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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第八十三回 北境麒麟 却魔琴音(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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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门开启,小龙王却在这时向二人道,“师父,萧儿想守在入口,等候消息。”
风剑心和雁妃晚闻言,心中思量,此间地窖空间狭小,既然她们都在,萧千花下来的作用属实有限,还不如让她留在入口处,以应对可能会发生的变故。
强敌将至,洛清依和舒绿乔在院中坐镇,天衣和玲珑都随那女猎户下地窖,进暗室,外间诸般情形她们就一无所知啦。若留小龙王在外,就能互通暗室和院外的消息,以此随机应变。
风剑心思及此处,索性应允她的请求。
杏姑娘推开暗门,一边探身钻进地窖,一边道:“这里的地窖和暗室都是阿爹生前挖掘修造的。他说禁关和溟关从古至今都是南北交征之地,兵荒马乱,朝不保夕。以防不测,阿爹特意在这里悄悄修造避难之所。”
话到此处,杏姑娘流露出哀伤遗憾之色,叹道:“可惜我阿娘无福,红颜薄命,最终因病早逝,阿爹也在后来的匪患中牺牲,这间暗室还是我年长力壮之后再耗时三年修建完成的。”
天衣玲珑不禁感怀,“上卫黎民,下佑妻儿,你阿爹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见她们如此敬重,杏姑娘也满目感激的向她们称谢,接着引她们进入内层的暗室。
虽说这地窖内有乾坤,其实也不过是另一间斗室,只是这间密室相比外面的更为高阔,至少还能让小猎人在里边抻直身躯。
一入暗室,一股浓郁的血腥铁锈之气和草药混合的异味充斥鼻间。天衣和玲珑抬眼去看,见这里的格局布置和贮存的避难应用之物与外间无异。最神奇的是,她们还在这里看到了那套消失在堂屋,如今却出现在一张小桌上的茶具。
里面一张兽皮铺盖的土炕上,隐隐约约能看见一道起伏的身影。
杏姑娘举灯近前上下照映,风剑心和雁妃晚就能见得分明。
如她所言,那确实是一名少女,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花颜月貌,容色绝丽,当真是我见犹怜。只是如今身披着一件素白单薄的里衣,里衣满是利器划破的痕迹和触目惊心的血污。纯白的丝绸裹缠着少女丰满高耸的胸脯,洁净的纱布缠绕着紧实纤细的腰身,纱布表面洇出外敷草药青黄的汁液痕迹,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人所为。
少女那具纯洁的娇躯已是遍体鳞伤,冰肌雪肤已无一层血色,眼底青灰,肌肤苍白异常,显得甚是脆弱不堪。气息奄奄,仿佛命不久矣。
天衣和玲珑也总算明白,小猎户为什么素不相识却要这样护着这名陌生的少女。如此我见犹怜的容貌,很难让人相信她会是什么大奸大恶的贼人。
杏眼神哀怜的道:“我是雪燕矶下游发现的她。那时她已身受重伤,命在旦夕。我阿爹能舍身取义,杏作为他的女儿又岂能见死不救?”
杏姑娘说着将油灯放在炕边的矮柜上,打开柜门,取出一件银光闪烁的宝衣,一双黑面虎头纹饰军靴。她先将银色宝衣递给风剑心,再拿起左靴道:“我将她救回来的时候,身上就只有这些衣物。你们看,”她将那只军靴内面翻折过来,油火微光下,以天衣和玲珑的目力,足以看清军靴内里绣描的标志。
“禁关玄军右……”雁妃晚低声念道,“她是禁关玄军右营的军官?”说着,将那只虎头靴反复打量审视。雁妃晚凝眉沉思,目光随即落向那名昏迷的少女,神情有些讶然,“虎头錾金靴。这是朝廷五品以上的将官方能许可的穿戴,难道她还是一位女将军?”
这话一出,就连风剑心也和那位杏姑娘般面露惊色。
这位姑娘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容貌还这样娇美,怎么看也不像是官居五品上,统领一支军马,保家卫国的将军啊?
若是如此,也诚然令人钦佩。
再取过那件银衣。此物小巧精致,原是女人样式的内衣,不知如何的巧夺天工,表面光辉似银,华美如缎,放在手里柔顺如水却又颇有些份量。灯火照映处密不透光,指间搓捻时更坚韧异常,一见就知绝非凡物。
“这是一件不知名材质织就的女式护体衣物,拥有如此的贴身宝物,这个女人来历绝不简单。”
玲珑思量着,忽然向那位杏姑娘道:“是这样,你既然已经知道她可能是禁关玄军右营麾下的军官,为什么不将她送到溟关军衙,或是向治所求援?”
杏神情微怔,说道:“我当时帮她止血的时候,她曾经醒过非常短暂的时间。我问她是谁,她没说。我问她要不要去向溟关求援,她却是这样跟我说的,她说……”
“说什么?”
杏姑娘迟疑着,如实相告,“她说溟关有鬼,我不能去。”
“溟关有鬼?”
风剑心和雁妃晚对视,这鬼指的恐怕并非什么怪力乱神之物,而是……内鬼!
如此结论正与剑宗众人的推测不谋而合!
“她还说……”
“她还说什么?”
杏若有所思,接着晃晃脑袋,眉头紧锁,居然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我没听的太清楚,她好像是说,她要等……”
“等什么?”
杏姑娘的神色犹为怪异,她道:“等死……”
“等死?”天衣、玲珑都迷惑起来。“她为什么会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你没有记错吗?”
杏也不能确定,“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不太清醒的。或许这是她胡言乱语也说不定。”
天衣玲珑没有说话,示意她说下去。
“后来,溟关的官府张榜布告,要捉拿钦犯。我虽然知道那不是她,但也觉得她的身份必不寻常。此事事关重大,不敢轻举妄动,只想着先将救活之后,再从长计议。”
雁妃晚和风剑心齐齐颔首,深以为然。
事到如今,无论这位姑娘是善是恶,是忠是奸,无论她是什么来历身份,都要先将她救活再说。
此时,她的心中已有灵光思绪,无论是溟关的官军,还是神秘杀手,他们真正的目的,恐怕都是为这名少女而来。
雁妃晚收起宝衣,坐到炕边,伸出手指为这位姑娘切脉诊病。
剑宗七峰各司其职。玉衡峰上建造有素问药庐,司职为剑宗弟子看医诊病,救死扶伤。雁妃晚素来事务繁忙,虽不算特精岐黄之术,倒也算略知一二。
杏姑娘见她有心为那位少女诊病疗伤,也在一旁详述伤情。
“我帮她伤口止血之后,她便三日高热不退。等她退热以后,就一直昏迷到现在,至今粒米未进,我只能按时给她换外敷的伤药,温半壶羊奶用茶壶喂给她喝。”
雁妃晚替她细心诊脉后,道:“脉搏紊乱虚弱,呼吸似有若无,气血亏空,经脉阻滞,心脉损伤破裂,这是受到极重的内伤的迹象。”
眼眸微垂,稍微犹疑,雁妃晚对那名昏迷的少女温言歉声道:“恕我失礼。”说着,她动作温柔的将少女从床榻扶起半身来,然后轻轻解去她的里衣。
用衣衫盖住身前令人血脉贲张的春色,玲珑让她倚靠在自己纤薄的肩处,随即伸手去解她的绸缎抹胸。
雁妃晚和风剑心此时都觉眼眸绯红,脸颊烫热,直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行。
她们这两个人里,天衣和师姐倾心相慕,玲珑现在也和姑娘暧昧不清,此时去窥看一个年轻女人娇美的身体,确然难以保持灵台清明,问心无愧。
雁妃晚指尖轻勾,丝绸抹胸倏忽绷开。天衣和玲珑呼吸皆为之凝滞。两弧丰满圆润的雪团兀自弹跳出来,在单薄的里衣底下微微颤动。
玲珑尴尬的侧过眸去,暗道恕罪。
杏姑娘站在她们身后,对她们这种女女之防一无所知。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那片光洁如玉的雪色娇躯上,少女的背心处赫然是一掌青黑的大手印!
杏骇然失声:“这是什么?”
风剑心见到那道掌印登时玉颜含霜,眼眸发冷。雁妃晚眸光倏寒,道:“这就是她受的致命伤,摧心掌。”
纵是素来淡静自持的玲珑在此刻也觉心中充斥着愤怒和怜惜,她不禁沉吟道:“好狠毒的手段,好霸道的掌力,居然对这么个姑娘下此毒手。要不是这一掌偏出心房半寸,或者没有那件软甲宝衣,恐怕,这位姑娘早就死透了……”
杏姑娘疑惑道:“摧心掌?既然你们知道招式,那你们可知下毒手的是什么人?”
“摧心掌并非武林中某一个门派的独门绝技,但凡能出掌截断心脉,震碎脏腑者,皆可称之为摧心掌。轻则脏器受损,真气无继,重则使人口吐黑血,内脏腐烂而亡,以这个出掌之人的功力来看,他的摧心掌已能达到腐心化血的地步,着实不能小觑。”
玲珑道:“正因这位姑娘心脉重创,脏腑损伤,诸如血竭、末药、当归之物虽然能治疗她腰腹的外伤,但对摧心掌的内伤却无济于事。若非她求生的意志超乎常人,我们再晚来个一日半日,你就可以为她收殓入葬了。”
女猎户闻言脸色惨白,不禁一阵后怕。
“那你们快救救她啊!”
雁妃晚伸手探进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从瓶中倒出一粒橘黄色的丹药落在掌心。
风剑心记忆浮动,但觉一阵恍惚。
“这是九转护心丹,无论受过什么样的内伤,但凡还剩一口气在,都能救回半日性命。”
“只有半日?”
杏初时还是大喜,当她听到只能保住半日性命时,立刻惊声失色起来。
雁妃晚捏开少女惨白无色的唇,将护心丹送到她的口中,等她本能吞咽下去后,再为她将裹胸缠束起来。
“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雁妃晚抬眼回眸,看向风剑心,“接下来,就交给小师妹啦。”
无需多言,风剑心就已心领神会。她的真气对经脉重创,脏腑损伤的人来说,远远胜过任何救命的灵药。毕竟前有洛清依的病体沉疴,后有萧千花的七星鞭刑,无不在她这里痊愈完好。
其实,克毒愈伤是神玉归藏的本源神异,因水容万物而无形,水利万物而不争的属性,她的内力真气堪比任何治伤圣药。
再不济,她手里还有上官逢留的聚魂丹,就算是死人也能拉回她的一魂二魄来。到时,内服灵丹,外用真气,就不信救不活她。
风剑心正要接过少女的身体,忽听地窖外传来一声急切的警告,“师父、三师伯,他们来啦!”
玲珑神色凛然,眸光倏然生寒,从桌案取回雪名,向风剑心道:“这里交给师妹,千万要将她救回来,至于来者不善,且教我去应付。”
院内摆着一张石案,三方石座,两位少女相坐对饮,案上放着一坛美酒,两只陶碗,手边是两把长剑,头顶是满树的枣花。
枣树下,舒绿乔正和洛清依相谈甚欢。言语之间,既有女儿情长的相思绮丽,也有对未来的愿望期许。甚至还互相交流起武功修炼的领悟心得来。
她们知道,面对江湖的刀光剑影以及尔虞我诈,若无霸道强横的实力,一旦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她们就会寸步难行。
她们恋慕的情人是这世上极好的姑娘,皆是宛若谪仙般的人物。她们一个风华清绝,武功绝顶;一个百巧千机,静水流深。实在无法不令人自惭形秽,却也忍不住心生怜爱。
直至一阵清风徐来,满树枣花倏然零落,落在眼前的酒碗里,看着那金色的酒液漾起丝微涟漪,洛清依和舒绿乔的眸光皆骤然清明,陡起寒光,她们同时望向院外。
终于,不速之客到了……
凶狠的猛禽御风驰来,收敛起丈长的双翼落在篱笆木桩上,锐利的鹰眼左右逡巡,捕捉属于它的猎物的踪迹。
忽而吹来一阵彻骨悚然的阴风,卷起滚滚浓雾,弥漫飘荡着,悄无声息的向这座山居小院袭来。骤然又起一阵风卷过,烟雾散去,院中就已站着二三十条黑影。
人人手持利刃,个个杀气腾腾。
来无影,去无踪,也难怪见过他们行动的人会将他们当成是妖魔作祟,阴兵杀人。
洛清依和舒绿乔只是视线觑向他们,而后继续若无其事的斟酒,直将这些杀手视如无物。
院外出现一道魁梧壮硕的黑影,那人负手而立,伟岸如山,抬脚踏步,走进门来。
那毫无疑问是一个男人的身影。此人健步走来,显露身形。但见他上体颀长,胸膛雄阔,下肢略显粗短,全身肌肉隆起膨胀,撑满他那一袭黑衣。半截的虎形面具之下,冷目如电,短髭如刀,体型虽然魁梧,行走之时,健步沉稳却落地无声,可见是一位内外兼修的高手!
洛清依和舒绿乔放落酒碗,神情凝重,心知此人武功之高,只怕还在死在风剑心手里的那个黑衣首领之上。
猎人的斑锦彪伏在一旁,盯着虎面人发出阵阵低吼,冲着来人龇牙咧嘴,口中流涎,滴落地面。魁梧壮硕的男人转过眼,可怖的威压,冷冽的杀意让这只凶狠好斗的猎狗也如见鬼物。在感受到某种本能的畏惧后,耷拉着脑袋,犹如丧家之犬般的落荒而逃。
男人威仪堂堂,充满压迫力的虎眼转过,定在姑娘们这里,沉声张嘴,真如虎啸,“那些人是你们杀的?”
那些人指的,当然是和他们服饰一般的黑衣杀手。洛清依察觉到他说话时的些许滞涩,眼眸微垂,心中疑惑,面上却仍淡然回道:“是。”
男人没有惊讶,也没有愤怒,凌厉的视线掠过她们,看向她们身后的那道门,那间耳房,平静又冷漠的问道:“那里面是什么?”
舒绿乔冷笑,不答反问:“你认为是什么?”
男人半截面具的下颌略微绷紧,双眼闪过两道暗芒,显然要动真格的。他冷眼寒声道:“看来,她确实就在这里。”
他的神色阴沉青灰,全身杀气骤然大盛,盯着姑娘们的视线肃杀又残酷,“那就只能从你们的尸体上踩过去!”
这声未落,左右两名黑衣人手提快刀,身形暴起,向洛清依她们扑过去。
这时,惊起一声剑吟,骤如龙鸣凤啸,吟声未息,两名黑衣杀手身形陡顿,两眼暴突,立刻停止动作。
他们的咽喉开始出现一抹血线。二人察觉到脖颈处的刺痒和寒意,本能的伸手抹去,血线却突然绽开,鲜血喷溅如雨,随后,两名杀手就直挺挺的倒下去。
而他们原本站立之处,洛清依和舒绿乔神色冷凝,执剑而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纵是这些训练有素,经生历死的杀手也骇然惊怔当场,不禁暗道:好快的剑!
她们竟能后发而先至,瞬息之间就已取走二人的性命!
然而,这瞬间的迟疑就是他们致命的破绽所在。这是可乘之机。
洛清依、舒绿乔心领意会,倏忽转身攻向虎形面具的魁梧男人,问情斩向敌人的颈项,幽玄刺向敌人的后心,必要一击致命!
虎面人立地不动,一声暴喝:“来得好!”
陡如虎啸山林,震耳发聩。身体骤然向前卧倒,两支长剑击空,魁梧男人一掌支撑在地,倒起两脚踢向洛清依、舒绿乔持剑的手腕。
这一击势大力沉,若是被他击中,莫说兵器脱手,就是腕骨也要被他当场踢断。
二人容色骤凛,当即转攻为守。
长剑翻转,以剑面迎击,藉由长剑的韧性化解男人双脚霸道的力量,身体退后三步,足尖再点,迅速攻出,直取他后心的要害。
虎面人面色一沉,眸光倏寒,随即一掌拍在地面,伟岸身躯翻转过来,挺起直立,“就让我来会一会你们!”
足底如立地生根,双掌凝聚出威猛无俦的力量,竟要直撄其锋!
剑锋未及,掌力先至,二人惊觉两道掌风迎面扑来,已知此人内力极高,掌劲霸道雄浑,若是正面交锋,必然将自身深陷险地,置于劣势。
顷刻之间,剑招骤换。一人避过掌力进攻其腰腹要害,一人转为守势,封住对方掌力所及之处。
男人双掌一推一让,掌心与剑锋交错,骤然响起金铁交击之声。
嗤——
一阵火光闪掠,二人方知,这男人手上竟是套着一副精铁手甲!就仗此物而无惧刀剑,悍然与宝剑相击。
这尊凶神掌出如风,拳出如雷,拳掌皆有开碑裂石之力,中则非死即伤。
洛清依和舒绿乔配合无间,相辅相成,一时半刻,却也能与之缠斗过招,难分胜负。
不过几合交锋,洛清依、舒绿乔就已知这名魁梧如熊,凶悍如虎的首领,他的武功还在二人之上,已至出神入化的境界。
若是先前的她们,和这种高手单打独斗,任何一人都绝无胜算。然而这半月以来,风剑心和雁妃晚时常与她们精研武艺,勤修剑法,如今她们皆都已踏入登峰造极的巅峰境界,与出神入化也不过一步之遥。无论个人对剑术的体悟与四人之间的默契尽已今非昔比,凭合击的连携剑法也能与这恶人战的旗鼓相当,不落下风。
虎面人却是越战越是心浮气躁,越是惶惶不安。这两个女人甚是狡猾奸诈,知晓他力量霸道无俦,故而并不与他角力,只是利用轻捷飘渺的身法游移在他拳掌攻击之外。时而利剑疾出专攻他掌法招式的间隙,令他左支右绌,暗暗叫苦。
若是单打独斗,他自信能在三十合内稳据上风。但如今二人联手,一者优雅飘逸,一者狠厉迅疾,剑法相异却无迹可寻,令人防不胜防。
二人相互照应,一旦他悍然发起攻势,一人立刻回援,攻其必救,就算他能狠心暴起重伤一人,另一人也能一剑将他毙命。
迟则生变。
男人暗忖,若是被人发现这里的异动,把那个麻烦的家伙招来,则万事休矣!
“部日固!你出来!”
男人突然发出一声雷吼,真气暴起,惊天动地。不仅将洛清依、舒绿乔震退三步,那只海东青也倏然展翼腾空而起,直向茅屋房顶飞去。等到它再次降落屋顶,停在一道黑影的臂上。
顶上赫然立着一道瘦削的人影。
黑影肩宽胯窄,臂长及膝,立在屋顶,犹如一根迎风的旗幡。半截鹰形面具下,一对锐利阴森的眼睛透出恶毒的冷光。阔口薄唇弯曲出阴恻恻的狞笑。即使此人居高临下,相距她们十丈之远,也令人不寒而栗。
洛清依与舒绿乔心中俱是一惊,不知此人是何时到的此地,她们全神贯注居然一无所觉?观其气度姿态,此人武功绝不在那虎面人之下,甚至犹有过之!
而且,部日固……这个陌生的名字绝非南朝人所有!
“你来帮我收拾掉这两个杂种!”
洛清依、舒绿乔听那虎面人口出秽言,心中登时勃然大怒,只是大敌当前,她们不能被愤怒驱使,冲动行事。
知他这话虽然无礼,但也是事实。
一个虎面人,她们凭藉迅捷的身法还能堪堪抵敌得住,若这鹰面人加入战局,她们以二敌二就甚是艰难。遂执剑护在身前,暗暗全神戒备。
岂知那鹰面人忽桀桀怪笑道:“嘿嘿嘿嘿……”干瘦的手掌抚过臂上矛隼的翎羽,漫不经心,幸灾乐祸道:“巴拉,上次任务失手,确是我的失败。因此约定这次我不能再出手,让你得到那个人的脑袋,至于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与我何干?嘿嘿嘿嘿……但若你本事不济,死在这两个南奴儿手上,那个人的脑袋可就归我喽!嘿嘿嘿……”
那名为巴拉的虎面人闻言暗恨,骂道:蠢货!没想到他竟为争功如此短视,难道看不出来这两个女人是在刻意拖延时间吗?
他心中泛起不详预感,直觉若叫这两个南奴得逞,必定会发生极其可怕的事情!
此时表面来看,虽然双方势均力敌,难分高低,其实时间拖延越久,对己方就越是不利。他们恐怕已经落入劣势,深陷其中而不自知。
巴拉虽也知如此,但之前他确然对部日固的失败冷嘲热讽,极尽羞辱,让对方大为不快。这次是斩获大功勋的好机会,如今要他一再向此人求援,就算最后成功,只怕也要被人耻笑!不但功劳要被这厮分走一半,还要落人口舌。
他心高气傲,岂能甘心?
既然如此……
巴拉虎目一沉,扬声怒喝道:“左右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原来他暗生思量,先前虽然有言在先,要亲自领教这些女人的高招。事到如今,让他们出手固然大失颜面,威风无存,但与其让部日固那浑人下来与我平分这天大的功劳,倒不如让他们替我在此抵挡一阵,我先去取那位的项上人头!
待我争来首功,到时在祸主驾前,谁敢多口滥言?
若是三四名杀手,洛清依和舒绿乔还能在十合之内将其斩杀剑下。但这二十六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一齐冲杀过来,这攻势如潮汹涌,人人杀气凌厉,用的还都是舍身取命的招式,纵是她们的武功远胜过这些黑衣人,一时半刻也只能尽力招架抵挡,分身无术。
趁这机会,虎面人已经抬脚踏步,走向那座侧屋。他三两步来到门前,脚步稍顿,眼中暗含戒备。
他虽魁梧壮硕,貌似风风火火,其实粗中有细,行事谨慎,早就戒备着这道门后还有伏兵。
巴拉站在门前,先凌空拍出一掌。他掌力雄厚霸道,一掌到处,纵是金石也要崩裂,何况区区一道残旧的木门?
但听一声震响,木门应声爆破,碎片四散纷飞,门后并无伏兵。
一个猎户模样的人,半个身体已经从角落里的地窖探出来,见他进门,顿时骇然失色,仓惶缩进地窖中,甚至还来不及封盖回木板。
虎面人目中精光大闪,沉足缓步直向入口走来,顺手提起放在桌上的油灯。他在入口处藉由灯火向内观瞧,这地窖狭小,一览无遗,只是不见那名女猎户的身影。
他知其中必有蹊跷,但到底贪功心切,又没将个山野猎户放在眼里,遂潜身走进地窖里。
地窖内果然甚是狭窄,就是女猎户进来也只能弯腰躬身,虎面人身躯魁梧伟岸,更是只能蹲着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