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梅酝

3、3

　　去往食堂路上略显拥挤，大部分都是从湖两边的军训项目出来，宽大的道路一时间同时走着三个班。

　　徐云柚抬脚到花坛的边缘石阶上，瞬间成为队伍里最高的，周意也在她后面，两个人互相挽着胳膊。

　　红旗时不时因为风而往后面飘，在整个队伍里太过显眼，别的举旗手还会放下来，一连却始终举高。

　　徐云柚盯着林矜的背影，偶尔可以看见侧脸，下颚线利落清楚，直鼻把人显得清冷许多，正面和侧面有着反差感。

　　也不知是不是看久了，总感觉有着莫名的熟悉感，这种想法只是瞬间，徐云柚摇晃脑袋，脸上打着哈欠，困意是会被传染的。

　　放下胳膊，半睁着眼撞入林矜那笑着的脸，立马撇开视线不再去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和周意说话。

　　“不知道。”

　　周意撇嘴目光注视她说：“徐云柚同学，你是除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吗？”

　　“问的都是我不知道的。”徐云柚小声说道，扯了下她的衣服，太大声把周围人视线都吸引过来，尴尬地往下面走。

　　周意无语很长一段时间，心想往常都能回答出来，今天变傻了，什么都不知道。

　　隔着几个人距离，林矜把后面一些说话声听得很清楚，尤其是徐云柚和周意的对话，属实不难让人发笑。

　　班级里那么多人，多少有一两个显眼包和爱玩闹的，周意就是两个兼具，从昨天报道再到现在军训，次次都会成为开心果的存在，不管是谁都能合得来。

　　“这是要干什么？吃饭还要排队。”周意瞪大眼睛诧异道，松开抓着徐云柚的手，满脸生无可恋，“杀了我吧。”

　　军训第一天便是碰到不能让人理解的行为，需要通过说话声来进行比较，哪个队伍声音大，可以率先进去。

　　徐云柚嘴角微抿，眼睛四处看着，队伍里一点说话声都没有，几百名学生排队站在一起，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好在别的队伍继续进行这一比较适合，林矜已经带着队伍先上台阶，正当疑惑，队伍里有人发声的时候，周意在旁边切了声，“看我哥那嘚瑟的样子。”

　　徐云柚抬手摸着鼻尖，小声问道：“你哥哥怎么不和别的教官一样？”

　　“他就显摆呗，这个不是必须，给个下马威就好了，估计第三天往后就没有这个仪式了。”周意耐心解释道，突然看见一排排窗口，眼睛就差没发光，连忙拽着徐云柚胳膊往食堂阿姨身前的小推车去。

　　徐云柚跟在后面叹息说：“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你不懂，吃饭是人生最积极的事情，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周意一脸正气地说道，盘子放在窗口前的台子，刚说完食堂舀菜的阿姨立马给她弄了一大勺，徐云柚见状赶忙说：“阿姨，我的少一些。”

　　一排过去眼花缭乱，选择的太多，徐云柚要了几个常见的，和旁边周意每个都要对比，饭菜少很多。

　　两人就近选择，在窗口前的桌子坐下，食堂太大，放了接近十个班，一眼望去人还是很少。

　　“林矜，你初中在竹园读的，那小学呢？”

　　徐云柚被旁边人的说话声所吸引，侧头看过去，只见林矜咀嚼完吞咽下后，垂着的眼抬起说：“在崂山读。”

　　“诶，我也是崂山出来的，怎么对你一点印象都没有。”男生刚说完，周意玩笑道：“张许旭同学，崂山一个年级四五个班，你不认识很正常啊。”

　　说来倒是巧，周意、徐云柚、张许旭和林矜，小学都是在同一个学校，到了初中学校不同，但现在高中又恰好在一个班，很难不去说缘分两个字。

　　“周意，照你这么说，你们俩当初在一班，我在四班，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开学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张许旭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颇有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意思。

　　周意笑着说：“那是因为你辨识度太高了，没什么变化，而且还是那么的欠。”

　　徐云柚怕两人争执起来，立马出声劝道：“别说了，吃完饭回宿舍吹空调。”

　　“嗯，不和他计较。”周意扬着下巴很是傲娇，和张许旭倒是一直都联系，读初中的时候还会互相点赞空间，偶尔在下面评论恶毒的话，欢喜冤家这倒是真的。

　　周意和张许旭互做了个鬼脸，这事情就算翻篇了。

　　林矜温柔的笑眼落在徐云柚侧脸，挑了下眉不与她们对话，都能认出其他班的学生，自己班倒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迅速解决午饭后，周意又风风火火地拉着人往宿舍跑，赶在所有人最前面享受到空调的凉爽。

　　周意正对着空调盘腿坐，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热情道：“快来啊。”

　　徐云柚仰头瞧了眼，不放心地说：“怕上去这个木板吃不消，算了。”

　　除了空调，还准备了小风扇，徐云柚坐在自己床铺边打开风扇面朝自己的脸，刘海上面的汗水不一会儿便消散，只剩下一根根分明的黑发。

　　“徐云柚同学，你记不记得当时我们小学毕业后，有几个同学没有按照分配计划去东昌南校啊。”

　　许是刚才和张许旭说话，现在周意突然想到好几年的事情，虽然模糊，但拼凑起来还是姑且可以讨论。

　　徐云柚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如果不是周意说的话，她可能会觉得读小学这一段时间记忆凭空消失，只能有很小部分印象。

　　她摇头认真道：“没有印象，忘得差不多了。”

　　周意凶巴巴地叹气说：“就不能指望你这个脑袋，玩得很快就忘，记得比谁都多。”

　　徐云柚尝试和她狡辩，刚张开嘴就见她捂住耳朵摇头晃脑，重复说着不听两个字。

　　她万般无奈地睨着周意开口说：“你知道现在像什么，大街上不讲理的大妈。”

　　周意翻了个白眼，哼了声道：“哪里像了，我正年轻。”

　　没几分钟，同学陆陆续续都回到宿舍，吵闹的房间没多久变得安静，渐渐地也有同学躺在床上睡觉，徐云柚趴在靠窗的位置，眺望远方的森林。

　　绿洲基地最让她喜欢的就是绿葱葱的树，新鲜的空气，还是个避暑胜地。

　　道路上也有许多穿着迷彩服的同学，大多结伴而行，说话声被窗户隔绝，倒是脸上的笑和肢体行动让人认为他们很开心。

　　空调吹久了又会觉得冷，不吹又会嫌热，徐云柚拿着风扇悄悄地离开宿舍，坐在宿舍楼梯上，正对玻璃大门，外面看得很清楚。

　　半张脸埋在膝盖和胳膊里，圆圆的眼睛看任何东西都很用力，眼皮感觉到重重的压迫感，从口袋里拿出小镜子照着，眼睛有些肿。

　　徐云柚纳闷地回想这一天，好像是从醒来眼睛就有些不舒服，收着镜子长呼气，变丑了。

　　青春期少女很在乎长相的变化，哪怕家里人和周边亲戚都会说长成大姑娘，很漂亮了，但还是注意点形象，生怕给人落个不好看的印象。

　　站起来往楼下走，大树下的石桌正好空着，徐云柚过去坐下，胳膊放在上面，感受到凉爽后，有些欣喜，然后把脸颊贴在桌子上，冰冰凉凉很舒服。

　　石桌旁边本是有着强光照耀，突然之间暗下去，徐云柚只当太阳换了位置，却不想面前多了个人。

　　换着脸颊继续贴在石桌上，触碰后下一秒身体变得僵硬，然后坐直身体看着前面的人，磕磕巴巴说：“你怎么在这。”

　　往日聪明的人，现在说话都显得傻憨许多，周围就只有他们两个，还是新同学，整个人都不好。

　　林矜眼角向上挑，笑着说：“柚子同学，好久不见啊。”

　　徐云柚睁大眼睛，双眼皮瞬间变成单眼皮，柚子同学四个字让她想了许久，恍惚间问：“我们以前认识？”

　　林矜对于她这记性很是无奈，微微撇头说：“幼儿园到小学都是一个班，你忘了？”

　　“不好意思，没什么印象。”徐云柚摇头如实说，想了半天也没有从旧记忆里找到林矜这两个字的同学，但要是说姓林的，太多了，根本找不出来。

　　林矜瞧她想不出来，不打算卖关子，解释道：“以前叫林青，改名林矜。”

　　话一出，徐云柚有了印象，脸颊一下子变得羞红，许是过去记忆涌入脑海，有些承受不住，嘴角不由得抽动。

　　从小到大，如果说在徐云柚学生生涯中，印象最深的应该就是这位同桌，而且两人还是住在一个小区，以前上下学都是各家父母轮流接送，两个人就像连体婴儿不分开，就连周末都要在小区健身锻炼的地方玩。

　　这下子突然提起，徐云柚才明白上午那个熟悉感是怎么来的，不过变化也是真的大，以前林矜个子不高，而且还有着其他同学没有的婴儿肥，整个人显得圆嘟嘟。

　　不过比起长相上面的变化，一个认出来对方，一个没有，这才是值得让徐云柚找个洞钻进去的。

　　她舔了下上嘴唇，和林矜面面相觑后说：“想起来了，你变了。”

　　说完徐云柚撇过头为自己说的话而感到懊悔，不由得皱鼻子，心想说的是什么话。

　　林矜嘴角向上扬，笑意更加明显，眼睛看她越来越温柔，“是变了，所以柚子同学没有认出我。”

　　四个字让徐云柚有着社恐行为，小时候喊她柚子，上了小学就叫柚子同学，名字的特殊是因为妈妈孕期喜欢吃柚子，所以名字里带了柚这个字，长大后小名直接弄成柚子，方便好记还好听。

　　徐云柚因为这微妙的氛围说不出话，小时候的泼皮劲消失，只剩下现在的端庄，讪讪说：“对不起啊，没认出来。”

　　林矜抬胳膊肘放在她头顶揉了揉，安慰道：“没关系，现在知道就行，只是柚子同学性格大变化。”

　　说到性格，徐云柚小时候是小区里的孩子王，逮着谁都能玩，而林矜倒是在她后面成为跟班。

　　小朋友长大后也知道要面子，说得变化，徐云柚想到糗事，尬得说不出话，想要赶紧逃离，却又动弹不了。

　　林矜手从她头顶移开，问道：“几年没见生疏了。”

　　徐云柚点头小声说：“当然了，放谁身上都这样。”

　　本来是心里话，谁料老实地说出来，徐云柚本来放松的脸立马便会僵硬，不敢去看面前人，默默地移着脚，缓缓站起来说：“我回去宿舍。”

　　林矜盯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出声后也起身离开。

　　曾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徐云柚，好像被封印了，只留下乖巧的样子。

　　徐云柚小心翼翼打开门，坐在床铺上泄气，脑袋靠在栏杆边，两只手抱住铁制栏杆，脑中放空，双目呆滞。

　　如果林矜没有主动说话，这个小时候的玩伴早就被她抛之脑后，徐云柚想起读初中前她早就搬家，也没有再联系。

　　她也从来没有去问过，那时候认识了新同学，而且周意也和她一个班，林矜自然而然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

　　只是林矜的出现，让她回想刚读小学的时候，不想要去学校，在校门口抱着妈妈的腿不松手，还是林矜扯着她的胳膊，佯装小大人带她去班级里。

　　那一幕估计这辈子都忘不掉，有生以来哭得最惨的，除了眼泪全是，鼻涕粘在脸上，扎好的头发变得乱七八糟，最后披散正坐在椅子上。

　　后面林矜拿着纸给她，又帮忙胡乱地擦了几下，脸上才干净许多。

　　徐云柚晃悠脑袋，赶紧把这些黑历史抛弃，想要记起过去好的，结果全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