围挂着音乐家的画框。
　　孟千河往钢琴处看，谱架上放着琴谱，“琴谱上有字，不过我看不懂五线谱诶。”她往前翻了几页，“啊，有汉字，是《悲怆》！我看看……嗯？还有一首……《命运》？”
　　她回头看老师：“老师，这是什么线索吗？”
　　孟千河看见老师走了几步突然站定不动了。
　　他站定在贝多芬，正当孟千河奇怪为什么都时候，老师伸手搬开了贝多芬的画框，露出了背后暗格。
　　暗格里似乎什么都没有。
　　暗格的位置略高，老师看不见内部，把手伸进去摸索。在手伸至极限的时候，他顿了顿，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是是五个人，脸全被涂黑了。
　　孟千河眉毛皱得都快打结了：“这什么啊？越来越有凶杀案的感觉了，还是连环杀人那种。”她搓搓手臂，环顾四周，“不会这是杀手留下的杀人讯息吧？”
　　“很有可能。”老师将照片翻来覆去的看，背面靠中间的位置写了两个单词——“my Robin”，他翻过去，对照着看，位置正巧站着一个有个金黄色长发的女生，“照片上的那个金发女孩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日记的主人，Robin。”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孟千河凑过来，老师把相片递给她。
　　她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除了老师发现的那点讯息也读不出什么关键信息了。
　　照片发黄，老旧得厉害，背景都有些模糊了。
　　她抬起手挡着光，照片上似乎映出什么来：“老师你看看这个！”
　　背景被阴影覆盖，居然透出些层次来，若不是这里并非现实世界，老师当真要怀疑科学性了。
　　“是钟表店！”
　　“这里有钟表店吗？”
　　老师细细思索片刻，笃定道：“有。就在女装店和男装店的中点上！”
　　孟千河飞速拿起自己的小铲子装包里：“那我们走吧！”
　　“你不再查查钢琴房了？”
　　孟千河义正言辞道：“按我看小说多年的经验，找到照片后，其他的线索要么等下一次触发，要么就是没有了！”
　　说是这么说，但她还是乖乖停下来再把钢琴房搜了一遍。
　　意外的是，五个画框后面都有暗格，里面各放了一张照片。
　　全是Robin和其他四个人额外照的双人照。
　　“额……”孟千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们差点就要错过这些重要信息了，要是老师听了她的话两个人就这么走了，这些信息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又在这里凑齐，而且也不知道下次来的时候还会不会在这里，那本日记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嘛，这里的证据是会刷新的，要是错过了可就不知道能不能再碰到了。
　　情急之下，她打着哈哈扯开话题，“老师你看，这些人的装饰好好看啊，你看这个耳坠，花雕得真精巧，这个领带，刺绣很不错嘛，还有这个胸针，上面的宝石好好看啊哈哈哈。”
　　老师看她一眼，他本来也没有生气，线索这东西能不能想到找到都是个人的运气，怪不得谁：“行了，走吧，没有其他线索了，我们去钟表店。”
　　孟千河瞬间蔫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敢造次：“……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