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本是高山》当个哩个当

86、春

　　那一场动乱过后，天帝负伤，连九重天的年会也未曾出席。

　　九重天的神仙们也心慌慌，一夕之间瑶台、陇客岛，还有盛名一时的高山书院皆坠落高台。

　　一代掌事大仙就这样被伏诛，筹办婚礼的陇客岛主人身死九霄，就连瑶台的东荞公主也身受重伤，四界势力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炉里有三昧真火的太上老君终日惶惶，生怕此次事情牵扯上自己。

　　斗战胜佛难得出关一趟，坐在太上老君的鼎炉上嬉笑道：

　　“太上老儿，这可比你当年烧俺老孙的火还毒。”

　　太上老君连忙摇手否认：

　　“大圣，这可不敢乱说，这些可都是那位掌事大仙吩咐的，可跟我无关。”

　　说起那位掌事大仙，斗战胜佛冷哼一声，道：

　　“那个家伙纯属是个心术不正的道士，凭借着攀关系拍马屁居然成为了掌事大仙。

　　依俺老孙看，就是天帝老儿几千年前没长眼，让这么个妖道当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事大仙才闹出了这么多幺蛾子。”

　　斗战胜佛是个爱鸣不平的主，却比以前理智了许多。若放在以前，他也要讨伐肆尘一番。

　　太上老君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叹气道：

　　“大圣啊，事已至此，你我多说无益啊。”

　　斗战胜佛也叹了一口气，道：

　　“我读仙书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之纷扰，犹云之蔽日，月之盈亏，公平之道，隐而不彰。

　　观夫人间万象，男女有别，贫富悬殊，智者劳心，愚者劳力，而所得之报，往往相悖。岂非天道无常，人心难测，公平二字，几成奢望乎?

　　昔有愚公移山，志在通途，而天帝笑其愚，不予助力。今有巧宦钻营，曲意逢迎，反得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此等事例，不胜枚举，令人扼腕长叹。”

　　太上老君听的有些不耐烦，遂道：

　　“大圣，你到底要说什么？太清殿马上要来我这里检查。大圣就别捣乱了，赶紧离去吧，也让我好好收拾一番。”

　　斗战胜佛跳下鼎炉，抱手长叹：

　　“令人扼腕长叹呐。”

　　说罢便扬长而去。

　　………

　　天帝正在闭关疗伤中，事已至此，瑶董事长不得不出面掌管太清殿。

　　众神见到瑶董事长身着一袭玄衣登上太清殿的主座，不禁一片唏嘘。

　　瑶董事长是如何背叛九重天，力挺景行和降玉的，他们历历在目，便不会服气这样的瑶董事长来掌管九重天太清殿。

　　瑶董事长稳坐主位之，渡青立在殿下向众神道：

　　“我瑶台本就有权掌管九重天太清殿，只是前些年瑶姬娘娘对整个太清殿的风气失望至极，便交出了瑶台的管理权。

　　如今九重天动荡未稳，身为四界共主的天帝闭关疗伤，我瑶台自然会担起管理职责。”

　　全场一片哗然，是天帝和那位曾经的掌事大仙掌管太清殿的时间太久，久到众神们都忘记了瑶台昔日的辉煌。

　　瑶董事长开口道：

　　“昔日肆尘升为四界掌事，垄断九重天太清殿。污蔑降玉使之陨落，不得入轮回。太清殿自当做出判决，使其诛神灭魂，永世不得超生。

　　这背后还有哪些肮脏的事情，我一定会派人查的一干二净，还九重天太清殿一片净土。

　　在这世间，女子生存本就不易。景行和降玉能在四界开设一座高山书院本就是天大的功德，却有不怀好意之人将主意打到了高山书院的头上。

　　如今高山书院正在进行大火后重建，我会派遣一些人手去帮忙。众爱卿也应出力援助才是。

　　不要问凭什么这样的话，就凭，我瑶姬有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之上，我就一定会站在景行和降玉那一边！”

　　瑶董事长说罢，全场再无异议。就算心有不服，也不敢当着瑶董事长的面说出什么来。

　　瑶董事长示意渡青，渡青从太清殿外叫进一个生面孔，在场的众神没有一个能认识他。

　　来者身穿一袭深色长衫，手持华策稳步而来。

　　那个生面孔却自带一股气场，让在场的众神不敢交头接耳。

　　渡青继续道：

　　“肆尘已被伏诛，如今四界掌事空缺，瑶董事长早已寻找到了新的掌事择选。”

　　瑶董事长继续补充道：

　　“这个职位曾经生出过许多祸端，肆尘就是前车之鉴。今有贤臣，我也知道他有这样的能力，能够将四界管理好。”

　　那个生面孔恭敬地向瑶董事长和渡青行礼，又环视了一番，才道：

　　“诸位好，我叫宴文雪，是瑶姬娘娘钦点的四界掌事，往后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曾见过那位地府判官的神仙探出头来，远远看一眼，这才看清了这个宴文雪的样貌。

　　如今的宴文雪眉宇间多了许多少年的灵气，却不失稳重，确实和之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不同。

　　瑶董事长对宴文雪很是满意，等到他介绍完后便站起身来，拍了拍宴文雪的肩膀，对众神仙道：

　　“我的女儿伤还未痊愈，近期脱不开身，天帝闭关期间，一切事由都有宴文雪，渡青，还有太清殿全权负责。”

　　………

　　殿门外被裹成了木乃伊的女孩儿拿着手机一顿狂拍，却被瑶董事长逮个正着。

　　瑶董事长气愤道：

　　“都什么样了？还瞎跑出来。”

　　全身被绷带缠着，东荞扯了扯嘴上的绷带，嗡嗡说着：

　　“哎呀娘亲，我这不是为了记录一下我们的宴掌事大仙第一天上任嘛，到时候刘明月得求着我，我才把视频给她。”

　　见自己女儿这副摸样了还在为别人找想，瑶董事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也只得等到她录完视频之后再带着东荞回瑶台。

　　东荞身上的烧伤还未好，好在瑶台也有许多灵药。只是想起来还是后怕的，瑶董事长也没想到自家女儿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只身去拦三昧真火的火种，最终三昧真火焚身。好在只是烧伤，没有大碍。

　　发仙也来过几次，只是东荞皮肤上的伤都还未好，她也赐不下发丝。

　　东荞自己却觉得这没什么，毕竟少年英气，她还真成了高山书院里那些小迷妹的偶像。

　　“刘明月还不知道宴文雪上任了？”

　　瑶董事长询问道，正在看视频的东荞连忙转头，神经兮兮道：

　　“掌事大人亲自吩咐了，在他还没有业绩的时候，先别告诉刘明月。”

　　瑶董事长不明白，他都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四界掌事了，还要什么样的业绩？

　　………

　　银杏树林旁的桃林是刘明月无聊时候种下的，寒冬过后的早春时节，那片桃林的树梢上开着一些细小的花。

　　那年瑶董事长来高山书院拜访，瞧见这一片桃林便喜欢的不得了。但这比不上瑶台的蟠桃园，瑶董事长大手一挥便赐下了五十株蟠桃苗。

　　高山书院的气候和土壤比不上瑶台，这些蟠桃苗能成活就是不错的。

　　许多年过去，蟠桃苗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却没有哪一年能结出果子。瑶董事长笑着说：

　　“这就对了，要真结出了果子我便要将这些树苗收回去了。高山书院虽然是个有灵气的地方，但这里是种不出蟠桃的。我赐你的蟠桃树，自然是为了春日时赏花。蟠桃的花比寻常的花好看些，花期也更长。”

　　刘明月自然不介意，毕竟这些都是瑶董事长无偿赠送的。

　　除夕过后，桃林里的桃花开的更艳了。

　　高山书院的除夕在一场大火之中度过，大火过后，高山书院归为平静。或者说，那叫凄凉。

　　许锦瑟和许似锦忙里忙外，又请了人重修高山。在废墟之上搭建的简易房子里，学生们也度过了与往常不一样的除夕。

　　刘明月去桃林里折了许多桃花枝赠给劫后余生的姐妹们，一枝插进了花瓶，送去了后山。

　　后山的银杏树林被雨水冲洗之后仍然澄澈一片，常年不凋零的银杏树像是感知不到外界的气候，灿烂的银杏叶仍然立在枝头。

　　景行坐在蹁跹飘落的银杏叶中，像是回到了千年前的时光。

　　那时的降玉和景行，以杏叶山为家。

　　她还是会做那个梦，梦见反常的那年，乞巧节将至时银杏就落了漫山。

　　降玉不再穿金钗罗裙，只是简单笼了一层薄薄的素衫，用泛黄的银杏枝簪起乌黑的头发。

　　她坐在那棵巨大的古银杏树下,轻薄的宽袖被风吹起，拂过景行的脸颊。

　　降玉，轻声道:“今年有十八岁了吧，我这里的银杏黄落了十五年才盼来了你。”

　　………

　　在梦里，她能清晰看见降玉的样貌，她梦见降玉温柔笑着说：

　　“如今的你做的很好，是我从前没有明白自渡者天助这样的道理。”

　　“放心去做吧，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为师的小徒何时这样爱哭了？”

　　“为师不在，小行要担起一个校长的责任。可为师回来了，为师是来给我的小徒撑腰的。”

　　“世间千年，红尘一瞬，我们还会重逢。”

　　………

　　这字字句句都让景行留恋那无止境的梦，她甘愿沉迷于这样的梦里，就好像降玉从未离开。

　　梦里银杏纷纷，橙黄灿烂，她枕在银杏叶上，只隐约听见几声：

　　“校长，校长，桃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