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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回 镇邪浩气 龙锁虚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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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那日,风剑心和洛清依刚结识温婷,知晓破星手东方壁心怀叵测后,为免节外生枝,三女一仆不辞而别,纵马疾行往虚山而去。
东方壁回过神来,发现小七姑娘没回来,登时勃然大怒,正要命令众属拔营去追,偏偏就在这时,白骨旗玉森罗座下的钩肠使率领青魈赤魅追过来。
从来正邪两立,不死不休。
张婉仪说道:“那钩肠使武功奇高,手段诡秘,又兼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就像罗刹般骇人,小公子爷一时不慎,以寡敌众,当然不能抵挡。”
温婷闻言冷笑:“嘁,什么一时不慎?恐怕是,东方小子学艺不精,技不如人吧?”
张婉仪脸色尴尬起来,还想在风剑心和洛清依面前挽救破星手的脸面,“那是恶贼来势汹汹,人多势众,小公子爷顾虑我们这些弱质女流的安危,受人制掣,这才捉襟见肘。”
温婷不屑:“要说人多势众,那小子护卫如云,鞍前马后的,也不遑多让嘛,怎么?难道这些人都是绣花枕头不成?”
张婉仪面色更沉,悄然抬眼看向风剑心和洛清依,见她们一言不发,忙道:“是妖人悍不知死,毫无人性,小公子爷麾下虽高手如云,终究是血肉之躯,不敌妖人的诡毒手段也是情理之中。”
温婷嗤笑,“这帮酒囊饭袋。”
别人不清楚,她火玫瑰可是知道的。东方壁结驷连骑,看似声势浩大,势不可挡,实则这些人虽是王府的亲兵,毕竟是久疏战阵,全仗逢迎拍马这才得以跟随在东方壁身边作威作福,耀武扬威。平日里欺压百姓还行,一到生死之战,当时溃不成军。
东方壁虽深受东阳王的恩宠,但他到底不是王府的世子,怎么可能逾矩给他统领王府最强的精锐?不过,纵然是王府的精兵也未必能抵挡白骨旗半人半鬼的青魈赤魅,何况这次是五大鬼使之一的钩肠鬼领的队?
但这没关系,甚至就连东方壁在她眼里都无关紧要,她就是想跟张婉仪抬杠而已。
“你!”张婉仪气道:“你是非不分,恩将仇报,小公子爷好歹救过你的性命,现在你怎么能这般说话?”
温婷摆手,“我的小命就不劳小公子爷记挂,全仗我两位好妹妹出手相救,与他有什么干系?好啦好啦,那些人怎么样?我看张小姐现在全须全尾的站在我面前,想来东方壁那小子还不至于死了吧?”
张子期听她言语甚是无礼,心中不喜,但他身为武林名宿,温婷又是同盟的晚辈,他也不好偏倚相帮,就怕落个以大欺小的名声。
何况温婷现在只说东方壁的不是,并未对张婉仪恶言相向,虽然态度骄矜,也算不得什么大仇怨。
每次遇到她都会被她冷嘲热讽,张婉仪此时心中虽有郁气,终是说道:“全仗众卫士忠心护主,拼死一战,这才让小公子爷和我突出重围。白翁鹤叟重伤,卫士们伤亡过半,就连小公子爷的两位红颜知己也惨遭横祸,死于非命……”
想起死者的凄惨死状,张婉仪忽然觉得胃中翻涌,开始眼晕目眩起来。她压住那股强烈的呕吐感,俏颜惨白如纸,但那些亲卫和美姬在她面前被生生剖腹钩出肠肺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近在眼前。
她当时也不过是在围成铁壁般的人墙里瞥过一眼,饶是她身在江湖,自诩看淡生死,但这样骇人听闻,令人发指的一幕发生在眼前,仍是让她毛骨悚然,心惊胆骇。
也难怪,当时清楚目睹同僚惨死,见识过白骨旗阴毒手段的部分亲卫会被吓的肝胆俱裂,弃械而降。
风剑心和洛清依见她面色苍白,想起有关白骨旗钩肠使的传闻,心中自是了然。风剑心有些懊悔,如果当初她没有离开,说不定这些人就不会惨死……
一念及此,明眸黯淡,俏颜深沉。
“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真没用。”
温婷毫不客气的嘲讽。
张婉仪连忙解释,“当时,她们被抓的时候,小公子爷并不在那里。”
“哦?也就是说,那小子撇下你们,逃之夭夭咯?”
在和张婉仪斗嘴的时候,温婷的智慧总是能发挥到极致。
“有言道:一夜夫妻百日恩,臭小子风流成性,娇姬美妾片刻不离身,原来道是多情也无情……真是思之令人心寒呐。”
张婉仪有些无言以对,嗫嚅半晌,支吾着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公子爷也是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洛清依闻言,内心冷笑。
就这样贪生怕死,薄情寡义的人,居然还想着将小师妹骗进府去,这人真是面目可憎,无耻之极。
风剑心暗道:雾绡姐姐说的没错,正道之中也并非全是谦谦君子,邪道当中也有磊落之人。
这东方壁出身显赫,还是谢令如的高足,没想到他不仅贪花好色,更是贪生畏死之徒,真是令人齿冷。
虽说谢令如风流成性的名声,在她看来也好不到哪去。风剑心悄然抬眸去看张婉仪,见她此时面色臊红,像是难言辩驳,无地自容,心中幽幽暗叹。
“她们说的是真的?”
张子期注意到的,却是另外的事情。
“难怪我赶到的时候,没看见东方壁那小子。你还说他是去搬请救兵?这么说来,他将那些护卫侍从和你们都弃之不顾,逃之夭夭?”
张婉仪道:“爹,小公子爷他这也是有苦衷的,爹……”
她话还没说完,张子期将葫芦往桌面重重一砸,就听一声闷响,耳畔劲风陡起,葫芦底部稳稳嵌进桌面,而整张桌却都纹丝不动。
东江渔隐怒道:“贱妾美姬,既然是生在王府,尽忠而亡,也无可厚非。但我们江湖中人,侠义为先。君子喻于义,当重义轻生!老朽如今垂垂老矣,谢大盟主有意让东方壁接掌东盟之位,领袖一方群豪。此人若真是贪生畏死,见危而逃之徒,岂能担此大任?”
东江渔隐张子期早年追随虚山怪隐,生死相交,颇有武林侠义风骨,在川北的名望极高。可惜膝下独有一女,还不通武艺,收授的弟子又多是资质平庸之辈,一身独步武林的绝学无人传承下去,一直引为生平憾事。
他已年近六旬,若无还颜之术,想要再执掌东盟十年,恐怕有些力所不及。因此谢令如暗示让东方壁接掌东盟盟主之位时,他心中并无几分怨怼,只叹老骥伏枥,心有余而力不足。
心中愈想愈气,“谢盟主怎么看重这么个人?阿福阿寿就为他丢掉一手一脚的?”
想来当初若非他及时赶到,他的女儿恐怕要凶多吉少。
东方壁这人薄情寡义,恐怕盟主所托非人。
张婉仪道:“爹爹这话言重,盟中的各位兄弟,和那些歌姬侍妾岂能相提并论?”
张子期怒目圆睁,瞪着她责道:“大德不逾闲,小德出入可也。他到底许你什么好处,值得你这般为他美言?”
张子期当然知道区区伶优之女微不足道,但预想倘若东盟将来真由东方壁接掌,似此等无情无义之人,出身勋贵之家,素来骄奢淫逸,如何能领袖群豪?如何庇护东盟?
更何况,谢令如扶持东方壁,其意绝不仅仅在东盟盟主之位而已!
东江渔隐霎时惊出一身冷汗,想到未来的意气盟可能会交付到此人手中,他是坐立难安,一刻也等不下去。
本来他对东方壁就颇有微词,觉得他出生在王公贵族之家,对江湖中人有种天生的傲慢,且年纪太轻,心性轻浮,不足以担当大任。但无奈他是意气盟总盟主谢令如的高足,原本张子期还想,家世是命中注定的,若他真有侠义之心,就算小节有亏,只要不损大义,行事乖张些但也无足轻重。
现在被温婷这般明里暗里的煽风点火,他原先对朝廷那种因缘先代盟主的本能的憎恶便压倒性的占据上风。
张子期起身向三人拱手告辞。
“如今蛰伏日久的白骨旗妖人已经重现江湖,此事非比寻常,老朽必要和各位盟主及诸位英雄商榷,恕不奉陪。”
风剑心和洛清依虚礼告别,并未挽留。东江渔隐要上虚山不假,但是不是单为白骨妖人的是却是尤未可知。
温婷更是乐得自在,“如此,恕不远送。”
等张子期领着张婉仪告辞远去,洛清依遂道:“温姑娘这张巧嘴好生厉害,三言两语就将渔隐前辈打发走啦。”
温婷道:“张老儿是前代盟主虚山老人的旧部,生平最是敬服意气盟创盟之主的东方澈世子,因此也最是憎恶害死他的朝廷奸党,皇家贵戚。他为人正直,也不善变通,但意气盟中属他最是正派,不过也最迂腐。”
风剑心颔首,她忽然想起三师姐雁妃晚说过的话。
攻敌者,攻心为上。
温婷就是熟知张子期的本性,还知道他对东方壁素来没什么好感,因此藉张婉仪的话,三言两语将阴火往东方壁那里扯,不动声色的挑拔离间。
温婷道:“看来东方小子已经先我们赶到虚山。他这人器量狭小,有仇必报,想来定是要找谢大哥告白骨旗的状。我哥哥也不知到没到,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就上虚山,看看现在的情况。”
风剑心和洛洛清依本就为小龙王而来,闻言没有异议。三人就这么说定,即刻结账,走出客栈。
临末是长明的重要城镇,繁荣不输府城。她们行走在异常冷清的街道,虽然能隐约看见城外虚山的巨影,但从这里策马扬鞭,只怕也要不少两个时辰。
临末的街市仍然行人稀疏,敢在这时行走在街市的,多半都是持枪挎剑的江湖豪客,他们带着森然冷酷的眼神,对路过的行人虎视眈眈。
四人解来骏马的缰绳,正要踩蹬上马,幽幽长街当中忽然传来洪亮的吆喝。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铁口直断,知无不言。”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铁口直断,知无不言……”
这道悠长的吆喝声中暗藏粗粝的沙哑和似曾相识的沧桑。风剑心脚步顿住,忙向声音的来处望去。就见对面巷口的矮墙下,一张白布桌子的后面迤迤然坐着个头戴纯阳巾,身着灰白道袍的老人。
就是他正在阖目捻须,长声幽唱。
天衣的眸光倏忽清亮,险些就没掩藏住那种喜出望外的诧异。温婷已经翻身上马,却没见风剑心和洛清依的动作。见她们怔立当场,温婷疑惑问道:“两位妹妹,你们这是?”
洛清依见师妹的情态,就知事情有变。她连忙寻出个道理,想先把温婷打发走。
“温姑娘你说,东方壁器量狭隘,有仇必报,现在他先到虚山,难保不会对妹妹贼心不死,谢大盟主又是他的恩师,我们贸然此去焉知不是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温婷手按长鞭,道:“怕什么?凡事有我在呢,我就不信众目睽睽,东方小子还敢动你们一根指头?再不济,还有我哥哥在,定不会让他与你们为难。”
洛清依佯装畏惧犹疑道:“不是不相信温姑娘,实在是我们姐妹势单力孤,不敢冒险。斗胆请姑娘先行上山,探好口风,等确定安全,再安排我们上山也不迟。”
温婷思量,确是如此道理,也没再强求。三人约定,就在之前的客栈见面,等她去虚山安排妥当,再来接她们过去。
“万事小心。”
道完别,温婷这才跟随从打马离去。
等到离去的蹄声渐远,风剑心和洛清依走近卦摊。风剑心先执一礼,“先生。”
洛清依不明所以,见她行礼,也知这道人的身份非同寻常。
老道人眼睑微微抬起,懒懒的问:“两位姑娘,要算卦否?”
装模作样,倒真有三分恃才傲物,超然物外的仙风道骨。
天衣檀口微张,欲言又止,侧目左右,见有数道目光蠢蠢欲动,虎视眈眈,终是道:“算卦。”
老道人微微睁开眼睛,这回他的视线却落在洛清依处,眼神里闪过莫名的神采,最后又落回风剑心这里,桌底长袖里的手指竟然有些微微发颤。
沉吟半晌,再次问道:“你们求什么?是前程,还是姻缘?”
风剑心和洛清依俱都怔住,险些就要脱口而出算姻缘。好在风剑心生生止住,还是回答道:“找人。”
老道人嘴角微微勾起,露出极浅的弧度,他缓缓站起身来,取过“卜筮相命”的卦幡。
“天机不可泄露,既然二位诚心,且随我来。”
说着,缓步走进深巷之中。
风剑心不疑有他,带着洛清依紧随其后。直到现在,洛清依已经确定,小师妹和这位老先生必是旧相识,她心中信任情人,遂默然没问,和风剑心紧密相随。
老道人步履蹒跚,洛清依甚至从他那时深时浅,虚浮无力的脚步里确定他是不良于行的人。
也就是跛子。
风剑心和洛清依随他穿街过巷,最终在某处孤静的凉亭停住。此时风扶杨柳,水波荡漾,亭中摆设圆桌石凳,到处冷清无人。
老道人落座,作个请式,风剑心只能按捺住满心的焦虑忧思,与洛清依入座。
老道人又复以莫名其妙的目光打量她们。洛清依微敛眉梢,若非此人目光当中并无轻浮浪荡之色,怎许他如此无礼观看?
风剑心当开口道:“老先生,您怎么会……”
老道人抬手止住她的问话,反问道:“风姑娘,城东老黄陵庙一别,想不到在这临末城还有重逢之日,如此缘份,真乃天定。”
洛清依暗道果然。
这名卜筮算卦的老道人不是别人,正是风剑心说起过的,那位流落江湖的裘老前辈,也是据说跟萧千花一起被抓走的老伯父,是小龙王现在唯一的亲人。
风剑心急忙问道:“裘老先生,你怎么在这里?萧儿呢?她和您在一起吗?萧儿她现在哪里?”
裘老人没回答,视线看向洛清依,却是对风剑心问,“不忙不忙,这位姑娘,还未请教?”
风剑心只能耐着性子道,“她和我师出同宗,是我的师姐。”
洛清依向老人执礼,“晚辈姓洛,见过前辈,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裘老人闻言露出笑,抚须而叹:“老朽贱姓裘,至于名字嘛,不足挂齿,老朽已然不记得。”
裘老人慧眼就如洞室幽火,能观人相命,辨气识真。他观这二人,风剑心风华蕴秀,隐见龙章凤姿;洛清依清丽绝尘,有超脱凡俗之相。最奇的是她们命数相缠,气运交牵,实是休戚与共之象。
心中惊雷阵阵,苦叹连连。她们命中竟有此孽缘,直是可惜可叹!
按住心中惊涛情绪不表,裘老人道:“风姑娘,你既然能追到虚山来,想必也知道萧儿现在在哪里。”
风剑心试探:“是意气盟西风剑豪,温灼宁?”
虽是疑问,其实心中已有七八分笃定,果然见老道人颔首,“没错。”
天衣心中的巨石落定,“温灼宁为什么拿她?她就是小龙王?”
老道人气定神闲,“正是。”
天衣心口倏忽紧束,呼息微顿,“真是这样,那连州府小芦花村一百二十三口屠村惨案当真与她有所干系?”
老道人这回微微睁开些眼睛,看着她,眼神似是有点失望,似是有些许无奈,最后颔首回道:“有关。”
风剑心和洛清依的脸色俱都怔住。萧千花就是小龙王这件事其实她们早有预感,但小龙王真和屠村惨祸有关的事实却让她们有些始料未及。
难道,她们真的识人不清,错将冷血无情的罗刹女当作无辜良善的可怜人?
但是,蓦然间,萧千花的眸瞳在她脑海里稍纵即逝。那种眼神,坚韧而澄澈的,带着仇恨的火和悲伤的眼泪,拥有这样的眼睛的小姑娘,绝不可能是杀人如麻的小恶魔。
天衣望向老道人,眼神坚毅决然道:“我不信,萧儿她绝不是那样的人。”
老人没有称赞她的信任,而是意味深长的道:“人确实不是小龙王杀的,但小龙王也确实恨不能杀死他们……”
洛清依觉得不可思议,无法理解,“为什么?难道她跟那些人都有血海深仇,竟要杀之后快?”
裘老人看着风剑心,无奈道:“这是她的私怨,老夫受她大恩,无权置喙。她是你的徒弟,其中内情,为何不让她说与你知?”
“可我听说,她是玉森罗祝元放的弟子……”
裘老人忽然瞪圆眼睛,一拳砸在石桌上,所幸他没使内力,否则这石桌非要让他砸碎个桌角来,“混账!你既然不信她,又到这临末城作甚?你要是真信这些鬼话,也不用你去救她,就由她被谢令如那小子当着那群乌龟狗熊的面,砍掉她的脑袋也罢!”
天衣惊道:“您说什么?谢令如要砍她的脑袋?这是为什么?”
老者嗤笑:“哪来的为什么?她是你禹王像前,受过三跪九叩收来的徒弟,你既然不认她这个徒弟,她的生死,与你有什么关系?”
洛清依没想到老人的脾性如此暴躁,忙劝道:“前辈且息雷霆之怒,若是我们不信,又何必跋山涉水到这里来?不过这其中另有内情,我们目前还知之不详,还望前辈不吝相告。”
裘老人听她说话,这才稍息怒火,侧身转过脸,娓娓说道:“那日你前脚刚走,温灼宁就领着东南三帮四派的混账们过来。他们不由分说就斥责小龙王投靠邪道,勾结白骨旗的妖人犯下滔天杀业,执意要将她锁拿问罪,以祭天灵。”
裘老人浓眉紧簇,垂头拍腿,痛心疾首,神情生出几分英雄迟暮的哀凉来,“若是老夫双腿健全,功力无损,就凭这些个毛头小儿倒也不放在眼里,可惜……”
幽幽长叹,老人摇头道:“当年之勇不提也罢。老朽和龙儿老弱病残,抵不过他们的手段。意气盟之所以要擒拿小龙王,除认定她勾结白骨旗之外,还听信江湖流言,想从她这里得到白骨旗的不传秘典《尸魔经》。因此,他们现在还不会杀她……”
“温灼宁将我们制住,准备押解到虚山受刑。不过老夫毕竟经验老道,在途中使些手段,就能脱身。”说到这里,他有些惭愧道:“以老夫现在的本事,一人逃脱已属不易,想要救出龙儿却是千难万难。也幸好意气盟意不在我,故而也没派出天罗地网来拿我。老夫一路寻踪追到临末,已然比他们慢了两天,后来再费三天的功夫,这才打听到龙儿的下落。”
风剑心眼神急切,“她在哪里?”
裘老人遥望城外的远山巨影,道:“虚山之上,建成英雄台,此为川北一百三十七门派的会盟之地。由四方道进入英雄台,其中枢之所便是原来的虚山派要址,意气盟总括。此中壁垒森严,固若金汤。现在恰逢英雄盛会,更是不异于天罗地网,任谁来,也是插翅难飞。”
洛清依问道:“她在虚山的英雄台里?”
“不错。”
尽管她相信小师妹的能力,但事关风剑心的安危,洛清依不无担忧。
“虚山卧虎藏龙,高手如云,小师妹她……”
裘老人不以为然,他望向风剑心,抚须笑道:“在天衣眼中,纵横东南的英豪都不过是徒有虚名的土鸡瓦犬而已。就连威震川北的天魔手也不过是风姑娘的手下败将,以她的武功,除非当世最强的那些老怪物出手,否则要救一人又有何难?”
风剑心忙谦虚道:“晚辈惶恐,东南英雄辈出,晚辈才疏学浅,岂敢轻视当世豪杰?”
裘老人嗤笑,也不再与她争辩,对她继续说道:“英雄台中各有两座塔楼分别耸立在东西二方。立于东者曰英魂阁,乃是供奉意气盟战死英豪之所;立之西者名浩气楼,是镇压囚缚着无数邪道凶徒之所在。小龙王暂时被以祝元放弟子的身份被收押在第四层的壬字监,只待七月初九虚山大会一到,不管她能不能拿出《尸魔经》,谢令如都要杀她祭旗!”
风剑心和洛清依闻言心中陡震。江湖中人快意恩仇,杀人夺命但凭一时意气。更别说这次意气盟师出有名。
七月初九虚山大会,算来距离现在也不过五日而已。
风剑心和洛清依知道事不宜迟,当即就起身告辞。
裘老人不慌不乱回礼相送,临别之前还意有所指道:“等二位姑娘事成之后,老夫再送你们一卦如何?”
风剑心当时婉拒道:“晚辈从来不问前尘往事,但求无愧于心。多谢老前辈厚爱,生而为人,岂能事事听天由命?”
老人没恼怒,“然万般皆因果,世事总轮回,命不可忽,天不可违啊。”
说着,眼神又带着些许意味深长的看向洛清依,“姑娘不问前尘往事,那么,要问红鸾姻缘?”
风剑心和洛清依齐齐怔住,心中忽然忐忑惊惧起来。风剑心暗道:莫非这老先生当真有慧眼神通?自己心底所想他真能洞察无遗?
转念想,又觉卜筮相命之术,惯来讲究的就是个似是而非,云里雾里,他说的话也不必太过放在心里。
或许是本能的逃避使然,风剑心和洛清依都心有灵犀的拒绝裘老人的请求,告辞之后遂往虚山而去。
裘老人望着她们相携远去的背影,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扣着石桌,眼神恍惚,虚渺悠远。良久之后,老人长出一声叹息。
“唉……阴阳逆,圣人出,圣人出在七星图;乾坤转,荧惑高,荧惑高起紫微摇……孽缘,孽缘……”
“至上……明筝啊……我当年的预言,是正确的……”
再说风剑心和洛清依回到城中,取回骏马坐骑,留出简单的字笺给温婷,就快马加鞭往虚山赶去。
此时落日西沉,天色暗幕。等她们赶到虚山时,已是乌天黑地。要不是此时是入夏时节,天空月朗星稀还能透出半点天光,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天衣武功绝高,夜能视物不在话下;洛清依病体初愈,功力至今还无法完全圆融贯通,黑暗中行动还有些不便。
远处依稀可见虚山巨影,及至目前,愈加清晰,也愈加的雄伟壮观,巍峨高阔。
所谓虚山并非空言,延绵远目所见,虚山所据不少千顷之地,延石阶山道直上,森严铁城英雄台矗立山巅,俯瞰东南。
英雄台依山形地势而建,虽称为台,却是座巍峨雄固的巨城。巨城分东南西北四方四道,各方仅有一处入口,道路开阔,能同时容纳十人并行,道路极长,从城外界碑远眺,居然一眼还望不到尽头。
城道两侧呈现出阶梯状,每道阶梯不过仅立足之地,每道阶梯却有丈余之高,层层堆砌,最高的石墙约有五丈之高。
道口两侧火台通明,有护卫日夜守备,阶梯层层递进,每阶前都站着武功高强的卫士。
这哪里是什么阶梯巷道,若是在入口处构筑起铁壁城门,这简直就是一道水滴不漏,风雨不透的深宫禁墙!
英雄台巨城外是片广阔的空地,城墙上,点火如星,穿梭如龙,一看就知道是值夜巡游的卫队。
风剑心和洛清依赶走骏马,蛰伏在城外碎石林中,望着面前壁垒森严,点水不透的英雄台暗暗忧愁。
诚然,以风剑心绝顶窥真的武功造诣,想要强闯四方道,纵是意气盟倾城而出也未必能抵挡得住,但这样一来势必会打草惊蛇。
小龙王的事情深藏蹊跷,二人在不明内情的情况下贸然与东南群豪大动干戈实非明智之举。
天衣五感超绝,黑夜当中视物犹如白昼。她伏在石山之后,即刻扩张气机,当时就发现藏匿在这里的人不独她们。
放眼望去,碎石堆后,杂草丛中,竟皆是一动不动的形影,鬼祟隐秘,甚至连半点明显的呼息也无,只是偶尔在天光照映时,各种各样的兵刃会折射出点点寒光。
洛清依吃惊,对师妹耳语道:“这些是什么人?怎么会埋伏在这里?难道是邪道妖人蠢蠢欲动?”
情人耳鬓厮磨,呼息如兰,幽幽月光衬得她似天上的仙女般。让风剑心悄然晕红耳廓,粉面如潮。心中有如擂鼓,但觉眼里心里都是烂漫的星光和师姐温柔的面容。
月色朦胧,美人如玉,当时道是,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藉着柔和的月光,风剑心渐渐迷失魂魄,大着胆,微倾过身体,在洛清依的脸颊落去一吻。
小情人的唇温温软软,带着勾人的淡香,像是甜腻,仿佛清幽,洛清依一时恍惚怔住,娇躯僵直,甚至开始微微发颤。
二人的心迹虽然已是你知我知,但总是发乎情,止乎礼。素来克制的小师妹似乎还没有这样热烈而亲昵的时候。一时双双失魂落魄,心醉神迷。
最后还是风剑心转过魂来,她侧过脸去,没敢看她,幽幽道:“对不起,大师姐,我,我是……是心儿情难自禁,一时失礼……”
洛清依也回过神来,悄然吸气,硬生生的挤出怒容,但此刻她面颊绯红,心房如兔,哪有半点威严的震慑。
那种埋怨,就像是娇嗔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在这里轻薄人,你的好徒弟可还在里面关着呢,妹妹还有这许多心思呢?”
天衣心中倏紧,暗道自己不该为师不尊。
洛清依见她垂眸没说话,怕她真的伤心,遂若无其事,漫不经心的道:“等这件事结束,我可要好好向你讨回来。”
风剑心按捺住荡漾的情思,肃整容色,立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霎时,风声轻吟和夏虫夜鸣之声,在她耳边犹如雷动般,清晰响亮。她道:“这些人有男有女,武功高低有差,呼息吐纳的功法各异,应当不是一门中人。依我看,他们可能是东南各地赶来赴会的英雄豪杰。”
洛清依奇怪道:“虚山大会不是在五日之后吗?没有四方令的人只能在那日进场观礼,他们现在潜伏在这里做什么?”
话音未落,风剑心和洛清依已心领神会,彼此交换眼神,已是心中有数。
“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洛清依微微颔首,远目城墙,将英雄台道里城外都观察审视过,心中暗暗计算,向师妹传音道:“英雄台外,除此石山一览无余。要藏形匿迹,潜进道中绝无可能,唯一的可乘之机就是左右五丈高的城墙。这座城城墙高长,左右怕有不下十里,纵然意气盟势力雄厚,也无法面面俱到。因此他们在城墙上安排卫队巡夜。我粗略算过,好像总共有三支卫队轮转巡防。这样算来,无论他们怎么敏锐缜密,在三支队伍交错的时候,都必然会有一处空门大开。”
风剑心认同她的想法,“姐姐所言极是。”
洛清依望着前方巍峨雄阔的城墙犯起难,她忧心道:“说来轻巧,当中那段平地奔袭姑且不论,就那道禁墙都足有五丈之高,而且墙壁还没有借力之处,以我的功力,想要不藉一物飞身高过五丈却是万万不能。”
她转向风剑心道:“你可以吗?”
天衣不假思索,道:“可以。”
不过五丈的高度,就不说以她剑宗的“移星”,沧海的“纵月”的修为,游壁直上也并非难事。尤其她还修炼过昆仑玉京“御风凌云”的绝顶轻功。就算不藉一物垂直轻身,拔地而起也能高过十丈。
五丈的“矮墙”对她来说那是易如反掌。
“姐姐放心,你要是相信我,到时轻身运气即可,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洛清依听她说话似是胸有成竹,她们鹣鲽情深,对心上人的话哪有不信的道理?
洛清依正打算转移到别的地方,找到最后的攀登点。
风剑心身体微顿,忽然叫道:“等等,有人。”
“是谁?”
洛清依左右环视,没发现半点踪迹。
但她知道小师妹不会无的放矢。
就在这时,一阵疾快的蹄声由远及近,急奔而至。就见两匹骏马从山道赶过来,径直往四方道冲去,完全没有勒马的迹象。
难道是有人想要强行闯关?
守在城外的护卫纷纷拔刀出鞘,个个严阵以待。厉声喝道:“来者何人?胆敢擅闯西道?”
乘马奔来的骑士高高举起一件物事,扬声喝道:“老夫徐陵混元无极庄,胡三元持帖前来参会,令属西道之九,请诸位速速放行!”
风剑心和洛清依神情微怔,原来到的是无极庄的人?他们居然能摆脱金铃刀会的纠缠,看来确实有些本事。
风洛二人还没有动静,石山后面,乱草丛中忽然刀兵四起,有人高声叫骂道:“哪里来的鼠辈?快把令牌给我!”
“不想死的将四方令交出来,饶你姓命!”
大批人马忽然从石山后面挥舞着刀枪,俯冲过来。一时寒光铄铄,杀声震天,就连胡家父女都为之吃惊。他们虽然早就料到这里有埋伏,但这埋伏声势之浩大还是让他们暗暗咋舌。
洛清依见到这般阵势,也是心中惊诧,她道:“这哪里是什么英雄豪杰,分明就是强盗嘛。”
风剑心问:“师姐,我们救他们不救?”
洛清依淡然说道:“救什么?胡老儿老奸巨猾,那胡姑娘也是心狠手辣的主儿。这些人想抢他们还没那么容易。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总之这虚山脚下,是不能杀人犯禁的,至于,守不守得住四方令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她伸手牵过风剑心的柔荑,目指城墙。见到有支巡夜的队伍停驻在此处,正好整以暇的观赏着城外的混战,简直是兴致勃勃。
“好机会,我们快走吧。”
风剑心再不迟疑,和洛清依延着石山轻身横掠,宛如燕行鹊起,白驹过隙般。直至找到一处漆黑之地,左右城墙上没看到半点星火。
机不可失,二人移星步如影疾行,瞬息潜到城墙脚下。
不需一言一语,甚至无需停顿,也无需眼神交会,洛清依沉膝运气,当先轻身跃起,纵起竟有三丈之高。
她虽非天纵之才,内力深绝,但到底聪慧敏悟,病体沉疴痊愈后,武功也随之进境迅速。
这三丈之高的高度,已经甚是惊人,算是武林中的年轻翘楚。
但以她的功夫,能到达如此的高度就是强弩之末,超过三丈,她去势已失,眼见身体正要坠落。这时,风剑心拔地而起,居然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般后来居上,从她身侧掠起飞跃,顺势牵住她的手掌,带着她再向上飞升出三丈之高。
她们在空中闪转腾挪,最后翩翩落地,犹如一羽天鸿。
直到脚底落在城墙上,洛清依都还有些惊魂不定。纵然她对小师妹的武功造诣深信不疑,但刚刚发生的变化如梦如幻,如今双脚落地,仍有虚浮之感。
虽知风剑心武功之高,惊世骇俗,此番两相对比,才知她们之间的武功差距,已无异云泥之别。
黑暗之中,风剑心将气机扩散开去,双眸似电,所见夜如白昼。这城墙之内却不是鳞次栉比的屋宇,却是一望无尽的高台。层层高台向着东方延伸,好似重重叠嶂。隐见远方灯火阑珊,光华璀璨,料想那里就是英雄台的中枢所在吧?
隐隐约约能看到西道尽头有道巨影耸立,这可能就是英雄台西边的那座浩气楼。
事不宜迟。
二人轻身纵掠,没有拐弯抹角,径直往那处阴影赶去。
城墙和城墙之间的距离甚阔,风剑心和洛清依心有灵犀,已经不需多言。由洛清依当先飞身跳跃,风剑心后发先至,照着先前登高的方法依样画葫芦,直是山鸣谷应,默契天成。
这当中需要对彼此有极深的信任,倘若洛清依恐惧,或是风剑心犹疑,洛清依只怕当场就非残即伤。
当然,风剑心敢这么做,那就有成功的把握和以防万一的对策。
越过重关,直至中枢。远目所望,但见楼阁台榭,转相连注,处处雕栏玉彻,丹楹刻桷。虽称英雄台,其气势恢宏,富贵华丽比之王府行宫亦不遑多让。
风剑心和洛清依心中暗忖,难怪当年的东阳王世子会遭人毁谤构陷,被皇帝幽禁中京。这英雄台以四方为道,中建行宫,明显有违规制,这般如何不落人口舌,让人攻讦?
浩气楼已经近在眼前?高屋建瓴,俱是鳞列的房宇,繁荣的亭台。风洛二人轻身起落,在金檐碧瓦之上纵横穿梭,宛如惊鸿蹁跹优美,又似鹰隼掠地无声。
虚山意气盟由四方道入内,其中枢之地宛若行宫华美,最中心处却是一座巨大的高台,名为论剑坛,又唤英雄台。
东南英雄大会开启后,手持四方令者就在四方四道中比武较技,最终能技压群雄者即可走出四方道,登上英雄台,坐上最中央的那张盟主的宝座,名列英雄榜榜首,统率一方豪杰。
然后再由决出的这四位盟主和前代总盟主同场较技,最后胜出者就能坐上总盟主的宝座,执掌川北一百三十七门派联盟,号令群雄,诸门各派莫敢不从。
英雄台一东一西,分别有座塔楼。东者名英魂阁,西则叫浩气楼。
风剑心和洛清依就伏在房屋瓦檐之上,天衣超凡,将黑夜之中的浩气楼全貌尽收眼底。
那座塔与普通的佛门塔楼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在楼匾上刻着“浩气镇邪”四字,笔锋苍劲锋利。
八个飞檐的檐角缠结着沉重的锁链,另一头则埋进地底,就像是这塔里面真的镇压着什么妖魔一样,望之令人却步。
塔楼共分七层,每层入口处都有守卫。他们手执兵刃,目光幽沉,可谓是守备森严。
但或许英雄台是川北正道之首,胆敢来犯者屈指可数,至少最近并没什么发生什么变故,因此一层的守卫此刻正百无聊赖的,悻悻的打着呵欠。
一人道:“你说这小公子爷这次又要作什么妖?我看他满脸怒容,杀气腾腾的过来,最后却春风得意的走出去。咱们这浩气楼又不是什么酒馆赌坊,他跟白捡着金子似的,可真让人看不明白。”
另一人没好气道:“嗨,瞧你那没见识的样儿。东方小公子那可是真正的王孙贵胄,家里金子银子多的跟山似的?真捡着金子估计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咱们啊,少说闲话吧。没听见公子爷临走前交代的,严防死守,别让一只虫子飞进来,不然有咱哥俩儿好受的。唉,同人不同命呐。”
“这有什么好守的?不说楼里都是铜墙铁壁,还有精铁打造,胳膊粗的锁链,别说关几个邪道魔头,元凶巨恶,就算神仙罗汉也跑不了啊。这英雄台啊,进来不容易,要想出去那更是难上加难喏。”
同伴也道:“说的也是,不过也不要掉以轻心。我可听说啦,邪道那边好像有什么大动作,最近可不太平啊。没看现在巡夜的人比以前都要多好几拨吗?咱俩招子还是放亮些,小心无大错。”
就在二人侃侃而谈时,洛清依和风剑心已经轻身从他们视线的死角掠过,潜伏到浩气楼的后面。左右环顾,见无人察觉,二人运气轻身,足尖轻点飞檐,翩然而上。
四层塔的高度,不过瞬息之间。她们藏身在门口侧面的阴影里,隐迹藏踪,屏气凝神。
四层的入口同样是由两人值守。其中一人正在透过精铁重门的小窗向塔内窥探着什么。他将耳朵贴在门上,一会儿,犹疑着向另一人道:“诶,你听听,这里面还有动静没有?”
同伴侧过脸听一耳,回道:“好像没了,奇怪,刚才还叫得死去活来的呢,这会儿怎么没声啦?”
守卫有些紧张起来,“嗨,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没看见东方壁的脸色,真跟个活阎王似的。啧啧啧,那小姑娘估计被他折磨得够呛。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公子爷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真要把人往死里打,别说就那小丫头那副没几两肉的身板,就是钢筋铁骨的好汉也吃不住啊。”
风剑心和洛清依听闻此言,当时心惊。他们口中说的这小姑娘,难道指的就是萧千花?
一听到萧千花可能凄惨的命运,天衣心中登时寒凉,就要抢出闯进门去,洛清依伸手牵住她的手腕,眼神示意她现在还不要轻举妄动。
然后就听那两个人继续说道:“那姑娘没声响,可别真是死了吧?要不咱们进去看看?好歹是温盟主带回来的囚犯,要真死了,咱们只怕不好交差啊。”
说着,取出腰间一串钥匙,就要开锁,同伴连忙将他按住,“别,我们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
“可是……”
“死就死呗,反正她是邪道妖人,死不足惜。小公子爷既然能使出七星鞭这等凶残的杀器,就是存心想把人往死里整,不给她活路。咱们要是多管闲事,只怕吃不了兜着走啊。至于盟主真要怪罪,他东方壁是王府贵胄,又是盟主高足,万事有他担待着,咱们管这闲事作甚?”
听他这么说,那人也冷静下来,“说的也是,只可惜她一条好命。我瞧她年纪虽小,模样还挺周正的,若是再长个两岁,嘿嘿……”
“去你的,你小子想什么呢……”
说着,两人嘻皮涎脸,打闹起来。
风剑心和洛清依却是听的心惊胆战,肌骨生寒。
温灼宁带回来的小姑娘,除萧千花外还能是谁啊?
听到东方壁居然对她动用重刑,二人俱是怒火滔天,一听她可能已然殒命,内心更是惴惴不安。
形格势禁,事不宜迟。
天衣身如紫电,瞬息已到守卫身前。那两人都觉眼前骤花,身体被两道劲风点中,竟都双双定住,不能动弹半分。
天衣和他们内力相差,实是天壤之别。风剑心施加给他们的禁锢,以这些人的能力,没有十二个时辰根本无法可解。
风剑心从守卫腰间扯下钥匙。怪异的是,这监牢的钥匙居然只有一把,看这形状,正好和四层大门相对应。
这是大门的钥匙。
天衣柳眉紧敛,俏颜生寒,左手颤震,霜翎出鞘,现出半截剑身,抵在一人咽喉处。
那人登时吓的双目圆睁,鼓如铜铃,风剑心随手解开他的哑穴,阴声质问:“监牢的钥匙在哪?你只有一次机会,否则……”
霜翎剑乃是世间罕有的神兵,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何况是区区血肉之躯?剑锋压过来,还没触到人的咽喉气管,那人就感觉到颈间阴寒如冰,顷刻就要身首异处。他连连告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这,这钥匙不在小人处。”
风剑心俏目冷厉,显然是不信的。那人忙道:“小人句句属实,浩气楼是英雄台重地,里面关押着的都是穷凶……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小人只有巡视看守之责,并无,并无刑讯之权。钥匙是由总盟主掌管,我等只……”
没等他说完,风剑心已经点住他的穴道,看守顿时缄言。
洛清依和风剑心交换眼神,不由讪笑。洛清依道:“难怪守卫敢这么疏忽懈怠,原来有后招。”
风剑心打开大门,进去后,又将沉重的大门紧闭。
“现在该怎么办?”
洛清依回:“先找人。”
这塔楼之内暗藏乾坤,中空立柱,左右则是修建的监牢,每个监牢都密不透风,精铁铸造的厚重牢门,只在底部留有送饭的豁口和供外人巡视的风窗。
二人谨记裘老人所言,藉着烛台幽光,循着监牢字号,对应过去,“甲,乙,丙,丁,卯……”
许是监牢中的囚犯听到动静,忽然愤怒的厉声叫骂起来:“意气盟的狗杂种!有种放老子出去!老子跟你们这些乌龟王八蛋大战三百回合!狗杂种,去你娘的!”
喋喋不休,叫骂不停。依稀伴随着粗重的锁链哗啦作响的声音。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边未停,那边接着骂道:“张子期!你个老不死的,你敢暗算老夫?你暗算老夫,你胜之不武!老夫不服你这狗贼!什么名门正派,竟然暗算我,卑鄙无耻!卑鄙无耻!哈哈哈哈……”
登时,监牢中鬼哭狼嚎,犹如厉鬼索命,阴差拿魂,犹如阴曹放路,夜行万鬼般凄厉异常。
天衣她们找到壬字监,从风窗往内探视。就看到幽暗逼仄的监牢当中,一道娇小纤细的背影身着猩红的衣裳,趴伏在一堆稻草之上,一动不动。
天衣心中一紧,示意洛清依退开。霜翎剑铮鸣出鞘,一道寒光如水吹拂而过,整座监牢都似是为之清辉大作。
“叮”的一声脆响,精铁锁链登时被一剑劈断。天衣率先推门进内,洛清依紧随其后。
晦暗的烛火映入牢中。等风剑心和洛清依真正看清监牢里的景象时,呼吸都为之凝滞。
那可怜的小姑娘哪里穿着暗红的衣裳,那是少女纤弱的背脊上遍体鳞伤,撕皮见骨,淋漓的鲜血染红她那身粗糙的浅色囚衣!
风洛二人这才明白,何以铁石心肠的守卫也不禁为少女的命运恻隐。她们这才知道,这无辜可怜的孩子遭受过怎样的磨折,而自诩名门正派的英雄豪杰有着怎样的残忍手段。
“萧儿……”
风剑心轻声呼唤,艰难的移出脚步,没有听到任何回应,这让她呼吸凝滞。
天衣快步走过去,怕她伤势太重,没敢轻易翻动她的身体,只能单膝触地,小心翼翼的转过她的侧脸。
女孩子长发披散,冷汗濡湿她的脸庞,发丝粘着灰尘与污血,遮住她稚幼却坚韧的眼睛。
天衣伸手去探她的鼻息,然后,仿佛紧绷的弓弦微松,又在少女纤细的颈脖处轻按,最终总算如释重负起来,“气若游丝,好在还活着。”
说着,她将女孩的身体撑起来。遍体鳞伤的残破身体的剧痛让萧千花无意识的嘤咛出声。她双腿挺直,轻微的拖动,带出铁链哗啦之声。
洛清依循声望去,就看到少女的脚踝处锁扣着脚镣,脚镣相连,中间还拖着个沉重的铁球。
少女纤细的脚踝竟被这副冷硬的脚镣生生刮掉皮肉,露出里面惨白的筋骨,看着极为恐怖。
洛清依既可怜又愤恨,气道:“他们怎么敢?”
天衣强压心中怒火,收敛眸光。在萧千花身后盘膝而坐,一掌抵在女孩后心,运起水玉归藏的真力,从女孩的后心缓缓灌入奇经八脉,开始封闭她的伤口,凝结血液,强韧她的五脏六腑。
归藏是世间神物,至刚亦是至柔。刚猛时能摧山裂土,地覆天翻,柔韧时海纳百川,万物不伤。
此物用在祛毒愈伤时的神效远胜过任何灵丹妙药。若非如此,魔君季涯深也不会甘愿耗费八年之功,求而不得。也正因此故,风剑心以此物真力为洛清依疗养才这般事半功倍,功至病除。
洛清依见她正在为萧千花疗伤保命,不敢懈怠,遂立在监牢之处,为小师妹护法。
水玉归藏神异的真力游走过萧千花的周身经脉,少女面色开始涨红,额角沁出虚汗,不过数息之后,忽而身体绷直,吐出一口污血来。
洛清依看的心惊胆战。
“她这是怎么啦?”
风剑心纳气归元,再睁开眼眸时,已是俏目如冰,她冷声道:“那是她五脏六腑中凝滞的淤血。萧儿全身筋骨受创,内腑重伤,若是我们再晚到半刻,只怕神仙难救,药石无灵。”
洛清依闻言一阵心悸,眸光倏寒,恨恨说道:“意气盟好狠的手段,好毒的心肠。”
萧千花全身失力,虚软的倒在少女怀中,羽睫微颤,缓慢艰难的睁开眼睛。
初见时,少女眸光清澈,坚韧柔丽,现在的眼睛却是恍惚无神的。等到意识渐渐苏醒,本能慢慢回归,她的眼神里还带着些浑浑噩噩,就像是从无尽的噩梦中挣脱出来的那样。
直到她看见风剑心的面容,那双眼睛忽然绽放出绚丽的光,“师……师父?你,你真的来救,我……我是不是,在做梦?还是我快要死掉啦?咳……咳咳……咳咳……”
风剑心心中钝痛,对她是又爱又怜。捻起衣袖为她拭去唇角的血迹,轻轻抚着她的脸颊,柔声说道:“说什么胡话?你没有在做梦,也不会死。是我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萧千花的意识渐渐回归,身体的痛感也随之排山倒海而来。但觉四肢百骸俱碎,五脏六腑如焚,当时拼着那口气,硬生生扛住这犹如刀山火海之刑,现在缓过气来,小姑娘娇弱的身躯怎堪这般折磨?
登时眼角盈泪,双目泛红,她的唇角还噙着笑,“七姐姐,师父。真的是你?你真的来救我?龙,龙儿好高兴,我不是没人要,我,我还有师父……能在最后见到你,就是死也值得……”
风剑心笑容心疼的止住她的胡言乱语。
“不要胡说。我说过,你不会死,不会有事。我也绝不会让你再受到这样的折磨。”
说到后半句,眼神开始凌厉起来。
萧千花惨笑:“嗯,龙……不,萧儿听师父的,师父会保护我。师父,你听我说……他们,那些人打我骂我,还用铁链绑着我,用挂着铁钩的长鞭抽我……他们还问我,师父是谁,秘笈在什么地方。我根本就不知道,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他们……咳咳……他们,都是坏人……”
稍稍缓过来,女孩继续说道:“他们打我骂我,没关系……我从小无亲无故,什么苦头没吃过?但是他们不能骂师父。他们说师父是个魔头,是个大恶人。我就说他们都是胆小鬼,是乌龟,嘿嘿……我没求他们饶过命,没向他们磕过头,我没有给师父您丢过脸……”
说到这里,小龙王苍白的脸倏忽失色,她忽然叫道:“师父你快走!他们要对付你,师父,你快走。”
风剑心握着她冰凉的手,柔声安抚道:“没事,没事的。萧儿你做的很好,是我这个师父做的不好。所以,以后你不用做的那么好,我也会尽量做个好师父。你别怕,我答应你,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话音未落,就听监牢的大门轰然开启,一道清亮的男声高扬道:“好大的口气!某倒想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胆敢闯我英雄台!”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一人从大门逆光处款款走来。此人声出有如雷震,龙行虎步,负手傲然立在监牢之外,威凛如神。
人未至,威压已然如山似海,激荡着监牢的铁壁,不住呼呼作响。
这人内力之高,当世已然罕有,萧千花如今这般羸弱之躯,哪里受得住他如此淫威?
贫弱的身体在风剑心怀里瑟瑟发抖,洛清依已经退回监牢之内,她替过风剑心,将萧千花扶起来,让她倚靠着自己的肩。
洛清依知道,现在该是小师妹出场的时候。
小龙王忧心忡忡,担忧道:“师父她……”
风剑心持剑站起身来,走向牢门。她长身俏立,仙姿玉貌,清俊如仙;她双眸冷厉,杀气翻腾,凶绝似魔。
偌大监牢闻听此人音声,随着诡异的静谧之后,突然爆发出凶犯的怒吼狂号,“谢令如!你这卑鄙无耻的狗贼,有种的放老子出去!老子要跟你决一死战!放我出去——”
逆光之人走进回廊,显出真容。
但见那个男人玉带佩环,衣着华贵。生的眉如剑,眼如花,噙着肆意乖张的笑,那是天造地就的风流,睥睨武林的傲慢。
这人正是川北武林正道领袖,号称东南群雄第一人,执掌意气盟二十年,号称“天魔手”的谢令如是也!
耳边尽是粗鄙的谩骂和狂妄的挑衅,谢令如却还含着笑。那抹笑意未曾松动但渐渐散出刺骨的寒意。锋锐的眉角微微抬起,嘴里吐出他的蔑视和骄傲,“戟指嚼舌,色厉内荏。”
说罢,真气狂放,周身气焰勃然而发,宛如道道惊涛骇浪向周围扩散,汹涌的气浪激荡着监牢铁壁,居然生出风声呼啸般的潮鸣。
如此强大的威压犹如当头重棒敲在囚犯们的脑袋,使他们身躯陡震,意识登时晕沉,皆感四肢百骸僵直,一时间竟发不出半点力气。
武者修练武功无非为二。内修内力,外练外功。内力储在丹田,布于身体四肢,运气时使身体如钢似铁,四肢迅捷如风,再辅以精妙绝伦的身法招式,就可称之为内外兼修的高手。
而在此之上者,能使内力逸散体外,化作气焰护体,令刀枪难入,拳脚不及。或是化作真气威压,不战而屈人之兵。
但真气在体还能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真气脱离体外运气护体,其中消耗必然过剧,就如燃烧无异。若是化作威压释放出去,那更是奔脱如海,去而不还。
谢令如明知道会如此,仍然释放出威压震慑群凶,足见其人之自信,也足见此人之自负。
监牢中的武林巨恶,邪道枭雄,其中武功稍弱者,已经被谢令如的威压镇住,无法动弹。内功更强者仍能强项顶撞,对谢令如发出挑衅。
但见这俊容邪肆的男人站在当场,右手挥摆衣袖,一道掌风击出,穿过监牢的风窗。随之响起的就是凶犯的惨叫,叫骂之声也戛然而止。
监牢中的囚犯料想已是重伤。
天魔手轻描淡写的出掌,就能穿风而过,将三丈之外的凶徒击成重伤。星罗散手之玄妙,谢令如武功之高深,无愧“出神入化”之名。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天魔手眼角微挑,勾唇冷笑,连看也没看那些跳梁小丑。他负手而立,站在监牢门外,向壬字监的人扬声喊道:“出来吧,让谢某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胆大泼天,竟敢到我英雄台送死?”
谢令如语态轻慢,似是胜算在握般。话虽如此,天魔手早已运气凝神,时刻准备迎敌。能神不知,鬼不觉潜进英雄台的高手不容小觑,而若能在他的威压中还能走出来的,更非易与之辈。
萧千花闻听此言,心胆俱颤,听监牢外面那人的言语态度,应该是意气盟的总盟主无疑。
纵然萧千花初入江湖,涉世未深,但她出身川北,也知天魔手谢令如的显赫威名。此人武功超群,地位尊崇,无疑是传说中她遥不可及的大人物。
西盟盟主剑豪温灼宁尚能横行东南,何况是名望武功更都在他之上的谢令如?
少女登时心如死灰,已知生机无望。刹那思量,萧千花说道:“姐姐为我如此,龙儿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可惜你我有缘无分,我也不能再跟随姐姐们身边侍奉。天高地厚之恩,但愿来世结草衔环,再报恩情。这件事完全是因我而起,和姐姐们没有关系,洛姐姐,你们请回吧。”
风剑心还不及回应,谢令如早在门外听到分明,天魔手扬声朗笑,“哈哈哈哈,既然敢来,那就别想跑!三位已在彀中,束手就擒吧!谢某不想与女人为难。”
话音落地,心中忽生疑窦。以他出神入化境的修为,真气威压极其霸道,寻常的邪道高手尚且抵受不住,那孤女距他不过五丈之内,怎么还能回出话来?
难道这里面真有高手?
还没思量出结果来,从壬字监传来一道少女的妙音。
“谢大盟主,真的想让我出来相见吗?”
这道声音悠扬婉转,似水如歌,一听就知道声音的主人必是倾城绝色的少女。
若在平时,以谢令如怜香惜玉的性情,早就想要将这般燕语莺声的主人请出来相见,一睹芳容。但现在的他,骤然听到她的声音,登时心中骤紧,血液滞凝,肝胆俱颤起来。
谢令如的脸色难看起来。
如果那些被他镇在塔中的死敌们见到他现在的表情,恐怕根本无法想象,什么样的人能让这位川北武林的领袖如此惊惶戒惧。
本来谢令如在门外还听不真切,光是用气机搜索到有两名女子胆大包天,跑到他这浩气楼来劫囚。现在近在咫尺,他已经听的清楚分明。
这声音可以说是魂牵梦绕,早就不知在他的脑海里徘徊过多少次。但那不是柔情蜜意,心猿意马,而是仿如噩梦般阴魂不散。
谢令如无意识的远离那座监牢两步,颤着声道:“是……是……”
这时一道纤影从监牢里走出来。
那是名碧玉年华,倾城绝丽的少女。
她仙姿玉貌,冰魂雪魄,与这座晦暗幽邃的监牢泾渭分明,格格不入。
谢令如到底还是看清她的面容,他没有察觉到本来疏远的距离,这次他再往后退出两步。那是败者对胜者本能的敬畏。
“是你?”
风剑心就站在那里,遗世独立。
天衣的神情冷淡,眸中宛有清辉。她的眼睛里泛着幽冷的光,神色阴沉,像是压抑着汹猛的怒焰。
就连她此刻的笑,都像是春寒料峭,她的言语,都好似凝固的冰河。
“谢盟主,七星顶后,别来无恙否。”
谢令如能听出来,这不是某种久别重逢的问候。这话里是凉薄的寒暄和致命的警告。
他这时也恍然大悟。难怪那名本该身受重伤的孤女能在他的威压倾轧中,仍然言语如常。
普通的高手就罢,但是对方是天衣。
以他“出神入化”的境界妄想压制住这位“绝顶窥真”境界的绝顶强者,无异是痴人说梦,以卵击石。
谢令如生平骄傲肆意,一生不弱于人,当然像是四绝那样的绝顶人物不算。毕竟这些人的年龄和经验都远胜过他。
但被碧玉年华的少女击败,一直让他耿耿于怀,视作生平的奇耻大辱。而今这人更是阴魂不散,居然出现在他的英雄台?
天魔手心中忽然腾起怒火,俊俏邪肆的脸庞都开始扭曲阴沉起来,“好,好,好的很呐。”
怨毒的视线转向监牢,风流潋滟的眼睛阴翳难测,“还有一位是……”
萧千花身虚体弱,遍体鳞伤,洛清依要随身看护,不能出来,闻言在监牢中回道:“武林正道,同气连枝。小女子姓洛,见过谢盟主。”
话说到这里,她知道,谢令如能听懂。
果然,谢令如听到这句话,剑眉抖动,悄然倒抽凉气,心中暗道:是她……
敢以武林正道自居者,不过十二宗尔,十二宗当中,姓洛的仅此一家。何况能跟天衣风剑心形影不离的,定是剑宗少主,洛清依无疑!
剑宗少主地位尊崇,背后更有风影剑圣,而天衣武功高绝,当世屈指,她们若来这虚山,远比那些邪道魁首更难对付。
谢令如索性先发制人,问道:“二位姑娘到此,所为何事?”
风剑心道:“救人。”
谢令如眼睛转动,明知故问:“救什么人?”
风剑心道:“救该救的人。”随后她问,“谢大盟主,到此何故?”
“杀人。”
“杀什么人?”
天魔手冷笑,“自然是该死之人。”
风剑心容色冷冽,也不想跟他虚以委蛇,索性直接跟他挑明道:“不知道这小龙王她身犯何罪?谢盟主竟对这样可怜的小姑娘锁拿禁缚,滥行私法,动用重刑,甚至还要赶尽杀绝?”
“可怜?”
谢令如面色阴沉,冷笑:“不,她该死!”
天衣心中沉郁,暗烧怒火,萧千花贫弱的身躯打颤,对他愈发的畏惧。洛清依将她揽得更紧些,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谢令如道:“这小妖女年纪虽轻,但投身邪道,勾连恶匪,屠村灭门共计一百二十三口,可谓是罪不容诛,死不足惜!”
“谢大盟主,你言辞凿凿说小龙王勾结邪道,灭门屠村,可有什么证据?”
谢令如道:“要什么证据?州府告示悬赏缉拿,东南群雄闻之切齿,这就是证据!江湖传说,她是祝老魔的关门徒弟,深收宠爱,更盗取祝老魔的《尸魔经》,真可以说是丧尽天良,穷凶极恶之徒。若她不是做贼心虚,又何必换装易性,东躲西藏,行那蛇鼠之径?”
“再者说,真凭实据那是官府衙门职责所在,我们英雄台负责的,是诛杀邪道,除恶务尽!”
风剑心眸光愈寒,“原来尊驾并无真凭实据,全靠想当然耳。既然未经调查取证,谈何正道公义?不过是你们信口开河,屈打成招。难道英雄台的丰功伟绩全仗私法重刑,草菅人命吗?”
“你大胆!”谢令如傲慢强横,指道:“风姑娘,剑宗和意气盟同为正道领袖,齐名江湖。而你七星顶远在西南,我英雄台雄据川北,难道我虚山做事还要向二位请教吗?”
望着天魔手骄横跋扈的模样,风剑心毫无惧色,冷笑道:“你们意气盟怎么自行其是在下不管,但是小龙王是我的徒弟,我就不能袖手旁观!”
谢令如蹙眉,不信道:“你是说,监牢里的人,是你的徒弟?”
“不错。”
谢令如当然不会相信,冷然笑道:“原来如此,那她是在何时登名记册,风姑娘你又是在何时敬表祭祖的呢?”
风剑心还没回应,洛清依回答道:“宗门内务,谢盟主似乎无权置喙吧?”
谢令如紧锁眉峰,隐隐有怒意发作,终是忍住,阴阳怪气道:“正道各宗同气连枝,荣辱与共。我是怕两位师侄初出江湖,阅历太浅,恐被居心叵测之人的花言巧语蒙蔽……”
言外之意,当然是在说指她们年纪太轻,黑白不辨,是非不分。
天衣反唇相讥道:“我和师姐不敢说冰魂雪魄,但也不像谢大盟主的高足那般滥用私刑,草菅人命,前辈有心操烦剑宗内务,不如抚躬自问?”
谢令如沉着脸,“这么说,你是要一意孤行,非救她不可喽?”
风剑心凛然回道:“倘若黑白不辨,是非不察,何以为师?”
这是在讽刺他谢令如没有为师之德。
天魔手神情更冷,怒极反笑道:“好!好的很!前次青丘原一战,你我未分胜负,今日谢某再请教姑娘高招!”
败在女人之手,谢令如将这视为生平奇耻大辱,一直想找机会一雪前耻。因此,他这才出言激怒风剑心。
谢令如知道天衣的武功很高,因而当他说完这句话时,已经摆开架势,暗中运气凝神。他两脚微分,一掌向前,一掌放在腰侧。周遭的空气陡然凝滞,天魔手一掌未出,威压已成山岳之势倾塌而至。
和这样的高手对敌,没有人敢轻忽懈怠。
但天衣见此却是一动未动,任由谢令如真气狂涌,猛烈吹拂过来。少女青丝如绢,淡紫衣裳翻动如云,衬得她更是玉貌仙姿。
风剑心并非初次与谢令如交手。就在三个月前的青丘原,风剑心就见识过星罗散手的玄妙精绝,变化多端,确实足以称之为天下最绝妙高明的擒拿功夫。
那时,风剑心武功还未大成,距离先天之境还有半步之遥,加之要掩藏身份,不能使出剑宗或是沧海的众多绝学,因这诸多制掣,天魔手还抢到先机,故而就连风剑心当时也险些败北!
也难怪谢令如始终想要跟她一较高低,雪尽前耻,他确实有狂言自傲的资格。
可惜的是,谢令如还是青丘原的谢令如,风剑心却已经是天衣。纵使谢令如的武功在这三个月再有精进,除非她能突破到绝顶窥真境,否则他绝不是风剑心的对手!
天魔手二掌生四,四掌出八,八化十六,十六分三十二,三十二衍六十四……层层叠叠,或前击或后引,或成掌或握拳,或是迅猛如风,或是徐徐如火,化形各异,如同千手百臂,生出万端变化。
谢令如还一掌未发,星罗散手已生出一百二十八道掌影,显现一百二十八种变化,动时如天降星陨,静时若满天星辰。
寻常的武林高手,别说与之交锋,就是能撑到见过其中十种变化者也算是当世凤毛麟角的高手。
须知这星罗散手一旦施展,掀起的攻势汹猛如潮,发出的掌劲如影随形,犹如有百余名高手同时出掌围攻,对手立时就会陷进无计可施的境地,完全不能挣脱。
十招之内必会捉襟见肘,百招之外定然精疲力竭,越是纠缠越是难缠,越是久战越是难胜。
面前漫天掌影化作天罗地网,沉如山岳,倾轧而来。谢令如深知她武功极高,这次出手就已再无保留。现在施展出来的威势比之青丘原时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整座监牢都在微微震颤起来,异常强悍霸道的掌风拂过铜墙铁壁,甚至能在其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以他现在这掌的威力,莫说是血肉之躯,就是铜皮铁骨也要骨断筋糜!
风剑心容色淡然,眼神凛然,强大的内力倏然破体而出,整座监牢登时为之震动。监牢内的众恶群凶心中陡沉,四肢百骸如负万钧之重!
若说先前谢令如释放的威压坚重如山,那天衣的威压就是沧海骇浪,莫说怒海掀舟,就是摧山裂地也非难事。
因着洛清依和萧千花体内早已存着风剑心的一道真气,释放威压时,风剑心还特意绕过她们的监牢。饶是如此,洛清依和萧千花都在瞬间感到心颤胆寒,战意尽失。更遑论监牢里那些穷凶极恶的囚犯。
他们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咽喉,刹那间失去所有声音,心中猛然震颤,内心狂呼不止。
这种威能,这样强大的真气,已经远远凌驾在谢令如之上。可以说是他们生平仅见!
这座暗无天日,铜墙铁壁的监牢里,居然会有这样冠绝当世的绝顶大能到来!这怎么可能?
谢令如更是首当其冲,长身虎躯如遭铁索缠缚,四肢百骸更是重愈千斤,脚底不得寸进,手中不成章法。纵然星罗散手有千种变化,万般玄妙,此时发不出一掌也是枉然。
天衣纤手写意挥扬,发出一道骇人掌劲。登时监牢当中狂风大作,如有摧枯拉朽之威。谢令如身后千手百臂就似风卷残云,转眼散消无形。
如渊似海般的深重掌力所到,纵然强如谢令如也被震退三步!
天魔手骇然站定当场,已是面如死灰。他心中惊颤,惶惶发惧,一时苦涩无言。
他输了,还不用打已经输得一败涂地,彻彻底底。
谢令如年少成名,威震东南,说他是川北最强的天骄,武林最年轻的元宿也不为过。
青丘原败后,他只当是轻敌大意,这才略输半招。就算后来的七星顶正邪之战,风剑心一战成名,单掌毙黄风,一剑伏七魔,以一己之力败退邪道七宗,谢令如也只道是邪道日渐式微,已然大不如前。
现在正面交锋,对方还未出招式,他就已失去战意,胜算全无,方知二人实际差距之大,竟至于斯!
其实天衣和天魔手倘若交战,谢令如虽无胜机,也不至一合败北。但因他素来是为武林人称道的人中龙凤,自视甚高,一生顺遂,从未有过受挫之时。结果今日对敌不胜,物极必反,居然当场丧失斗志,自缚囹圄。
天魔手甚爱排场,极重颜面,心中虽然承认败北,表面却不肯轻易认输。
“好,很好。你现在的武功,比起在青丘原那时,不,比起在七星顶时,还要更强……”
风剑心不置可否。水玉天地神异,沧海的三部秘典更是世间至宝。她不必时时运功行气,丹田经脉已能自行修炼不辍,武功进境之快,远胜凡人十倍。
本来念在都是正道名门,同气连枝,天衣还不想以先天境界压人,让他颜面扫地。皆因恼怒天魔手骄矜跋扈,是非不分,东方壁更是阴翳暴戾,私用重刑,将她的小徒弟伤成那样……
她愤怒使然,这才以境界碾压谢令如,使其不战而屈。
谢令如看着她,沉吟半晌,终是妥协道:“人,你不能带走,”
风剑心蹙起眉,谢令如继续说道:“但是我们,或许可以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