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无耻之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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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回苍穹派，许折英与各派长老周旋之际，徐云中一行人已到了洛雁家中闲置的庄子。
院落并不大，与寻常农家相似却并不完全相同，同在松山脚下，农家建于地势低平及农田附近，庄子却坐落于山脚植被茂密处。
天色渐晚，收拾完落灰的屋子想要赶回苍穹派来不及了，众人便在此暂住一晚。
洛雁得意得不得了，庄子里半粒米都没有，如果不是她乾坤袋里满满的吃食，今天晚上大家都得喝西北风。
众人在院中生火煮粥，徐云中累了一日，她身上伤势未愈，强撑着血战一场，又押送人质到目的地，已是疲乏至极，她再如何强撑着，也难免显露一点疲态。
她倚着擦干净的竹椅，垂着眼，轻轻叹气：“也不知道折英和燕师兄他们怎么样了。”
段守一递来一杯温热的水：“不必担心，师妹既然心中已有分寸，断不会如当初那样莽撞行事。”
徐云中接过水抿了一口，淡淡笑了：“也是。”
阎萝问走过来：“我去山间采了一点药材，给你敷一下脚上的伤口。”
徐云中把裙摆提起来：“有劳阎师姐了。”
阎萝问：“客气。”
她腿上伤口已经结痂，大片淤青仍未散去，骨头虽已靠丹药接上了，可终究未彻底好全，加之没有静养，走路不仅有些一瘸一拐，还隐隐会有些疼。伤势相较之前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还在恶化。
阎萝问给她抹了药，神色略微有些凝重：“徐师妹，你是被魔气所伤，断不可再如此乱来。否则只怕你以后行动会有问题。”
徐云中一顿，心中有些忧愁：“白薇身处险境，我不能放着她不管。”
阎萝问哑然。
魔将少女悄悄凑过来，她脾气和善，远比刺头少年要配合，见徐云中伤势严重，面上也有几分愧色。她怯怯问：“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阎萝问有些警觉，她是严格贯彻正道教育的人，哪怕魔修认输求饶、示弱示好，她也要抱有三分警觉三分怀疑的态度。
徐云中心思纯善，她见许折英留他们一命，便认定这些人是可以感化的，因而并未过多设防。
见少女一副愧疚神色，她微微一笑：“不碍事的。”眼见对方的神情仍旧惴惴不安，徐云中柔声问：“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少女有几分忐忑：“我叫虞赤鹭。”
段守一心思微动：“你可认得虞歧？”
虞赤鹭便说：“那是我哥哥。”她停顿片刻，面上讶异难掩，“你们见过？”说罢又紧张起来，“他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一面之缘。”段守一道，“我们分别时他并无大碍，但是他回魔域后情况如何，这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虞赤鹭稍稍安心，她清楚自家哥哥的性子，但凡有超过五成的胜算，他就会毫不客气地挑衅对方。且不说段守一如何，生擒他们的许折英手段如何她是见过的，难免不会害怕自家哥哥惨死他人之手。提罗一族血脉本就单薄，营救青棠的计划数次失败已经连着折损好几员大将了，断不能再出现无辜送命的事情。
段守一见她眉头稍稍舒展似是放心，可他这边却还没有完全安心。不论如何，虞歧在许折英眼中已是不守信用的骗子，若是虞赤鹭是虞歧胞妹之事暴露，难免她不会剑走偏锋。他不是对自家师妹不放心，但是对方已经暴走过一次了，难免不会有第二次。
于是段守一道：“虞姑娘，你断不可把自己与虞歧的关系说出来。”
虞赤鹭奇怪：“为什么？”
“你很可能会被当成要挟虞歧就范的人质。”
徐云中想说许折英并不一定会走到这步田地，可她转念一想，对方好像真的干得出来这种事！她为许折英辩解的念头顿时打住。
那边洛雁一股脑把还看得过去的食材往锅里倒，魔修少年怪叫起来：“你在干什么？！”
洛雁一脸无辜：“做饭啊。”
少年咆哮起来：“你管这叫做饭？！猪食都比这好吧！”
洛雁略微有些恼怒，她从小到大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能分的清葱蒜已经是很不得了了，况且现在受条件制约端不出什么大餐，有吃的就不错了，这人居然还不领情！
少年咆哮的声音更大了些：“谁说这个了！”
洛雁理直气壮：“只要是能吃的东西，全部丢到锅里炒炒不照样能吃吗！”
少年指着一锅子需要打马赛克的糊状物体嘶吼：“你这叫浪费粮食！！！”
“哪里不能吃了！”洛雁拿勺舀起一勺格外恶心的粥，正当少年以为她要亲自试吃的时候，洛雁突然揪住少年的衣领将勺子连带着粥塞进了他的嘴里。
少年：？！！
虞赤鹭无奈劝和，她喊少年的名字：“常皎……”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呕吐声，常皎将嘴里的粥全吐出来后直挺挺栽倒在地，直接昏迷不醒。
虞赤鹭连忙摇他：“醒醒，常皎醒醒……”
托洛雁的福，大锅乱炖又要重新开始，他们直到半夜才吃上晚饭。
徐云中有亲和力，不多会便从交谈中得到了许多消息。
面前是提罗一族仅存的血脉了。族长之女青棠被扣押在荀戬手中做人质，虞赤鹭的哥哥虞歧早年离开族人隐居的地方当了前任魔尊的亲卫，后又被现任魔尊收编。他们族中的大人多次策划过营救青棠，可最后都以失败告终，赔上了性命。几次三番营救下来，只剩下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
为首的虞赤鹭和常皎是领头几个里最大的，几个小的唯他们马首是瞻。三个男孩里断眉的叫贺攸，一头细软齐腰长发的叫诸玉林，头发剃成板寸的叫陶楷；两个女孩里编了两条麻花辫的叫伏铃，一头自来卷的叫兰泽。
三个小男孩随他们兄长一般尚且对徐云中有戒心，两个小女孩却被徐云中掏出来逗她们的蝴蝶发卡吸引住了目光。
洛雁嘴里嘟嘟囔囔，拨通水镜想找燕停云告状。对面的燕停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专心致志跟随梁明玉潜入垂花堂。
垂花堂内的守卫意料之外的多，这已经很是不寻常，贝铭怪异的死状更是让众人目瞪口呆。
洛雁隔着水镜看那腐烂的尸体，她想吐，又怕惊动水镜对面的人，掩着嘴将水镜放远了点。
段守一蹙眉盯着镜面，固然如许折英所说贝铭的死有异常，可如今看来，造成死亡的原因不是蛊虫而是更加凶险的东西。
随后发生的一切众人都看在眼里。
待其他人赶来救火，燕停云顶着一头黑灰与许折英汇合，他挂断水镜，让洛雁等人暂时留在外界别回来，现在的苍穹派可能比外面还要危险。
晨光熹微，院中众人良久无言。
朱鹮是阎萝问的师尊，她眼睁睁看着师长横死，自己却隔着水镜半点忙也帮不上，一时精神萎靡，愧疚、悔恨和痛苦涌上心头。她再性格淡漠此刻也撑不住了，捂着脸躲进房中痛哭。
洛雁“哎”了几声，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跟进房间去，直抚阎萝问后背。
徐云中脚上的药效未消，此刻双腿痒麻无法行走，只能留在院中和其他人面面相觑，她有几分惊惶：“那到底是什么？”
虞赤鹭捏住衣角，神色竟然比他们还要难看。
她嗫嚅着开口：“那是……荀戬豢养的魔物。”
众人都看过来。
虞赤鹭眼里满是泪水，眼泪扑簌簌落下，她泣不成声。
常皎一拳狠狠砸到地上，他咬牙切齿：“就是这些东西、就是这些东西——”
重华宫从未有过如此沉寂的时候。一群人围在水镜前非但不热闹，反而有种格外难熬的死寂。
据常皎所说，提罗一族出世并非他们所选，而是迫不得已。族人隐居的地方在一次地动过后出现一条裂缝，正当他们打算将裂缝封印起来时，荀戬带着亲卫大摇大摆赶过来，将提罗一族赶出领地，族长及其女儿前去交涉，结果自然毫无用处，族长被囚，青棠被俘。提罗一族不得不开始流浪，最后沦落到去当下级魔将讨生活的地步。
虞赤鹭补充说，流离失所的受害者并非只有提罗一族，还有数个魔城的居民被赶出领地流浪在魔域这片土地上。
许折英沉吟片刻，问：“师兄，我炸掉的魔城曾经叫什么？”
段守一算算方位：“叫＇九曲回廊＇。”
许折英一抚地上平铺着的地图，从中点出九曲回廊的方位。
地图由正道所绘，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更新正道区域内出现或消失的城镇，唯独魔域仍旧没有变化。魔域版图的测绘还停在几百年前齐昭魔尊在位与正道签订停战协议的时候。
如今只有几个两道都有所耳闻的魔城留存于世。
许折英初次进入魔域势意外落脚的魔城叫“黄沙丘”，城中居民已尽数被荀戬的亲卫屠杀，尸首扔进万魔窟做养料，如今已经荒废；再入魔域血战一场最后被炸毁的叫“九曲回廊”，是魔域版图中一处重要的贸易点，也早早成了魔物豢养的场所，荒废至今；提罗一族的隐居地是人烟稀少的古城“孤月崖”，坐落于雪山上，山路陡峭难行，周围人烟稀少，但水源充足植被茂盛，是个很好的隐居地，只可惜也落入了荀戬的魔爪。
许折英的指尖在老旧的羊皮地图上划过，魔宫位于魔域的最中央，五个魔城环绕，看似众星拱月层层环绕，实则像是一个以土地为画布的法阵。好似用五座城池为祭，长长久久的镇压着魔宫。
只不过“黄沙丘”、“九曲回廊”和“孤月崖”都已经沦陷，剩下“落日湖”和“南归堡垒”情况不明。
她早在初次看见天堑沟时便有这种感觉，魔域给她的观感太过怪异了，她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东西与众人所知的事情是大相径庭的。
她轻点地图：“先把落日湖和南归堡垒的情况搞清楚。荀戬野心勃勃，是有要吞并天下的打算的。然而在攻占正道领地之前，他没有选择整合魔域实力将所有人的力量拧成一股绳，反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将子民赶出领地，甚至不惜拿人命当祭品，全然不在乎平民百姓的死活，其中肯定有诈。我们要搞清楚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这么做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她看向剑尊，对方点头：“让破虏营派人去探五座魔城的情况。”
青棠留下来吃了晚饭，她嘴上说着看不上天山寒池自酿的邋遢小腌菜，却一口气吃了两碗，现在她正拿着碗对齐暄喊：“再来一碗！”
陆雪镜看她满嘴油光：“你就不怕胖？要知道荀戬那厮喜欢的是体态纤细娇小身如蒲柳，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的美人。”
青棠扒了一口饭，有些幽怨：“我再怎么减肥，也变不成美人啊！”
她气呼呼吃饭，有将齐暄仅余的粮一口气吃空的架势。
齐暄看看只余盐水的坛子，欲哭无泪。
一碗饭见底，青棠抹了嘴，打了个饱嗝，仍未离去。
柏斓已经伏在陆雪镜膝头睡着了，室外风雪不停，室内染着悠悠炭火，意外的有些闲适。
只是这气氛还没好起来多久，青棠就幽怨开口：“荀戬要成亲了，新娘不是我。”
师白薇宽慰她：“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再说了荀戬也不是什么好树，不值得。”
青棠怒目圆睁：“娶的是你，你当然有资格说风凉话了！”
师白薇：？？？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青棠又道：“不是一棵好树怎么了？难道渣男就不配浪子回头，渣男就不值得拯救吗？！”
师白薇有些欲言又止：“在我们那，渣男通常是直接送进太平间的。要不然就直接就地掩埋，以防污染环境。”
青棠：哽住。
她又期期艾艾起来：“可是我喜欢他嘛……”
眼见着车轱辘话又要再来一轮，陆雪镜打了个哈欠：“你们族人不是有个蜕变的试炼吗？真喜欢他就换张美人皮去找他吧。”她“呵”了一声，“最好把他迷得五迷三道的把要娶老婆这事都忘了，然后你把他给锁魔宫大床上别让他再出现在我们面前，还魔域一个清净。”
她本意是嘲讽，可青棠却当真了。
她在周围几个女孩子里看了一圈，发现师白薇那张脸确实能打，昏黄的烛光非但没有为她的美貌减分半点，反而别有一番韵味。
青棠有些忸怩：“那……那，你能给我一点你的血吗？”
师白薇：哽住。
陆雪镜：我就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啊！！！
师白薇：给你给你都给你。
青棠：好耶！
陆雪镜：都给我住手！！！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无耻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