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焰鸣歌》酒生

3、死中求生

　　“孩儿们，爹来救你们了。”

　　熟悉的高大身影从林间走出，脸上带着慈和的笑容。

　　轩辕雪庭顾不上被碎石磨出的伤口，又惊又喜朝那男人跑了过去。

　　“爹爹！”

　　轩辕奕鸣也颇为激动，他下意识向前迈开两步，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急忙叫住轩辕雪庭。

　　“别过去！爹从未喊过我们孩儿，他是假的！”

　　轩辕雪庭回过头，木讷地看着哥哥，还未明白发生了何事时，就感觉脖子一凉，鲜血飞溅，一支光箭瞬间穿透他的脖子，霎那间剧痛蔓延至全身，抽干了他所有力气。

　　轩辕雪庭小小的身躯跌倒在地，浑身颤抖，张着嘴痛苦地抽搐着，鲜血不断从他口鼻涌出，如同一只搁浅的鱼，拼命挣扎着想要呼吸，那双眼睛惊恐地圆睁着，看着轩辕奕鸣。

　　“不！！！”轩辕奕鸣痛苦地嘶吼着，扑上去将他紧紧抱住，拼命用手捂住他的伤口，急切地说道：“没事的，没事，别怕，哥救你！”

　　但一切都无济于事，轩辕雪庭很快便没了呼吸，睁着无神的双眼，死在了他的怀中。

　　“啊啊啊啊！！”轩辕奕鸣的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响彻了整座山谷，弟弟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也染红了他的双眼。

　　轩辕澜举起猎天弓指向轩辕奕鸣，脸上慈和的笑容变得阴邪，“别担心，你们很快就能团聚了。”

　　“我要杀了你！”

　　轩辕奕鸣咆哮着，抽出腰间短刀，他浑身浴血，双眼通红，脸上渐渐显现出白色雷电状的神印，体内瞬间爆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意。

　　轩辕澜愣了愣，竟被这孩童的气势所镇住，但短暂的震慑并构不成威胁，他感叹道：“小小年纪竟能唤醒神血，真是天才，只可惜你是轩辕冀的儿子，他的一切都将被我抹杀殆尽！”

　　轩辕澜神情颇为遗憾地拉开猎天弓，一支光箭快速凝成，正要松手时，忽然一道黑影挡住了他的视线，轩辕澜一箭射穿了那黑影的身躯却没能阻止它的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魔物叼着轩辕奕鸣冲下悬崖。

　　轩辕澜笑容一凝，收回猎天弓道：“想不到傀大人为了与我相争，竟会做到如此地步，内丹交不上去你就不怕大天师责罚吗？”

　　语毕他身旁多出一人，正是傀面。

　　傀面冷哼一声道：“这本就是我的猎物，是你横插一脚坏我好事！”

　　“你的猎物？话可不能这么说傀大人，我们可都在为大天师效力，何必非得分个你我，得罪了大天师谁都不好过。”轩辕澜虽脸上笑着，但眼里全是冷意。

　　傀面道：“呵，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嘴脸，此任务本就是大天师指派给我，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条从别人口中争肉吃的野狗罢了。”

　　轩辕澜嗤笑一声，也懒得与他争辩，瞥了眼崖下的万丈深渊，没有半点犹豫地转身抓过轩辕雪庭的尸身，“走吧，回去领罚，这么高内丹都摔成渣了。”

　　轩辕奕鸣感觉自己陷入了黑暗的沼泽，身体沉重无法动弹，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噩梦般的场景，妖异的火焰吞噬整座雷帝城，父亲从高塔坠落的身影与母亲诀别的目光，雪庭死气沉沉眼睛，以及魔物张开血盆大口扑向自己。

　　一切犹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里不断回溯，不知过了多久，嘴唇上传来冰凉的触感，一滴，两滴，凉意蔓延至全身如同滴在湖面上产生了涟漪，令他逐渐恢复知觉。

　　轩辕奕鸣缓缓睁开眼，模糊的视线片刻后才转为清晰，眼前是向上蔓延的陡峭石壁，石壁直扎入漆黑的夜空，几滴小雨落在他的脸上让他清醒了些许。

　　我没有死？

　　轩辕奕鸣正要挪动身体，突然手脚传来的剧痛令他浑身战栗，渗入骨髓的痛感几乎又要让他晕厥过去。

　　他侧过头向手脚看去，除了右臂健全，手脚皆以一种怪异的姿势弯折着，筋骨尽断，而身上遍体鳞伤无一处完好的皮肤。

　　轩辕奕鸣咬咬牙躺回原地，目光空洞地望着天空，大雨冲刷着他的身躯，却洗不净他身上的血渍与泥浆，也带不走他心底的绝望，饥饿寒冷正在蚕食着他的神志。

　　一阵阴风刮过，将一股腥臭的气味带了过来，轩辕奕鸣顺着气味瞧去，只见不远处趴着只鲜血淋漓的魔物；他的瞳孔猛然收缩，全身紧绷，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那是扑着他一同摔下山崖的怪物，显然已经死了。

　　轩辕奕鸣注视着那魔物死气沉沉的眼睛，觉得自己和那怪物一样，最后的结局只能烂在这片荒山之中。

　　死亡他已经不畏惧了，能与父母弟弟团聚倒也是种解脱，但心中总有一股不甘，他怨恨，他愤怒，那恨意融进他的血肉，刻入他的骨髓，如鞭子抽打他的灵魂让他无法放弃。

　　突然心中响起一个低沉阴暗的声音，汝想活命吗？

　　轩辕奕鸣咬紧牙关，眼中迸发出浓烈的仇恨，胸口中积压的怒意如同一颗要冲破土壤的大树。

　　汝想复仇吗？那声音再度响起，轩辕奕鸣声嘶力竭地怒吼一声：“想！”

　　那就去啖其肉、饮其血，披上它的皮，成为它....

　　陌生的声音不断回荡于脑海，轩辕奕鸣捡起掉落一旁的短刀，用右臂支撑着残破的躯体，一点点朝那死去的魔物爬去…

　　雷帝城被焚毁的大殿内，大天师愤怒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二人。

　　“废物！这点事都做不好！”

　　“大天师，此事都因轩辕澜擅自行动扰乱了属下的安排，才损失了那一枚内丹！”傀面极力推拖着。

　　“呵呵，不知是傀大人不小心放跑了那俩小鬼，还是故意的呢？莫不是看上那俩小鬼想自己独吞，拿去制造你那些低劣的魔物吧？”轩辕澜倒是不紧不慢地调侃道。

　　“一派胡言！”傀面猛地抬起身，怒道。

　　“闭嘴！”大天师突然抬高音量，二人立刻闭上嘴，傀面惶恐地埋下头。

　　大天师并未急着定罪，反倒走到旁边一个个大开的宝箱前，其中堆满了淡蓝色的内丹，他拿起其中一枚一边欣赏一边道：“本尊厌恶失控的感觉，不论是物，还是人，你们可知本尊为何要铲除所有神裔吗？”大天师晃动着内丹，痴迷地看着其中流转的灵力，“有了他们的内丹就能创造出最听话的奴仆，神独爱祂最满意的造物，而你们，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的废物，是该被抹除了。”

　　“大天师，看在属下为您制造了魔军的份上饶了属下吧！”傀面急道。

　　大天师笑了笑道：“那些劣等魔倒是有点用处。”

　　闻言，傀面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句话彻底将他送入冰窟。

　　“可惜它们只听你的，这点倒是提醒我该解决后患了。”大天师抬起手，幽蓝的火焰从他掌心冒出，如蛇一般钻进了傀面的影子内，影子瞬间如同烧沸的水剧烈翻腾，其中发出了尖锐的嚎叫，傀面也同样痛苦地哀嚎着，仿佛被放在火焰上炙烤。

　　他满地打滚，脸上的面具掉了下来，露出一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丑陋面容，在被痛苦折磨下，变得更加扭曲，额角的青筋暴起，牙齿咬出了鲜血，痛不欲生。

　　一旁的轩辕澜一动不动跪在原地，但身上已经渗出了冷汗。

　　片刻之后，傀面瘫软在地，卸了半条命，大天师收回业火，继续把玩内丹道：

　　“傀面，本尊的东西你也敢觊觎，是天师殿的高位坐太久，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吗？既然如此就滚回罗刹堂继续做狱卒吧，堂主也不必当了，把天师殿腰牌交出来。”

　　傀面颤巍巍从腰间摘下朱雀纹样的玉牌，虚弱地爬到他的脚下，双手奉上玉牌，道：“谢大天师不杀之恩。”

　　傀面跌跌撞撞离开大殿后，大天师冷笑道：“有些人，从骨子里就透着股卑劣，不配享有高位，而有的人，虽是高贵的神裔，却要与那些卑劣的蝼蚁混在一起，你说是吗轩辕澜？”

　　轩辕澜主动摘下腰牌，递上前去道：“大天师要杀要罚，轩辕澜任凭处置！”

　　大天师瞥了他一眼，却未接那块腰牌，缓缓说道：“你倒是比傀面有用一些，若不是你交出雷帝城守城机的部署与水道位置，本尊也没那么容易拿下严霆族。”

　　轩辕澜心底暗自松了口气道：“谢大天师抬举，当年若不是大天师救了属下，属下早已曝尸荒野，这条命都是大天师的，是杀是留全凭大天师决断。”

　　“不错，本尊很欣赏你，天师殿的腰牌你先留着，今后暮城就由你接管。”大天师笑道。

　　“什么？！”轩辕澜颇为震惊，天师殿也属于暮城，岂不是都交由他接管？当即喜上心头，但他不敢表露的过于明显，推脱道：“属下惶恐，属下不敢！”

　　“别想多了，本尊要重建天师殿，至于旧处就由你替本尊看管，但你做错了事，也该受罚，从今以后你只许留守暮城，非本尊召见，不得踏入天师殿半步。

　　大天师的话，将他心底的喜悦彻底掐灭，这等同于将他逐出天师殿，给他一个只剩空壳的暮城，而他只能接受。

　　轩辕澜咬咬牙道：“是，大天师。”

　　大天师绕过他走下雷霆大殿，睥睨已是废墟的雷帝城，道：“待本尊创造出新的梵天神域之时，本尊就是这世间唯一的天尊，追随本尊者可与本尊共享极乐，而那些与本尊作对之人，都将被业火焚烧殆尽！”

　　深夜，傀面带着一批人马回到了碎魂山的悬崖处，命一队人下山捞轩辕奕鸣的尸身，然而却只找到了一具不知被什么动物啃食了大半的魔物尸体。

　　傀面气得直咳嗽，“我为了那块好料子，不惜得罪大天师，还葬送了所有的使魔，该死的轩辕澜！若不是他插手，我早就得到了神裔的躯体！创造出更强大的使魔，咳咳咳！”

　　一旁的护卫急忙安抚道：“堂主消消气，您内伤未愈，可不能动怒。”

　　谁想傀面被愤怒冲晕了头脑，推开了护卫，怒喝道：“所有人都给我滚去继续找！找不到就把你们都制成使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