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1、第五十一回 怒海惊涛 龙潜九霄 ...
-
“你说什么?”
虽然心中早有端倪,但此刻由雁妃晚亲口说出来,仍是教人心惊胆战,难以置信。一时众人怔坐当场,静默无言。
倘若南疆九族九部反叛,西南三省必将烽火连天,兵祸连城,届时生灵涂炭,百姓遭殃,黎民何以为计?
对战争的印象,剑宗诸人知之甚少,纪飘萍出身北地青寮,可谓是刻骨铭心,而金虞随苏不言浪迹江湖,边城百姓连年饱受战火之苦,凄凄惨惨,也是历历在目。
金虞愤愤道:“蛮族异人,也敢犯□□威仪?”
但转念一想,也正因当今朝堂软弱,各方蛮夷才敢屡犯天威,东海倭寇尚且如此,何况是久有不臣之心的南疆?
纪飘萍性情沉稳冷静,出言问道:“师侄所言,可有凭证?”
“南疆九部虽称是我朝蕃属,实则鞭长莫及。南安王府权使西南之时,南疆九族九部尚且年年纳贡,岁岁来朝。后经‘七王之乱’后,王府势弱,朝廷对南疆的掌控就已经名存实亡。”
“就像我先前说的,南疆蛮王皆由九部所出,号称兵主,统辖南疆所有军政要务。而巴特就是九部中专司军器后勤的一族,此次与龙图山庄有如此巨额的交易,想来是奉兵主之命行事。”
舒绿乔却有不同的想法,她道:“我看未必吧?有没有可能是巴特族中的不法之徒,和申谋远勾连沆瀣,牟取暴利呢?”
雁妃晚笑道:“你有没有想过?那些南疆蛮族,为什么没有将那班工匠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众人微怔,纪飘萍思量过后,颔首道:“没错,这样做确是死无对证。”
雁妃晚转向风剑心问道:“小师妹,你来说吧。既然杀人灭口是最好的方法,申谋远,南疆和西域的人为什么都没有这么做?不但如此,巴特族的人返回南疆的时候,甚至还要冒险带走他们?”
天衣聪慧,稍加提点,立时领悟,道:“因为,工匠比打造出来的兵器更重要!”
雁妃晚赞许的点了点头,她道:“你说的没错。南方铜铁矿物稀缺,产量极少,但是比铁器更缺乏的,是能够铸兵锻器的工匠。”
自中原对南疆施行严兵禁武以来,朝廷官军三度进军南疆,收缴各部异族的刀兵铁器,溶金铸像。更严格管制在册的各种匠师南迁和铜铁买卖,铸铁锻造的技艺,在中原俯拾皆是,但在南疆却几成绝技!
“精通铸造兵铁的工匠远比兵铁本身更值钱。所以南疆异族才会甘冒奇险,将人押送回去。”
雁妃晚道:“若我所料不错,先前孙铁匠所说,那些完工返乡的工匠,恐怕早已被南疆异族秘密绑回了南疆九部,强迫他们为异族效力。”
众人惊讶,没想到这些南疆异族远比她们想象的还要丧心病狂。雁妃晚继续说道:“你们想想,不说需要数百名工匠日夜赶造的兵器数量会有多么庞大,就说这些工匠的安置问题,若没有蛮王的授意,就算是巴特族的族长也绝不敢如此肆意妄为。何况这里面还有土木匠人,这些可都是修建城寨的好手。修城铸器,勾连外族,除了阴谋造反之外,还会有第二种解释吗?”
众人哑然,心情愈发沉重起来。
想起在定仪堂中发生的事情,纪飘萍醒悟过来,“难怪那胡姬要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雁妃晚挑眉不屑道:“这样做不过是欲盖弥彰,掩耳盗铃罢了。孙家父女在我们这里,孙铁匠可是知道后山工场蹊跷的关键人物。马辔蹄铁,□□短刀,这些可都是行军兵备,这样我们还猜不到他们想做什么吗?再者,小师叔跟我说过,这些南疆人在抵抗时使用过粗浅的阵法,除非是还在训练中的军士,没人对上江湖中人还会用军中战阵的。南疆异族这是自作聪明,将在战场使用的阵法用到西南丛林当中,画虎类犬,效果当然大打折扣。还有,你们看这个……”
玲珑从袖中取出一件物事,在众人面前将纸张展开,众人甚觉眼熟,稍稍回想,立刻就想起来这正是先前孙铁匠根据记忆描摹出来的南疆铭文。
雁妃晚见众人疑惑,解释道:“这是南疆铭文,你们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吗?”
众人都说不知,雁妃晚向众人道:“这两个字,意为‘天兵’……”
“天兵?”
玲珑说道:“南蛮之王号称‘兵主’,意为战神,因此其部号称天兵。因此从那时起我就知道,龙图山庄交易的对象就是南疆九族九部的人。”
众人闻言佩服,金虞赞道:“雁师妹见微知著,明察秋毫,愚兄远不及你十分之一的智慧。更令人佩服的是,师妹对南疆之事竟也了如指掌,见识之广博,就算我这常年走南闯北,浪迹江湖的人也远远不如啊。”
雁妃晚谦虚道:“师兄过誉,我不过久在西南,道听途说而已,哪敢在贤居面前卖弄?”
纪飘萍道:“那些黑袍人的身份既已无所遁形,为免这些人落到我们手里,真理教索性来个死无对证……”
洛清依道:“工匠们并不清楚兵铁交易的内幕。现在申谋远遁逃,就凭孙铁匠的一面之词和八师叔截获的两三百件兵器,即使老祖宗可以亲自觐见南安王,想要在他面前定南疆勾连邪道,阴谋造反的罪名,怕也不容易。”
风剑心也叹道:“那胡姬心狠手辣,杀伐决断,确实是不好对付。”
纪飘萍紧敛剑眉,沉吟道:“我心中还有疑惑,依师侄所说的,上百名铁匠日月劳作,连续大半月的时间,绝不可能只有这二三百件的短刀和尖矛,那么剩下的那些兵器到底在什么地方?”
雁妃晚道:“我已经让熊炎吕奇搜索山庄内外,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处,但目前还没有线索。现在庄中管事和门客抓的抓,逃的逃。申谋远的三个儿子早已不知所踪,后院就剩下些不知事的女眷,对兵器之类的情况毫不知情。”
洛清依道:“如此看来,昨夜在我们离开之后,申谋远那老狐狸就已经开始未雨绸缪,连夜将南疆人和工匠送走,又命申家三子立刻离庄逃亡?”
金虞恨道:“可恶!还是棋差一着吗?”
雁妃晚敛眉沉思,似有遗憾,还若有所指道:“就算申谋远闻风而遁,但兵器甲仗运载缓慢,岂会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风剑心忽然问道:“三师姐,熊堂主和吕帮主,他们真的已经将山庄里里外外都搜查过啦?”见众人望过去,天衣的声音有些没底气,“就没有遗漏什么地方……”
但她话刚说完,就觉多此一问,玲珑算无遗策,又怎么会有疏忽大意的地方?
谁知雁妃晚却看着她露出饶有兴味的神情说道:“七师妹你想到的是什么地方?不妨直说。”
众人见她循循善诱,再想她先前对风剑心的诸般关照,意识到雁妃晚像是有意锻炼风剑心的思考能力,都不由感到惊奇。
风剑心受到她的鼓舞,也没再犹疑,缓声说道:“像是,天水阁……”
众人心惊,全数看向雁妃晚。
玲珑笑道:“天水阁?你认为它有问题?”
舒绿乔忽然想起先前在后山工场,娜希塔就曾经说过,天水阁隐藏着某项秘密,那里有她们想要知道的答案。
她刚要张嘴,却被雁妃晚抬掌止住。
雁妃晚的星眸晶莹剔透,暗含鼓舞,风剑心遂道:“请恕我无礼无状,以我之见,真理教若真想取二师兄的性命,当真是易如反掌,又何必将他擒住之后,再纵火焚毁天水阁呢?”
金虞说道:“我听说那座天水阁里面机关重重,许是那胡姬想要以你师兄作饵,引你们剑宗的人前赴后继,死伤在其中呢?”
天衣不以为然,“先不论谁会闯这刀山火海?什么样的机关能在烈火当中还安然无恙呢?如果我们没有选择强闯天水阁,那么纵火焚楼的举动实在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杀一个轻易就能杀死的人却要赔掉整座楼阁,这其中的意义何在?”
金虞道:“天水阁是龙图山庄的情报消息所在,他们会不会就是想要毁掉这些情报?”
“情报消息?”风剑心轻揺螓首,“情报消息最重要是人,其次是记录汇总的内容,而这些是可以被带走的。申家三子既然能逃出去,兵器甲仗既然能带走,那么怎么可能会带不走那些消息情报呢?”
金虞终是被她说服,“好,那依风师妹看来,这是什么原因呢?”
风剑心沉声道:“我认为……这是欲盖弥彰。”
在座众人暗暗惊奇,然而他们都是同辈中的翘楚,转念思量,俱都恍然大悟起来,金虞沉声道:“这么说来,杀人是虚,焚楼是实?这天水阁中必然有他们不想让我们发现的秘密?”
洛清依欣慰的望向风剑心,提议道:“既如此,我们定要去天水阁一探究竟。”
在座众人颔首称是,俱附此议。
既然发现线索,探查天水阁也势在必行,众人都开始着手准备。洛清依小心问过风剑心和舒绿乔目前的情况,凤鸣不过是被人打晕过去,现在已经醒转,天衣先前真灵耗损,好在神玉的回复速度极其惊人,如今休憩半日,已然无恙。
一行六人来到天水阁前,眼见昨日还是东湖绝景的水上楼阁如今满目破败,摇摇欲坠,心中暗叹,不胜唏嘘。
剑宗弟子守在阁前,见众人过来,连忙恭敬迎过去,“弟子见过纪师叔,见过三位师姐,呃,见过……”
剑宗的人不认识金虞和舒绿乔,不知怎么称呼,略微犹疑,还是称道:“见过师兄,师姐。”
舒绿乔坦然答应,金虞也没客气。
正道十二宗同气连枝,彼此以师兄弟相称也无不可,况且贤居和清源流这种貌合神离,明争暗斗的门派相异,他们素与剑宗交好,这声师兄当然是却之不恭。
纪飘萍问道:“焚楼之后,有人进过此阁吗?”
那名弟子拱手道:“禀纪师叔,此阁机关重重,暗藏杀机,今早相救允师兄时,不少弟子被里面的暗器所伤……”
洛清依关切道:“伤势怎么样?”
那弟子头颅更低,不敢直视洛清依,他回道:“有劳大小姐挂碍,所幸这里面的机关已经被烈火毁去七八,师兄弟们受的都是些皮外之伤,不足挂齿。”
洛清依稍稍安心,“没事就好。”
那名弟子道:“弟子们武功低微,又没有上命,因而现在驻守阁前,不敢轻举妄动。”
少年小心翼翼的觑向淡紫衣裳的姑娘,视线在看到少女紫线白底的软靴时就已经顿住,不敢再看。他强忍内心的激动和振奋,却掩藏不住他通红的耳廓和满眼的崇敬与惶然。
他意识到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名少女,就是当今名动江湖的天衣。是那位七星顶上,单掌毙黄风,一剑败七魔,是现在的天枢峰首座,当之无愧的剑圣之下第一人!
他虽然强行保持镇定,但那种目光隐晦而灼烈,先不说五感六识超绝的风剑心,敏感锐利的洛清依与目光如炬的雁妃晚,就是直爽率性的金虞也能察觉到他对风剑心的感觉非比寻常,那无关少年慕艾,那是纯粹的敬畏和膜拜。
风剑心就算能看懂,也不可能明白那种狂热的憧憬从何而来,洛清依她们却是知道的,任何人,但凡是亲眼见过风剑心凌风踏浪,有如神助的奇迹之后,很难不会对她敬若神明。
天衣之名,正是若合符节。
洛清依思绪纷杂,龙图山庄后,想必天衣的名号会更加响亮,犹如锦上添花般,她会迅速崛起,成为武林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她一方面忧虑风剑心无法被遮盖的锋芒,一方面又为她的出类拔萃感到与有荣焉。
屏退左右,众人站在阁前,奇怪的是,今早娜希塔纵火焚楼,现在二层外面早已是残败不堪之象,但一层楼阁从外表看虽然有被烈火吞噬的的险象,却还完好无损。就连阁外那块高悬的小叶紫楠的匾额都还剩半副残躯。
众人暗中留意着这些奇怪景象,一边推门而入。这第一层的布置又是一奇。
寻常楼阁专供游赏之用,通常是内中空,外设回廊,六面开窗,供望山观海之用。这天水阁的六面却都是横平竖直,整齐排列着鳞次栉比的巨大书架,除入门的那面,五面皆如书山壁垒那般。
但更令人称奇道怪的是,海松木制的书架上所刻的名目,那些名号五花八门,雁妃晚粗略看过,已是暗暗咋舌。
舒绿乔一眼望去,嘴里喃喃道:“闻通双龙洞,须庆伏虎寨,揭宜运河三帮……这些都是西南赫赫有名的帮派,还有这边……珉州肖通,徐峡陆杨,这些,这些都是纵横三省的豪强侠士!”
她看向雁妃晚,眼神惊疑,“这些,难道真的是……”
这五座书架早就被搜刮一空,唯有零星几页纸张散落在地,在漆黑的地板上尤为突兀。这些应该是慌乱转移中来不及带走的残留之物,纸页已经被烈火的高温烤的焦黄酥脆。
雁妃晚将其中一张纸捡起来,凝眸看去,念道:“毕州郎严庆,陈离县郎家堡人氏,生于显康十一年,师从其父郎俊平,绝技家传琅嬛百刀,十七岁平王堡,弱冠年报父仇,灭尽仇敌满门二十三口……”
念道此处,她的声音停住。随即又从地面拾起一页纸,粗略看过,发现纸张的内容与手中这页相差仿佛。都是记载着某位西南豪杰的生平来历,江湖名号和武功绝技,玲珑叹道:“果然如此,包家兄弟所言不虚,这些名册残页记录的是分别西南武林各帮各人的来历生平,研习武艺,看来这天水阁果然就是龙图山庄的情报机密所在。他们将各路耳目散布到江湖各处,刺探回来的情报就汇总到天水阁中,由申家三公子管理。”
金虞环顾六面,不由惊叹道:“这里五排书架,那得有多少情报啊?难道,这就是他们放火烧楼的原因?”
玲珑默然不语,风剑心道:“金师兄此言差矣,你看,这里所有的密档已经转移,此处已然人去楼空,再纵火难道不是多此一举吗?再者……”
她抬眼环视左右,道:“这层基本是完好无损,就连摆放密档的木架都没有烧毁,火势应该是从二层烧起来的。如果他们真要毁掉这些痕迹,为什么不先从底层烧起呢?”
金虞聪慧,一点即透,笑道:“师妹所言极是,是师兄鲁钝,让各位见笑啦。”
雁妃晚道:“这座天水阁没有那么简单。试想,天水阁关系到西南群豪的隐秘消息,怎么可能将密档堂而皇之的摆放在最容易进入的底层?这和拱手相送又有何异?申谋远这个人谨慎多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蠢事?依我之见,这里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假象,想要追根求底,我们还要再往上走。”
天水阁六面墙,五面都是陈列的木架,通往二层的入口就在那唯一一面留白的黑墙处,那里敞开着一道方正的暗门。
雁妃晚移步走去,众人跟在她后,走不到十步,雁妃晚忽而止步,抬眼望向四方。舒绿乔道:“怎么啦?”
玲珑环顾六面,视线最终落在六面墙的六盏壁灯上。但见烛火葳蕤,照见各方,雁妃晚疑道:“这里没有开窗……”
众人闻言看去,果然发现这里六面高墙密不透风,若没有壁灯烛火,恐怕入目所及,伸手都不见五指。
金虞喃喃道:“难怪我进来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原来这里连个窗户都没有,就跟坐牢似的,让人心里闷得慌。”
玲珑星眸倏亮,她踱步走向阁楼中央,雪名剑鞘轻轻磕着木质地面,发出“嗒、嗒嗒”的声音,直到耳中忽然传来沉闷厚重的响动。
众人脸色突变。寻常的木质地板,纵然材质坚实,也绝不可能发出这种沉重的声响。
这里有诈!
舒绿乔走上前去,利剑出鞘,一剑往地面刺去,剑尖穿透木板五分有余,直到传来“叮”的金铁碰撞的声音。
“咦?这是……”
舒绿乔轻声叫道,说着用剑将铺设的木板挑起,露出隐藏在地底的漆黑铁块。
金虞惊道:“这是什么?”
雁妃晚沉默不语,走到那些书架面前,她伸掌摸到书架侧面,随即单手灌注内力,竟将一座沉重的书架硬生生移开。
就算是风剑心也不由啧啧称奇,这样的内功和气力,着实是非同小可。
雁妃晚推开书架,忽然运起内劲,雪名剑出鞘,划出道道寒光,剑光劈在墙面,锵——的发出尖锐的厉响,墙皮掉落,露出墙体里面乌黑的铁壁!
“这是怎么回事?”
纪飘萍惊道,他依壶画瓢,一掌推开另一座的书架,接着用潜隐剑破开墙皮,同样的露出其中的黑铁乌壁。
众人惊疑道:“这,这是什么?”
雁妃晚神情淡静自若,肯定道:“这里是牢。”
“什么?”金虞惊讶,“你说这,这里是囚牢?”
雁妃晚颔首回道:“六面皆是铁壁,又无开窗,只要来人触动机簧,两处的铁闸一落,可谓是插翅难逃的死地。”
众人听玲珑如此说道,不禁暗暗咋舌,环顾六面,更是阵阵心悸,铜墙铁壁,固若金汤,要是没有风剑心那样惊世骇俗的剑术,确是无计可施!
“那启动这铜墙铁壁的机关消息又在哪里?”
金虞好奇,举步走向一面的书架,哪知脚底忽然沉落,他正踩在地面的某块方砖里,就听到咔咔作响的声音,一层入口和二层入口处以及五面阁楼的夹层轰然掉落两道铁闸,正将她们的来处和去路封死。
众人意识震撼,没想到这下竟当真成了瓮中之鳖!
金虞神情讪讪,后悔不迭,“我,对不住啦,各位……”
雁妃晚抬手直道无妨,看向二层阶梯处,轻声笑道:“我倒想要看看,申谋远恃重的杀人机关,到底是怎样厉害?”
舒绿乔心有余悸,感慨道:“晚儿你说的没错,这天水阁中当真是机关重重,九死一生,单单这层的铁牢就已经让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说罢,舒绿乔恨恨道:“申老贼真是老奸巨猾,用心歹毒!”
铁闸厚重坚实,要么找到其中机关消息,要么就是拥有盖世神力与精绝剑术,否则轻易不能破之。
这样的人物可谓万中无一,偏偏天衣虽然年纪轻轻,却已是当世最顶尖的高手之一,这里理所当然需要她出手破局。
洛清依心忧她体能还未完全回复,担忧的望着她,风剑心轻轻拍着她的柔荑,示意自己现在无碍。
雁妃晚嘱咐她道:“七师妹你可要手下留情啊,要是一剑将这座楼阁都劈成两半,叫咱们都葬身此地,那可就不美咯。”
这话说起来看似玩笑,但转念一想,以风剑心的剑法造诣和先天绝顶的境界,将这座铜墙铁壁打造的监牢削作两半也不无可能。
风剑心仙姿玉立,凝神站定,将真气灌注到右手,右掌紧握霜翎,就连空气都为之坍缩。
天衣就是站在那里,众人面前就犹如横亘着千波绝海,使人望洋兴叹,矗立起万仞孤峰,令人高山仰止。
但见这瞬间寒光暴涨,剑鸣铮铮,霜翎剑出如虹,随之骤然巨响,地面猛然震颤,厚重的铁闸被劈作两半,轰然倒地!
直到风剑心收剑合鞘,众人依然怔怔。
金虞倒抽凉气,啧啧惊叹道:“无论什么时候,风师妹这手通神剑术还是让人瞠目结舌,思之不寒而栗啊!”
传说武功臻至先天之境者,武功造诣就已非凡人所能度测。一剑起而山河裂,神通摧而天地崩,此言虽然惊世骇俗,危言耸听,却也未必就是空穴来风。
天衣能够逐波踏浪,御水凌风,摧毁区区一道铁闸当然是易如反掌。但即使如此,她这样轻描淡写之间就能削铁如泥,这等武功实在不能不让人惊惧。
二层的封门轰然倒地,纪飘萍一马当先走在前方。听说天水阁内机关重重,极其凶险,现在这里除金虞和他是男性,其余都是些姑娘家。就算这些姑娘们的本事远远超过他们,但他们又怎么能让小姑娘们在前面涉险?
雁妃晚随之跟住,舒绿乔抢在她的身前,也没说什么,就是小心的将她护在身后。
玲珑见此,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微笑,算是默许她的保护。
风剑心和洛清依两情相悦,心有灵犀,天衣的武功远在大小姐之上,洛清依默契的没和她争抢保护者的位置,任凭心儿牵着她的手,让她紧随在后。
金虞在最末殿后,作为队伍唯二的男性,这是理所应当的。但看着面前姑娘们十指紧扣,携手共进的模样,也不由感叹少女间的姐妹情深。
二层往上俱是杀机重重的机关暗箭。每层楼阁的空间并不宽阔,但其中的各式机关陷阱却是应有尽有。翻板钢刺,暗道伏火,冷刀飞箭这些歹毒的杀人利器竟是五花八门,当真称得上是步步杀机。
也幸好真理教的胡姬纵火焚楼,火势从二楼烧起,烈焰漫漫,凶火滔天,这里面的机关消息都已经焚毁过半,她们这才有惊无险,直达第六层。
饶是如此,一路所见,各式各样,残缺损毁的机关暗器,仍是令她们感到心惊胆战,若是这些机关完好之时,不知已经夺去多少人的性命。
一剑毁去突然滚动过来的刀车,五层的机关总算清理完毕,舒绿乔啐声,“整整四层的杀人机关,申谋远真是丧心病狂!”
金虞更附和着唾弃道:“招招凶险,步步杀机!当真是让人触目惊心。幸好先前我没逞一时之勇强闯天水阁,否则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这老狐狸!我却小看了他,没想到这老贼居然精通机关木甲之术……”
雁妃晚笑道:“龙图山庄既和七杀阁狼狈为奸,他能得到火煞祁烧的火雷珠,那么请藤老二为他设计护阁的机关又有何难?”
金虞暗惊,随之释然道:“我倒忘记还有这茬,这武林中若论木甲机关之术,除传说中的鬼谷奇术和公输神机,当世就只有木煞藤索有这样的绝技。”
风剑心听的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什么是鬼谷和公输,更别说什么木煞藤索。洛清依就凑到她耳边轻声解释,佳人吐气如兰,惹的天衣登时面红耳赤,恍恍惚惚。
“鬼谷传人和公输家,都是传说中专精工器,擅长奇术的隐世名门,而木煞藤索在七杀魔星中排行第二,同样擅于机关暗器,非常阴险。”
天水阁的六层却是座囚牢。
同样是囚禁之地,和最底层的铜墙铁壁却大相径庭。这里设置的并非是书架和铁壁,而是精铁所铸的巨大囚笼!
烈火烧裂墙皮,使之露出其中精铁乌色的壁垒,这种囚笼一看就知道这是关押俘虏的所在。
申谋远的算计极深,他早就意料到,就是有侥幸闯过五层机关的敌人,等到第六层时只怕不死也要半残,到这里方然就只能束手就擒。
“你们看!”
纪飘萍忽然出声指道。
就见楼阁当中撑起巨型的铜柱,铜柱上还缠绕层层锁链,面前是三张长台,台上摆设着各式各样的刑具。
铁链红烙,弯钩尖刺,铜锤棘鞭,这些凶器林林总总,触目惊心。各种刑具残留着发黑的血迹,台底还散落着已成白骨的残肢断指,见之使人心惊胆寒。
难怪允天游逃出阁后就死也不肯再过来,如此这般恐怖的景象确是令人作呕。
想起这些人生前遭遇的惨无人道的折磨,金虞愤愤捶桌,痛心疾首道:“这些丧尽天良的畜生!也不知道在这里害死过多少江湖豪士?唉!”
众人神情郁郁,不由感到阵阵心哀。随后收拾情绪,开始登往天水阁的最高处,第七层。
熊熊烈火烧到第六层,因为燃物太少,火势已经开始减弱,因此这第七层还算保存得比较完善。
众人来到第七层,又是出乎意料。
当时风剑心御使水幕时就刻意避开七层,因此这里除地面有层洇湿的水渍,基本没有太大损伤。
这里跟底层的摆设相似,共有四面书架,当间摆设着一桌一椅,案上放置笔墨纸砚各一,案角是一鼎香炉,左右两座立杆灯台,阁顶高悬一副匾联,上书“天一生水”四字,苍劲遒丽。
阁楼东南方向是两道玉石山水屏风,屏风后设一榻,塌边一方小窗,金虞引颈望去,正将龙图山庄的景象一览无余。
“这天水阁顶层,竟是座书房?这怎么可能?”
纪飘萍颇感惊奇,此事说来虽是合情合理却叫人难以置信,“龙图山庄劳师动众,耗费财银,建造出这东湖一绝的天水楼阁,总不能仅仅是为虚张声势,引君入瓮吧?”
众人互换眼神,已是心领神会,立即分散各处找寻消息机括,相信其中必有玄机。然而翻遍床榻,勘过屏风,甚至将书架都摸索透彻,却还是一无所获,纪飘萍甚至想要将这里的藏书全数带走,以期能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雁妃晚璀璨星眸落在那张书案上,敛眉凝神不语,舒绿乔看见,走到她身边道:“你觉得这张书案有蹊跷?”
说罢,正要凑过去仔细翻找查看,玲珑连忙按住她的手,又开始打量四面书架,疑惑沉吟道:“奇怪,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雁妃晚俨然已是众人的大脑和智囊,听她疑惑,众人俱都围过来,问道:“哪里奇怪?”
雁妃晚目视案桌,伸指道:“你们看这张书案,砚中墨迹未干,案上纸笔凌乱,镇尺还掉落在地上。”玲珑又将目光移向那四面书架,“再看书架,藏书叠砌的有条不紊,基本没有人为移动过的痕迹。”
金虞奇道:“那又怎么样?”
风剑心一点就透,她试着回道:“这书案狼藉,就说明主人行色匆匆,而书架完好,即是说,书架上的书对他们而言,根本没有什么价值。”
玲珑颔首微笑,灵动慧黠的眼睛,落在书案后的那张椅上。她的手搭在椅子边沿处,试着轻轻去推,座椅居然纹丝不动,雁妃晚立刻意识到这张椅子定是与地板相接铸死的。
她的眼中辉光更甚,唇角微弯,轻轻浅笑道:“原来是在这里。”
众人面露惊喜,连忙过来。
但见那张紫檀木椅,做工精致,材质名贵自不必说,奇的是两侧扶手雕绘之物实为罕见。那非是祥云,也非瑞兽,那物件似龙非龙,卷头缩尾,背插宝剑,甚是稀奇。
舒绿乔瞪着它怪道:“这是什么啊?似龙非龙,好像还似曾相识。”
洛清依淡然笑道:“舒姐姐,这东西十分寻常,你应当是见过的。”
舒绿乔更是迷惑,“我见过?什么时候?”
金虞奇怪道:“哦?这么说,洛师妹你认得?”
洛清依回道:“我闲居小筑时,看过不少杂书,若我看的没错,此物名唤螭吻,又名鸱尾,常在房屋脊檐封固瓦垄之用,取其喷浪降雨,厌辟火灾之瑞意。”
众人恍然,金虞嘲讽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天水阁最后还是付之一炬,看来这镇宅辟灾的鸱尾倒真是名不符实。”
这左右扶手的两只鸱尾看似如出一辙,别无二致,但仔细看时,就能发现右手边那只鸱尾脊背油亮光滑,显然是被人手多次摩挲所致。
金虞眼神清亮,跃跃欲试,“嘿嘿,这想必就是机关所在吧?申老贼藏得好生隐秘。”说罢,伸手按住鸱尾扭动,就听咔咔的声响,那木雕果然翻转过来,紧接着四面书架发出低沉闷响,脚底的地面也开始轻微抖动,书架彷如帷幕升起,露出内层的壁橱!
果然这四面书架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把戏,背后当真另有玄机!
眼见真相大白,众人不禁面露喜色,唯有风剑心和雁妃晚陡然色变,齐声叫:“不好!”
玲珑直觉敏锐,天衣五感超然。就在书架堪堪升起,内里壁橱显现出来的瞬间,无数支短箭如万千星点从四面疾射而出,四面八方竟是滴水不漏!
纵然是武功再高的人,也断无可能在这狂风暴雨般的四方箭雨中全身而退!
申谋远算计之深,用心之毒,实在是令人发指!
万箭发在顷刻,众人命在旦夕。雁妃晚雪名堪堪出鞘,短箭已至身前,眼见她们就要被射成蜂窝,天衣右手往前探去,运转全身内劲,她身前的空气都陡然坍缩。
众人心跳倏然凝滞,但见风剑心掌心凝聚的真气开始疯狂旋转,瞬间形成漩涡,霎时间,这房中的所有光,空气和风,甚至是人都开始向她的掌心会聚,像是被那眼漩涡吞噬,要被拉进深不见底的深渊里!
四面八方激射而出的短箭,钢针,锐刺和毒镖都被这股恐怖的吸力撕扯,犹如阵阵急雨,脱离原本的轨道,纷纷被吸进那眼漩涡中。
直到天衣撤去神通,漩涡消失,她右手往地面一挥,漫天星点般的毒镖箭雨,全数嵌进地板中,零落满地,触目惊心。
等到暗器落地,众人还是惊魂未定,心有余悸。望着面前的天衣,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三分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七分却是对天衣深不可测的恐惧……
她的武功究竟有多高?
这次龙图山庄之行,至少让她们深刻的认识到某种事实,恐怕当日七星顶一役,她们这位小师妹展现出来的武功,不过只是她那高深造诣的一鳞半爪吧?
天衣武功之高,怕是远在她们想象之上……
当今武林势分正邪两道,其中正道以十二宗为尊,邪道以十三门为首,这二十五派是当今武林最顶尖的势力。
而在他们之上,唯有四绝。四绝之能,天下皆知。
此刻的金虞和纪飘萍却在想,四绝的武功到底达到什么地步他们无法估测,但是当今之世真的有人能胜得过天衣吗?
那是,他们无法想象的事情。
纪飘萍回过神来,却望着风剑心喃喃失声道:“这,这是鬼王的血魂刹邪功……”
“什么?”
众人脸色骤变,天衣神情呆怔,眼神闪烁。
她修炼的《玄都秘要》是武林至高秘典,共分四部,她已经开始修炼三部,目前缺少的正是沧海伐部的镇部《修罗典》。
她刚刚施展的是也不可能是《修罗典》中的秘法邪术血魂煞,而是《天物刃》中的“聚流势”。
这聚流势一旦施展,就能在掌中制造出牵引物体,吸食气劲的乱流漩涡,所有接近她的物体都会被吸附到掌中,卷进那眼漩涡里。此功大成时,能分光捉影,擒龙控鹤,可以说是世间一切阴毒暗器的克星!
沧海四部,同宗同源。也正因如此,虽然她施展的并非血魂煞,但也不免感到些许心虚。
“这怎么可能?”
金虞本能的否认,随后转念一想,天衣虽然出手极其迅捷,但那样聚气如流,化出漩涡,吞天噬地的诡绝功法正与当日七星顶上所见的鬼王血魂煞邪功相差仿佛!
难道风师妹真和那种魔道狂徒有所关系吗?
一时间,众人注目,眼神复杂莫名。既有难以置信的惊诧,也有追根问底的求知欲望。
风剑心站在当场,眉眼微垂,并没有辩驳。
就在这时,纤纤玉手按住她的皓腕,天衣心尖微颤,抬起眼,望进洛清依柔情如水的眸里。
洛清依对着她温柔浅笑,“我相信你。”
小师妹心房暖热,犹如拔云见日,仿若寒雪消融,她轻声回道:“嗯,我知道。”
雁妃晚适时解围道:“小师叔您有些敏感了吧?天下功法成千上万,万法同源,难免形似。那日邪道中人就诬指七师妹刚柔兼济的武功路数传自十魔的阴阳二气,难道这也是能信的?”
玲珑本是小辈,按理不该这样说话,但小师妹被人误解,这似乎让她心有芥蒂,说话难得的失去分寸。
纪飘萍恍然醒悟过来,顿觉失言,也没顾及长辈尊严,连忙向风剑心抱拳执礼,“是师叔出言无状,晚儿师侄所言极是。世间武功千万,本是同宗同源,师叔不该捕风捉影,请小师侄见谅。”
金虞也说道:“不错,那鬼王的功法甚为邪恶,运功之时血气极盛,形如妖魔,哪有风师妹这般正气浩然?”
天衣见好就收,连忙将人扶起,“师叔言重,我和那易老贼有血海深仇,怎会与他勾结成奸?”
风剑心的师承来历一直是众人心中的不解之谜。任谁都知道,她这身惊世骇俗的武功修为绝不可能出自剑宗传承。但武学师承从来就是江湖中的禁忌,除非天衣亲口说出来,否则旁人是不能追问的,因而这篇算是翻过去,众人也没再纠缠。
舒绿乔走到那张紫檀木椅面前,这回她不敢再轻举妄动,却还敛眉骂道:“差点着那老贼的道!申谋远这老儿真是阴险歹毒!”
金虞讪讪道:“怨我,都怪我,我对不住各位。刚刚幸亏风师妹出手解难,否则诸位师兄妹要是有什么差错,小子万死难辞其咎!”
他平日里虽然洒脱率性,此时人命关天,也收起那副潇洒不羁的模样,对着众人恭谨端正的屈身行礼。
纪飘萍连忙将人扶起来道:“金兄弟何必自责?本就是申老贼阴险毒辣,防不胜防。就是换作是我,也会忍不住这么做的。”
雁妃晚走到案前,冷声道:“也怪我反应不及。申谋远行事缜密,如此多疑狡黠的人,又怎么会留出这么显而易见的破绽呢?真是老奸巨猾!”
洛清依和风剑心携手并肩走到壁橱面前,忽然出声叫道:“三师妹,你快过来看看。”
众人闻言,连忙将目光落在那四面墙上。这里摆设和底层收录武林密档的书架别无二致,最上层的目录之处却分别镌刻着“七星顶剑宗”,“翠屏湖清源流”的字号,其中剑宗的密档最多,独占两面暗橱,而最后一面暗橱,竟然刻着“南安王府”四字。
雁妃晚道:“如我所料,剑宗是西南正道领袖,本该首当其冲,龙图山庄岂有置之罔顾之理?原来剑宗的密档居然在这里。”
众人走到暗橱面前,放眼看去,“剑宗”名下,各个暗格都镌刻着称号和名姓,其中“潜隐纪飘萍”“金剑允天游”“玲珑雁妃晚”三人赫然在列。七峰首座“星霜剑符静慈”“撼云霄方行明”等五人在列,除最新崛起的天衣风剑心和作为剑宗遗血的洛清依外,七峰有名的高手都在其中。
舒绿乔看见那方“玲珑”的暗格,伸手想去开,但有金虞的前车之鉴,她又犹疑起来,没敢轻举妄动。
雁妃晚忍不住好笑,舒绿乔见她如此轻快的模样,就知里面大概不会有什么凶险。遂将暗格抽出,却不禁大失所望。原来那方暗格里空空如也,竟无一物。
雁妃晚早就心中有数,也没感到惊奇,“意料之中。”
舒绿乔还不死心,接连抽出暗格,果然俱都一无所获。那边纪飘萍和金虞两人也开始去查清源流和南安王府的两座暗橱,结果当然。
此时忽然听洛清依喃喃道:“难道,是这样?”
众人移步走过去,见洛清依站在一方暗格面前,还以为她找到什么,但举目望去,发现那里面同样也是空无一物。等到洛清依将暗格推进去后,众人终于看清楚那方暗格外刻着的名号,赫然是“安阳古振松”的名字。
“是他?”
纪飘萍讶然惊道,雁妃晚瞬息明悟,“师姐,你的意思是,邪道七宗正是通过龙图山庄传递的消息,这才设计擒住古振松的独子,以此来挟他就范,为虎作伥?”
洛清依声音沉静:“极有可能。”
风剑心轻揺螓首,颦眉呢喃道:“不对,这样不对……”
众人注目,洛清依问,“有什么不对吗?”
天衣疑道:“我以为真理教杀人是要掩人耳目,实为毁楼灭迹。但现在这里所有的情报机密都已经被人尽数搜罗带走,那么西域胡人为什么还要纵火焚楼呢?”
玲珑颔首,认同她的观点,“师妹言之有理。既然七层的秘密已经人去楼空,那么就是说,火烧天水阁的目的意不在此。”
金虞见众人愁眉深锁,道:“也许没那么复杂?会不会是那老贼有意在卖弄玄虚,故布疑阵?或者他们这么做其实并无深意,又或者,就是真的有心要取允少侠的性命呢?”
舒绿乔白眼不屑道:“他允天游的命这么值钱?值得他们将天水阁付之一炬,烧成废墟?”
金虞无言以对,倘若是天衣的性命,那当然是非比寻常,对邪道七宗来说,若能除去这样的心腹之患,莫说区区这座楼阁,就是搭掉整个龙图山庄也物超所值吧?
雁妃晚眸底倏然清亮,忽而擒住舒绿乔的皓腕,目光灼灼的道:“你说什么?”
舒绿乔被她如此模样怔住,讷讷道:“我说……允天游的命这么……”
“不对,下半句呢?”
舒绿乔略微思索,犹疑着说道:“是付之一炬?烧成废墟?”
困扰在她心中的谜题豁然开朗,玲珑旋即眉欢眼笑,仿若桃李春风,“舒姑娘果然聪慧过人,一语中的。”
舒绿乔和众人还在雾里看花,雁妃晚却已见微知著,成竹在胸。她没有多言,转身就疾步下楼,众人虽然心有疑惑,仍紧步相随。
她们一路下到底层,玲珑已经站在当中,炫丽如星般的眼睛,审视着这层的六面墙壁,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东南方的一盏壁灯上。
这层六面墙壁各有一盏壁灯,皆在约一丈三尺高处,寻常人伸手是够不到的。要说起来这盏灯也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要说分别,就是其余五盏还在燃油点亮着,唯有这盏灯已经没有半点余辉。
玲珑的心中已有七八分肯定的猜测,她走到那盏灯下,俯身屈膝,低眉审度一番,抿唇笑道:“果然如此,申老儿好深的算计。”
众人附拥过去,但见那盏灯垂直对应的位置那里还有一层薄薄的尘灰,约有碗口大小,金虞问道:“这是什么?”
雁妃晚让出位置,“金师兄不妨自己看看。”
金虞近前,仔细观察那尘灰之下似有粘着之物,隐隐泛着油光,他伸手一抹,凑近一闻,道:“是马油?”
毫不意外而理所当然的答案,雁妃晚也说道:“壁灯下的,当然是燃油。”
金虞闻言有些失望,抬眼望向玲珑,疑惑不解道:“那这马油有何特别之处?”
雁妃晚缓步走到一层当中的位置,正踩在揭开的乌铁地板上,说道:“倘若天水阁被纵火烧毁,墙倾屋塌,这里会变成什么样?”
舒绿乔犹疑回道:“这里当然是变成一片废墟。但这跟西域胡人的目的又有什么关系?”玲珑笑道:“当然有关系,这就是他们要放火焚楼的目的。”
“什么?”众人惊讶,“这是为什么?”
雁妃晚目光凝视脚底的铁壁,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他们要杀人是假,焚楼是真。其目的不在机关重重的七层,而是铜墙铁壁,已经一目了然的这里!”
天衣忽然醒悟,她惊道:“对啊,焚毁天水阁,这层往上的楼层全部倒塌,变成废墟,看似毁尸灭迹,实则是为这真正的要紧之处放落断龙石!”
这底层看似是一座铁壁囚牢,但在这乌铁地板底下的,才是真正要命的所在,也是他们真正想要掩藏起来的地方!
众人恍然大悟,纪飘萍颔首称是:“这么说来,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西域胡人焚毁阁楼,就是为了将这底层下面的入口封在这废墟之下!”
天衣想起,当初夜探凤梧山庄时,坐落在湖面的亭台之下,其实另有玄机,这设计难道不是与天水阁如出一辙吗?
原来竟是这样?
众人啧啧称奇,暗叹申谋远心机之深,若非有雁妃晚这等七窍玲珑的心思,岂能参透其中的奥秘?
“这老狐狸!”
舒绿乔拔剑出鞘,欲要挑开地板铁壁,雁妃晚伸手捉住她的手腕,无奈道:“这乌铁非常厚重,还有机关,岂是区区人力就能开启的?”又看向风剑心道:“当然,你要是有七师妹那样的武学修为就另当别论啦。”
天衣的视线却看向之前那盏壁灯,她缓步走过去,雁妃晚笑道:“看来,七师妹已经发现了?”
天衣说道:“五盏壁灯通明,唯有这一盏熄灭,灯下还倾泻着大片燃油,这绝不是添油所致,依我看来,那么,原因就只有一个。”
“有人扭转过这盏壁灯。”
雁妃晚接过话,和风剑心的目光交汇,俱是心领神会,道:“这里就是机簧所在。”
金虞一马当先,示意众人站定各处角落,以防申老儿又出毒计。壁灯不过一丈三尺高处,金虞甚至无需沉膝提纵,足下稍一发力,轻轻跃起将那壁灯扭转,落地之时,就听见阁中一阵低沉的轰鸣,宛如怒兽低吼,脚下不住颤动,地板在缓缓开启,露出一方阴沉的暗室。
众人目睹其中玄妙,神情各异。惊异其精妙者有之,欣喜发现者有之,神情凝重者亦有之。
暗室入口呈现方形,层层阶梯斜入其中,隐约能看见幽幽灯火,显然阶梯下面另有乾坤。
前方不知底细,众人面面相觑,都望向雁妃晚,想要她拿主意。玲珑微笑,正想要走下阶梯去,舒绿乔连忙拦在她身前,“我先去……”
谁知有人已先她一步,风剑心和洛清依已经走进暗室。
这里以天衣的武功最高,又兼五感超绝,深入险境这种事,她当然是当仁不让。
洛清依和她心意相通,自是共同进退,饶是如此,也是风剑心走在身前,洛清依在她身后。
天水阁坐落在燕子湖中,看似建造神工,实为掩人耳目。阁楼底部设置暗门,走下层层阶梯之后,东湖之底,已是别有洞天。
与其说是暗室或是地窖,倒不如说这是座宏大的地宫。地宫墙壁都是坚实的壁垒,这里密道纵横,错综复杂,与凤梧山庄的地宫如出一辙!
东湖龙腾,西山凤鸣,竟然都不谋而合在水下修建地宫,此事如此蹊跷,这二者莫非不仅仅是齐名西南那样简单的关系?
风剑心眼角微睨,不动声色的打量舒绿乔的神色,绿衣少女隐在玲珑的身后,面容诧异和凝重,似是真的毫不知情的模样。
“心儿,你看。”
身边的洛清依忽然轻扯她的衣袖,指向地面提醒道。风剑心收回视线,但见地面遍布凌乱各异的足迹,这些足迹都指向一条密道深处。
玲珑屈膝俯看,一眼就知,“鞋底纹路相同,应该是山庄的庄丁所穿的快靴,尺寸各不相同且层层覆盖,有来有往,至少有二十人。能下此暗室的,大抵是申子义带走的那批心腹。”
纪飘萍疑道:“这么说,前面就是……”
雁妃晚淡然浅笑,已是心有成竹,“去看看。”
徇着足迹,走到尽头,入眼处是这座地宫的大厅,内里阴暗,没有半点光火。风剑心五感超绝,夜能视物,立时惊道:“这是!竟然在这里?”
众人疑惑,皆极目望去。
这里众人的武功虽然不及天衣,到底都是江湖中风头正劲的后起之秀,极目之时也能看出个大致的轮廓,俱是又惊又喜。
舒绿乔从腰间取出火摺摇晃两下,厅中才有星点豆光。雁妃晚接过火摺,素指轻弹,火星炸开,分向四处,落在壁灯处,登时灯火通明,地宫满目昏黄。
这手弹指功夫竟能分毫不差,游刃有余,可见玲珑之能,不在那真理教的御使之下,更在众人想象之外。金虞就忍不住赞道:“好俊俏的功夫,雁师妹出手不凡呐。”
舒绿乔颦眉微恼,雁妃晚谦虚的笑道:“献丑,不过雕虫小技而已。”
视线转回场中,纪飘萍围着那堆事物,神情激动,“原来在这里!竟然是在这里!”
他目光灼灼,大喜道:“三师侄,你说的没错。要命的东西,果然还在这里!这就是那些铁匠们打造的,那不知所踪的数千件兵铁!”
但见厅中灯火昏昏,四面层叠堆砌着各类刀兵甲仗,近有山高,一眼望去,怕至少有三千之数!
雁妃晚目光扫视场中,这时总算是能轻舒口气,“若我所料不错的话,昨夜在我们离庄之后,申谋远就有三分警觉,以防万一,他让申子义将阁中的情报密档整理装车,连夜带走。却因行事匆忙,故而在底层的壁灯下留下破绽。刀兵甲仗甚为沉重,不能走远,只能藏匿在天水阁下,东湖地宫里。一面使西域真理教教众埋伏后山,倘若能将我们诛杀殆尽当然是再好不过,倘是失败就立刻焚楼灭迹,掩藏东湖地宫的秘密。等到风声一过,再作图谋。一面又让那些巴特族人返回南疆,一来试探虚实,二来调虎离山。申谋远这只老狐狸,真是老奸巨猾!”
说到此处,雁妃晚叹道:“这步是我棋差一着,被申老贼瞒天过海,让申子义白白遁走。”
舒绿乔不以为然道:“我不这么认为,你看啊,到最后这东湖地宫还是被我们找到,刀兵甲仗也全部落在我们手里,申老贼纵然一时精明,现在除他们父子的小命,什么也没保住。要我说,还是晚儿你更胜一筹。”
金虞附和道:“不错,雁师妹你大可不必挂怀。这次咱们不费吹灰之力,一举拔除龙图山庄这颗邪道宗门埋伏在西南的楔子,不仅为枉死的少君姑娘报仇雪恨,更救无辜之人于水火之中。顺便还破坏掉申老贼的无耻勾当,又明察到西域南疆与一庄二派的阴谋,可以说是是一石四鸟!师兄对你真是敬佩得紧呐,玲珑之名,名不虚传啊!”
雁妃晚忙道过誉,信步走入地宫厅中,星眸妙目析微察异。众人皆知她有贯微洞密之能,不敢轻易搅扰,只是静声跟随着。
这地宫四面堆砌着刀兵甲仗,唯余中央一条大道,尽头处摆放着一张黄铜大椅,扶手处雕刻两只鸱尾,模样与七层别无二致,却还更沉稳霸气,望之令人森森。
此处应该就是龙图山庄真正的核心人物聚会之地,上方正中的那张铜椅,大抵是庄主申谋远的宝座。
雁妃晚走到座椅前,素手搭在鸱尾上,颦眉思索,金虞有前车之鉴,恐她一时不慎,重蹈覆辙,不由脱口道:“雁师妹小心。”
舒绿乔同样神情惴惴,面露担忧。
雁妃晚抿唇微笑,扭转那只鸱尾,就听见机关开始转动的声响,众人全神戒备,只怕又是飞刀箭雨扑面而来。
但见椅后壁垒缓缓翻转,显出背面真容。众人注目望去,见那壁上一片金光银色,煞是璀璨夺目,险些要晃瞎人的眼睛。
“这是什么?”
众人惊异,极目望去。
那里是一副云海怒龙图。黄金化龙,白银作云,翡翠为浪,云海翻腾。天龙张牙舞爪,上达九霄,潜深四海,欲要破壁而出般,端的威仪棣棣,栩栩如生。
左右各一联,也是龙飞凤舞,跋扈张扬,金虞喃喃念出声道:“龙行潜影风雷动,怒海惊波震九霄……”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色变,面面相觑,齐声惊道:“惊波坛,潜龙帮!”
竟然是他……
盐铁运输,江河轮转,水利海航向来是国家命脉,治政根基,无论朝代更迭,江海运转皆为民生所系,国之重器。
从德宗显康帝殡天后,孝成皇帝继位执掌神器。东方氏刚愎自用,意忌信谗,听信四海升平之言,为削蕃集权之私,旨谕下至镇海诸滨,撤军节流,充廪国库。
自此临海三省,映苏,江津,川北三地军士遵命解甲归田,以致沿海诸城再无可用之兵。海防虚空,宵小并立,为祸边城,黎庶之众或举家避祸,或苦不堪言,一时民不聊生。
映苏诸港尽归江南世家大族所有,川北水师龟缩虎台,独木难支,更有江津群贼并起,势力犬牙交错,江河之上,兵戈抢攘,血染三江。
其中鹿河诸港,有一支豪强势力,名叫伏龙渡,其领袖英雄,本来名不经传,却在江津湖帮乱势之中异军突起,一鸣惊人。
此人有运筹帷幄,杀伐决断之能。从出道起灭敌寇,锁漕运,连官军;以星火燎原之势,形如破竹,肃清东海转运,横绝内河三江,江津水路河道尽归其手,一时鼎盛,天下震惊。
武林皆传,伏龙魁首,不过三十年纪,容貌方正,不怒自威,又传他本是真龙托生,承天意降世救民于水火之中,因而从属皆奉其为玉龙真君。
此君统管沿海各府水路要塞,势盖江津,外倾东海,但凡三江水上势力,皆以其为号令,莫敢不从。
其后伏龙渡雄据九龙岛,设总部惊波坛,改名为潜龙帮。玉龙真君也自此深藏功名,隐于幕后,其帮派要务一概由其座下九子统掌,故而如今世人称其为“九头龙隐”。
众人听金虞娓娓道来,俱是暗暗心惊,原来昔年的江河霸主,玉龙真君,竟然就是今日的邪道魁首,九头龙隐敖延钦!
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盘踞东南久矣的潜龙帮,竟然会将手伸到这西南陆地来?
舒绿乔惊疑未定道:“九头龙隐潜居不出多年,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上见过他庐山真面目的人是少之又少,难道这人就是申谋远?”
金虞却摇摇脑袋,否定这种猜想,“不可能。敖延钦名震江湖之时已在三十年前,那时他早过而立之年,如今少说都有六旬年纪,申谋远都还不到知天命之年。”
舒绿乔还要争辩,“也许是申谋远弄虚作假,其实他已是耳顺之年?”
玲珑却还是反驳道:“就算申老贼的年龄不实,但以敖延钦堂堂潜龙帮帮主之尊,又怎么会委屈求全,阴潜西南作这个小小的庄主?申谋远虽有上人之相,却还不到万人之尊的地步。”
舒绿乔当场被拆台,登时又羞又气,索性道:“好,那你说,申谋远到底是什么人?”
玲珑不急不躁,缓步走到画壁面前,气定神闲道:“龙行潜影风雷动,怒海惊波震九霄……申老贼既然在地宫之中供奉此物,想来定是惊波坛潜龙帮的人了。”
舒绿乔笑道:“这还用说?”
纤纤玉指搭在座椅,抚过扶手,摩挲着那只雕刻出来的奇兽,玲珑莞尔,“还记得七层的座椅也有如此奇兽的雕饰,和这里别无二致。这总不能是毫无意义的东西,大师姐,你说这是什么?”
洛清依虽然疑惑,仍是回道:“这是鸱尾。”
玲珑再问道:“鸱尾是什么?”
洛清依回道:“传闻龙生九子……”
话音未落,已是戛然而止。众人听到这里更是幡然醒悟,豁然开朗。
玲珑颔首道:“不错,龙生九子,分别是囚牛,睚眦,嘲风,蒲牢,狻猊,赑屃,狴犴,负屃和螭吻,螭吻也作鸱尾。敖延钦以真龙自居,其麾下九子分别以龙生九子为名。”
金虞半信半疑,“那这申谋远莫非就是……”
玲珑道:“龙有九子,其中八子执掌帮派要务,威名极盛,唯有第九子鸱尾,素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传说此子深得敖延钦的宠信,故而随侍左右,尽孝身前……”
雁妃晚冷笑:“如今看来,流言不过掩人耳目,瞒天过海罢了。鸱尾早已阴潜西南,建立根基。”
舒绿乔还有犹疑,“申谋远就是潜龙帮老九,鸱尾?”
雁妃晚轻笑:“就算不中,亦不远矣。”
说罢,敛眉沉思,神色凝重起来。
风剑心疑道:“三师姐?”
雁妃晚忧心忡忡道:“倘若申谋远他真是鸱尾,那事情就麻烦拉。”
众人闻言,同样心头倍感沉重。
金虞道:“师妹言之有理。本来龙图山庄此行,我以为是来为无辜之人沉冤昭雪的,没想越挖越深,越挖就越是令人胆战心惊!这巨大的阴谋里有南疆的九族九部,西域的真理教,断情坞七杀阁,宁西逐花宫,现在竟然还有江津潜龙帮?这里无论哪派的势力,都是一方巨擘,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真要狼狈为奸,阴谋造反……”
金虞看向众人,满脸的沉郁之色,“到那时,别说正邪大战一触即发,恐怕整个天下都要乱起来!”
金虞这话虽然令人心惊胆寒,但也不无其道理。如今朝堂暗弱,江湖鼎盛,各门各派的势力盘根错节,空前壮大。江湖甚至能够与东方氏的皇权相抗。强如正道十二宗和邪道十三门这种名门大派,那更是一手遮天,独据一方的存在!
七星顶一役,邪道七宗围攻正道诸门,最终事败遁走,正道中人也没借故发难,就是不愿重蹈百年前正邪大战的覆辙,有息事宁人之意。
诸门各派的领袖们心如明镜,一旦重燃正邪交战的烽火,除非能够一击致命,短时间内覆灭对方,否则以如今江湖的势力之巨,莫说对武林来说是灭顶之灾,就是天下苍生也会流血千里!
此中关系重大,牵连甚广,远非他们这些小辈可以权衡决定的。众人沉吟半晌,皆以为此事必要据实上禀宗门,以剑圣的身份名望,才能号召正道各大名门从长计议。
心中计定,一行人开始退出地宫。风剑心洞幽察微,见壁画之侧藏有暗门,问过玲珑后,遂推门而进,众人鱼贯相随。
在密道里约行八十步,其间并没发现什么机关陷阱,众人通行无阻,到尽处时居然没见半点天光。
风剑心伸手慢推,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启,门后撒进来通明光亮,风剑心才堪堪踏出,倏忽漫天剑幕突袭而至。
天衣的武功何等高绝?她五感到处,对外间的情况已是了若指掌。但见她轻挥一掌,劲风陡起,那片剑幕就仿佛被巨浪推开,持剑攻来的三四把剑都险些脱手。
“放肆!”
天衣敛眉低喝,外间众弟子看清是她,皆是大惊失色,纷纷收剑入鞘,齐齐跪倒在地,“弟子们见过天枢首座!”
一人请罪道:“弟子们无礼无状,望首座师姐,恕罪!”
众人疑惑,从风剑心身后走出来,看到面前跪着满地的剑宗弟子,大为惊奇,而剑宗众人的脸色之怪,更在她们之上。
雁妃晚环顾左右,发现她们现在在某座舞榭歌台的侧面,抬眼望,还能看到矗立在水上的天水阁。
“这里是什么地方?”
弟子们不敢起身,面面相觑。
“回师姐的话,这里是在天水阁西侧的歌台,也是山庄暗哨的眼睛。”
虽然早已一览无余,但众人还是感到不可思议。没想到这天水阁底部的地宫暗道居然通向西侧的水榭歌台?
她们现在站的位置,原本应该是龙图山庄的暗哨,现在已经被剑宗弟子占领把守。
雁妃晚明眸闪动清辉,冷笑道:“原来是这样,申老贼奸猾似鬼,狡兔三窟啊。”
风剑心说道:“没错,纵然天水阁坍塌成废墟,只要地宫尚在,等我们一离庄,风声过去后,他就能带人从这条密道进去,将地宫里的……”
雁妃晚微微抬掌,示意风剑心噤声,天衣意会,玲珑向众弟子说道:“记住,不可将今日在此间见到我们的事与他人言讲,否则坏了大事,必拿尔等是问!”
众弟子虽然疑惑,还是同声道:“弟子遵令!”
“你们做的很好。”
还是纪飘萍左右逢源,他令众人起身,详细问过他们的名姓,还说必有嘉奖,又暗暗记住这四人的形貌,让他们更是胆战心惊。
嘉奖会有的,但这也是某种震慑。
雁妃晚转身走回暗道之中,舒绿乔连忙紧随其后,疑惑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雁妃晚但笑不语,洛清依看出她的心思,道:“三师妹这是打算将计就计,想守株待兔,瓮中捉鳖?”
玲珑颔首:“知我者,大师姐。凡事有备无患。我想潜龙帮定然不会舍得这地宫里的兵甲。我们佯装一无所获,垂头丧气的从天水阁走出去,两日之后再将门人撤走,潜伏在暗处的龙图山庄余孽必定会前来将地宫之物转走,到那时……”
她伸出右掌,张开五指,然后握成拳状。
舒绿乔眼中戏谑,恶劣道:“一网打尽!哈哈,晚儿,你真是太坏哩!”
雁妃晚抿嘴没说话,暗暗朝她翻白眼。
一行人从地宫回到天水阁,光明正大的从阁门走出去,表现出一无所获的颓相。
不消半日,剑宗风剑心和雁妃晚联手击破九节飞龙申谋远,覆灭东湖龙图山庄的消息就已经传遍西南各处。一时西南三省的武林门派人人自危,害怕这是剑宗打算一统西南武林的先兆,各门各派顿时战战兢兢,闭门不出。
次日,剑宗撤出在龙图山庄的所有势力,玲珑一行隐藏在幕后,坐等暗哨回报东湖的异动。
剑宗撤走之后,东湖附近的各个大小门派都开始虎视眈眈,蠢蠢欲动,最后也不知哪个门派牵的头先下手,一时群豪闻风而动,短短三日就将龙图山庄零敲碎打,洗劫一空。
但饶是如此,三日以来,光顾这里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宵小之辈。她们想要等的,那些潜进地宫,觊觎兵甲的残党余孽却一个也没有出现。
再等一日,雁妃晚就下令将地宫中所有的兵器甲仗全数取出,装载上车,让熊炎吕奇负责运往安阳的七星顶,并将龙图山庄的情况和其中秘辛不分巨细的记录呈报。
舒绿乔疑惑:“为什么这么急?不再等两天?”
雁妃晚叹道:“此计败露,他们不会来的。”
金虞忙问,“何以见得?”
雁妃晚道:“三日以来,宵小匪盗们趁火打劫,这是浑水摸鱼的最好时机,申老贼这都能无动于衷,说明他不会再来了。”
纪飘萍神情阴郁凝重,“是谁泄密?难道……”
众人心领神会,难道真是那天的四个人走漏的风声?
纪飘萍眼眸含怒,眉宇间有隐隐的杀气,当即就想要走出定仪堂,去找那四人过来盘问。
雁妃晚却将他拦住,道:“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以免打草惊蛇,更牵累无辜。”
纪飘萍颔首,“我自有分寸。”
“小师叔你真的有分寸?”
雁妃晚还不以为然,“纠察内奸,为时已晚,而且目前还无从入手。当务之急,我们要收拾细软,离开启程。”
舒绿乔恍然大悟,“是啊,险些忘了初衷啦。我们是要去北贺吧?”
雁妃晚摇首道:“不,”她秀眉轻颦,目光深远:“我们要先去江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