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焰鸣歌》酒生

30、故人不在

　　随着木胤手一挥，御风船眨眼间便抵达了天师殿。

　　但船并未停靠在正殿，而是来到了一片极为高大且茂盛的森林前，那些树如同城墙一般将天师殿包围，远远看去只能看到天师殿的屋顶。

　　“下船。”

　　木胤率先跃下船去。

　　烨尘正要跟着下船时，手腕突然一紧，回头就见轩辕奕鸣将他拉住。

　　轩辕奕鸣定定地看着他问：“你要答应他吗？”

　　“答应什么？”

　　“去重塑那个新神域。”

　　方才烨尘和那青衣人对话，轩辕奕鸣大多听得云里雾里，但最后那些话倒是很直白，对方明摆着是想邀烨尘一道，若烨尘答应，那他要对付的将是极为可怖的两大强者，他将毫无胜算，他本不该这般坦白地问叶炎，但不知为何他就想赌一把，赌这些时日来对烨尘产生的信任。

　　烨尘皱了皱眉突然扯过他的衣领将他拉至身前，压低声音在他耳畔道：“此处不便交谈，握着吾给你的翎羽，用心音交流。”

　　说完烨尘扫了眼他身上的伤口，看着都已愈合便放开他飞身下船。

　　轩辕奕鸣耳根一阵发烫，方才烨尘贴在他耳畔低语，那温热的鼻息吹拂在他耳朵上，惹得心脏一阵悸动，愣了片刻才收拾好情绪跟上去。

　　三人刚抵达地面，四面八方就围上来了一众侍卫，其中有人大喊道：“何人胆敢擅闯禁林？！还不…”话音未落，眼睛却瞥见了木胤的身影，顿时无声，所有侍卫“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滚。”木胤一声令下，侍卫们逃似的散开了，四周又恢复了宁静。

　　“天师殿一帮废物，看着就令人生厌。”

　　烨尘冷哼一声嘲讽道：“倒是难为你与之合作了。”

　　“哈哈哈，你的徒儿倒还是有用些的。”

　　此时轩辕奕鸣跟在烨尘身后，捏着翎羽注入灵力在心底发出疑问：[我们现在是去做什么？]

　　烨尘的回应很快传来，[跟着他，借机潜入天师殿。]

　　[你不是要去和他造神域吗？]

　　[吾何时答应过他？]烨尘白了轩辕奕鸣一眼。

　　轩辕奕鸣双眼顿时一亮，[所以叶兄是假装了解重塑神域，实则是让那家伙带我们进殿？]

　　[废话。]烨尘不耐烦地环抱双臂，一副懒得和他再交流的模样。

　　二人眉来眼去之时，木胤就在前方自顾自带路，并介绍道：“此处名为云梦林，是吾专为守护天尊陵所造，两百年了还从未有故人来见过祂，正好今日你来了，那定是要带你见一见的。”

　　烨尘眼中流露出一丝悲伤，但那情绪转瞬即逝，他抬起眸子恢复了素日的淡漠道：“不必，看了也只是徒增些忧伤。”

　　“哈哈哈你还真是冷漠，不过祂可是重塑神域的关键，你不想见也总会见到的。”说着木胤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烨尘眸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盯着木胤冷道：“你对祂做了什么？！”

　　“莫急躁，吾不会对天尊神躯不敬，等到了地方你自然会知晓。”

　　木胤带着他们进入密林，周围十分僻静，连落叶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林中，为这密林盖上了一层洁白的纱，无数只闪着白光的月光蝶在空中飞舞，灵动又美丽。

　　但无人在意美景，整片树林都透着股古老而又强大的气息，令人时时刻刻都绷紧着神经，一刻也不敢松懈。

　　轩辕奕鸣本就对木胤不信任，此时跟着他行走在密林中，心中不免开始猜忌他是否会将他们引至陷阱，于是便稍稍落后两步，暗中操控使魔去周围探路，他脚下的影子瞬间四散开来，消失在密林深处。

　　这时木胤忽然停了脚步，随即一挥手，数条木藤飞了出去从黑暗中抓出几只挣扎的魔物，紧接着所有木藤猛然收紧，将那些魔物搅成了无数碎块，血肉溅得到处都是。

　　木胤轻蔑地瞥了眼轩辕奕鸣，对烨尘道：“你的手下胆敢在吾眼皮子底下耍小伎俩，这般不老实，吾替你管教管教。”

　　“你!”轩辕奕鸣大惊，他没想到这家伙竟会这么快察觉。

　　木胤并未理会轩辕奕鸣，对着烨尘继续道：“吾记得你的手下不是白泽吗？他还挺有眼力见的，怎么如今换了这么个货色？”

　　烨尘正要开口，轩辕奕鸣却冷笑一声道：“我不是他的手下。”

　　木胤抬高下巴侧着头看他，淡漠地问：“哦？那你是什么？”

　　“问人之前何不先自报家门，我也想知道你是什么。”轩辕奕鸣毫不示弱地瞪着他。

　　木胤面露愠色，还从未有弱者敢这么和他说话！他眯起灰绿色的眸子，身上猛然爆发出可怖的威压，向着轩辕奕鸣袭去。

　　烨尘忽然道：“他叫轩辕奕鸣是洛律的后人，并非吾的侍从。”

　　闻言木胤身上的威压瞬间消散，眼中的杀意却并未减退，他斜着眼重新打量了一番轩辕奕鸣道：“小子，若非你是洛律的后人，吾早已将你化作了这林子的养料，不过之后你若是再使什么花招，吾绝不手下留情。”

　　木胤说完一挥长袖，继续回去带路。

　　轩辕奕鸣阴冷地盯着木胤的背影，他并没有那么容易就被唬住，对于木胤的身份他本就有所推断，之前听那船上的侍卫喊他为青衡神君便隐隐有了猜测，再加上他身上可怖的神力与那不可一世的傲然模样，就令他想起了史书上记载的那位青龙上神，为求证猜想，轩辕奕鸣用心音询问烨尘。

　　[这家伙究竟是何人？]

　　[青衡神君，青渊族曾经的龙尊。]烨尘简洁地答道。

　　看来轩辕奕鸣的猜想没错，他挑了挑眉又凑到烨尘身旁，调侃道：[这家伙怎么和史书上记载的不一样？史书上他可是个大善人，哦不，神，书中写他正直谦和，看来书上一切都是瞎编的。]

　　[也并非全都是编的，以前的他确实很谦和，但是现在...]

　　烨尘皱起眉看着那道青绿色的背影，他不知木胤是一直都在伪装自己，还是心中积压多年的不平导致他变得扭曲暴戾。

　　等了片刻没等到烨尘继续说下去，轩辕奕鸣便追问：[但是什么？]

　　烨尘叹了口气，[没什么，此处你莫要再胡乱行事，一切听从吾的安排。]

　　[好，一切都听叶兄的，不过还有一事我想问叶兄。]

　　[问。]

　　[你...你是不是...]但想问的话轩辕奕鸣这时却不知该如何问出口了。

　　对于叶炎轩辕奕鸣也有猜想，既然青衡神君称呼他为故友，这说明叶炎也是上神，最终要的是他还拥有神兵焰照霞以及骇人的实力，此时轩辕奕鸣的脑海已经浮现出一个名字，心脏遏制不住地狂跳，那个名字呼之欲出。

　　然而就在这时木胤突然道了声“到了！”，这打断了轩辕奕鸣的思绪。

　　眼前明亮起来，当他们彻底走出密林，轩辕奕鸣与烨尘的目光在接触到眼前的画面时顿时露出震惊的神色。

　　只见一棵巨大的发光白树挺立在一片空旷的地带中央，它的下方是用碎星石打造的巨大镂空圆盘，有诸多仙民在其中忙碌着，往上面刻写咒文，四周则环绕着四座由灵石结晶组成的高大祭台，一眼便知这是个法阵，但那些都不是重点，二人的目光同时集中在树中央悬挂着的一个身影上。

　　那是一具苍白的躯体，乌黑的发披散下来挡住他的容颜，而他的身躯被洁白的树藤缠满，腹部以及胸腔都被打开，藤条扒开他的皮他的骨，缠绕在他心脏的部位，那里并不是一颗心脏而是一枚极为精密的淡金色球形法器。

　　“神核…”轩辕奕鸣下意识脱口而出。

　　他认得那东西，是千巧神机录中最为强大的禁器之一，名为神核，可吸收天地灵气源源不断供给自己，是获取力量的无上法器，传说中天尊洛律耗尽一生才将其制作出来，世间仅此一枚神核，是最难制作的法器。

　　木胤回应道：“不错，正是神核。”

　　烨尘此时攥紧双手，咬牙怒问：“这就是你说过的不会对他不敬吗？！”

　　“是啊，吾让他成为此阵的核心，往后他便是新神域的心脏，依然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何况他曾说过希望自己能与神域融为一体，吾这不就是在实现他的夙愿吗？”

　　烨尘闭了闭眼，强压下愤怒的情绪，冷静询问：“你想用它做什么？”

　　“自然是用它来吸收凡域与冥域两域之力合为神域，这样也就不必再耗费时间造新的界域。”木胤道。

　　“如此一来两域皆会毁灭，为了神域你就置苍生于不顾了吗？”烨尘的声音愈发冰冷。

　　“吾乃神族，何需在意虫豸的死活？”

　　“呵，那你所建的神域就是由无数血肉所铺成的炼狱，这行径与魔族何异？”

　　面对烨尘的质问，木胤忽然仰天大笑，模样近乎于癫狂：

　　“哈哈哈，你竟然说我与魔族何异？！这世间的太平都是用吾族人的血肉换来的！你何不问问那帮虫豸可曾感念过吾一族？他们都是一帮忘恩负义的臭虫！死不足惜！吾要收回吾一族给他们的恩赐，这有什么错？！”

　　“你到底，为何会变成这样...”烨尘紧皱眉头，眼里不只是愤怒，还透着失望，他从未想到曾并肩作战的故友，有朝一日竟会变成毁天灭地的疯子。

　　“呵呵，你是否会觉得吾疯了？吾本不想做到这地步，但都是他们逼我的，如今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吾，你也莫要再妄图说服吾。”

　　但烨尘不依不饶盯着木胤道：“神域不过是你理想中的产物，你可有考虑过就算你新造了神域，族与族之间的不平等，以及人心的不可控依然会带来新的混乱与战争，届时你难道还要再洗刷一遍从头来过吗？”

　　木胤笑了笑，冷静了些许，道：“说得对，这点吾考虑过，你的徒弟倒是给了吾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法，那就是剔除他们的魂魄。”

　　“剔除魂魄？”

　　木胤未急着解答，而是继续引路：“走吧，再往前点便是天师殿，到了那里你便会明白吾所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