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的黄丝绢》金参

191、第一百九十章

　　第一百九十章
　　倪潇儒手术后个把礼拜光景，这天晚饭刚过，林之韵便让瑞元给他爷爷家打电话，其实瑞元寻常时候从不会想到给爷爷奶奶打电话的，因为爷爷奶奶么…和小区里那几个爷爷奶奶差不多的…反正没有自己外婆外公亲。现在就是连爸爸都没有以前亲了，过年的时候也不带我出去玩，就知道躲在房间里看书，好没劲的。
　　因为瑞元不愿意给他爷爷家打电话，所以每回为了打电话的事情，林之韵总是要连番说上好长时间，还得连哄带骗，有时甚至还要拿出妈妈威胁儿子的手段来，说如果再不打电话，那妈妈就当没有你这个儿子。瑞元虽老大的不愿，但也经不住妈妈这样的威胁。今天打这个电话前的情景就是这样的。林之韵自己是从不给他父母家打电话的，如真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打电话那就由瑞元代劳，她自己则在一旁指挥，反正妈妈怎么说，瑞元就照样儿说去，就是个小小的传声筒。
　　说一句客观的话，有时林之韵是真心想送瑞元过去住几天的，第一个原因么那边毕竟是他爷爷奶奶，无奈瑞元就是不想去，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就两个字：没劲。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爷孙之间隔着一种抹不去的生疏感，无论如何都亲热不起来。过年这次去也是说好条件的，瑞元只答应住一晚的，后来好说歹说的总算答应住两晚。过年都这样，那平时就更不用提了。因为瑞元不肯去，那只能退而求其次，那就打电话吧，其实也没什么话好说的，翻来覆去不过就是那几句官话，冷饭炒多了那就糊了，从瑞元嘴里吐出来的依旧是那两个字：没劲。接着那电话就愈来愈少打了，再之后几乎就不打了。
　　林之韵之所以想送瑞元过去住几天或者是让瑞元打电话，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在里头，就是极想知道潇儒身边有没有女人这档子事情。这事总让她内心处于莫名不定的状态。而且这是一件只能闷在心里的事情，对爸妈说不得很自然，可是就连阿琴面前也是没脸说得的。尽管阿琴是知道自己心思的，不然年前阿琴就不会那样提醒自己了。但是知道归知道，要自己提起这事总觉无趣。
　　正月里瑞元说他爸爸潇儒的那一句话：过年的时候也不带我出去玩，就知道躲在房间里看书，好没劲的。瑞元是不开心了，可是林之韵的心里反倒莫名的踏实起来了。
　　不过今天让瑞元打电话还真有事情要说，因为自己妈妈这段时间肠胃不好，还时不时地要拉肚子，看了几次都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最后也是潇儒调药治好的。林之韵把电话拨好，然后把话筒交给瑞元，接电话的是爷爷。本来这个电话是没人接的，因为文丽一下班就直接赶去医院，所以倪齐安老两口子就暂住在文丽这边，这样可以就近接送冬洁上学，同时也方便照顾冬洁的生活。而文丽么白天可以安心上课，下班后就可一心的照顾潇儒，否则的话真是分身乏术，那一处都兼顾不住的。
　　今天倪齐安是特地赶回来拿那个大地球仪的。因为他觉得冬洁书桌上那个地球仪太小了一点，像个玩具似的看不清楚。他告诉冬洁，家里有个大地球仪，直径有六七十公分的样子，一边做手势比划着地球仪的大小。这是你爸爸最喜欢用的，我明天就去挪过来，你以后念书正好用得上。冬洁听了真是开心煞了，连着说太好了，说太好了，爸爸喜欢用的东西我也喜欢。
　　潇儒原本是想给冬洁就近买一个的，可是那个区域没有的买，回家拿么…又觉不太方便，虽然分量不重，但是体积总归是放在那里的，再说那段自己也很少回家去，一心只想着冬洁的腿病，另外么这毕竟不是一件当务之急的事情，再之后么因为被文丽妈妈撞见了，所以就被这样连着的拖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倪齐安把冬洁送到学校后就直接往车站去了，放学的时候就由奶奶去接。原本说好是明天早上再去文丽那里的，因为老婆交待过倪齐安，我俩离家已有十来天光景了，你回到家里少不得要擦擦抹抹整理一下的，这样赶过去又急着赶回来很吃力的，我看还是明天再过来好了。
　　倪齐安回到家里后，按照老婆的吩咐里里外外都擦抹一下，有些地方么又随手有理没理的整一下，其实家里本来就蛮整洁，这些事情做与不做结果是差不多的。这时已近傍晚，倪齐安见天色敞亮，再则肚子也不饿，心里想道，住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不知怎的心里头总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倒还不如今天就过去的好。他想先打个电话过去，让老婆留个饭菜搁哪里，转眼一想还是不打电话好，把这样大一个地球仪突然一下放在冬洁的面前，就是给她送去了一个小小的惊喜！
　　倪齐安急着赶过去，其实心里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想冬洁了。心里头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就是因为见不着冬洁的缘故，这就不免要让人生奇了，早上是他把孙女送到学校去的，才一天不到的功夫呀！
　　说起冬洁这个孙女啊…真有那种忽然从天上掉下来一样的感觉。倪齐安夫妇自从那日傍晚，在医院门口头一次见到冬洁以后，就是满心的欢喜，满腹的怜爱。这么乖巧伶俐的孩子真是少见的，看着就是一副招人喜欢的样子。那些日常要用的东西都一样样的预先告诉奶奶，省得奶奶到时抓瞎。放学回到家，等洗过手后便不声不响的开始做作业，做完后就拿过来请爷爷签个字，这样第二天才可交给老师的。
　　冬洁会把门口临时换下的鞋子都重新摆放整齐，然后再把鞋柜理整齐，那些换用的拖鞋和干净的鞋子都依次摆放。接着又把换鞋的地方拖干净才肯歇手。因为这次事情太突然，文丽根本就没时间去叮咛冬洁什么的，冬洁的懂事完全是在平时的潜移默化中养成的。那张很好看的小嘴巴就像含着蜜一样，爷爷奶奶是不离口的，和爷爷奶奶有嘀咕不完的话，这祖孙之间的亲热劲真是一番没法描述的样子。
　　当潇佚那日下午在文丽家头一次看见冬洁时就很喜欢这个孩子，那时还不知道这个讨人欢喜的小女孩是自己的侄女。随后知道了，那喜欢劲自不用提的了。潇佚回家后便把冬洁的事情告诉了女儿，瑞滢听了先是惊奇，后是开心，因而天天数着日子等妈妈带自己去见冬洁姐姐。
　　好不容易盼到了星期六下午，潇佚带着瑞滢去见冬洁。这小两姐妹虽是头一次见面，却没有一丝的陌生感，一个姐姐姐姐的挂嘴边，一个妹妹妹妹的不离口。两姐妹那个亲热那个好的样子啊…看着都要让人禁不住的生出喜欢来。
　　瑞滢下半年就要上一年级，因而过年以后便开始练习写字啊…背诗什么的，天天如此从不间断，那写字本什么的是人到哪就带到哪的。今天虽然是头一次来姐姐家，但是学习的事情是说什么都不能耽搁的。当然，今天这辅导的任务么便很自然的落在了冬洁的肩上喽！那冬洁啊…活脱脱就像是个大姐姐的样儿。
　　本来是打算晚饭以后回家去的，可是那瑞滢舍不得离开姐姐，因而央求妈妈让她和姐姐一起住一晚上。潇佚只好临时改变计划，自己一个人先回家去，明天上午和陈宇过来接接爸妈和两个孩子一起去医院。潇佚原本还想叮咛几句的，可是自己妈妈却说，有冬洁在你还叮咛作啥呢！爷爷奶奶看在眼里，不由得从心底里是生出一种别样的怜爱来，脸上洋溢着的是一种挡不住的幸福样。
　　不过，倪齐安夫妇也由此联想到了瑞元，本来么自家的孙子同样是喜欢的，可是不知什么缘故，瑞元和自己一点都不亲热。难得来一回不是嚷着看电视，就是一个人在无聊的弄着什么东西。要想和他说说话，可他却是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嘴里说着真没劲。今年过年时来的第一句话，便是说自己和妈妈说好的，后天中午妈妈过来接我去胖阿姨家玩。虽是勉强住了两天，但是大部分的时间不是在和瑞滢怄气，就是在和爷爷奶奶怄气。这爷爷奶奶每回总要在心里嘀咕，孙子的这副样子总不会是他妈妈教的吧！反正啊…瑞元这个孙子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啊！
　　这边的倪齐安，赶紧找出一块旧床单之类的布来，把地球仪包个严实，又用绳子扎牢。刚想准备出门那电话倒响了。一听是孙子的声音心里还是蛮高兴的，孙子说是想让爸爸去给外婆看病。爷爷告诉说，爸爸自己在住院做手术。旁边的林之韵吃惊的“啊”了一声，那瑞元也立马“啊”了一声的传过去。问是什么病，说是肝部长了个肿块。林之韵不由得又“啊”了一声，那瑞元也立马“啊”了一声的传过去。林之韵急想道，肿块？那不就是肿瘤么？问在什么医院，说是在省中医院。晓得了，星期天去看爸爸。说完便挂了电话。林之韵赶紧对瑞元说，你好好的写作业，要乖一点，听外婆的话，妈妈出去办点事情，话音未落身体却已抢先移到了门外。
　　她先到店里拿上钱，然后便直奔医院而去。心里想道，潇儒在生病，可是对自己来说这无疑是一次绝好的机会，一定要借这次机会好好地关心他，这样也许还能弥合两人的关系。而且，这回一定要给潇儒请一个最好最细心的护工，就是多贴一点费用也是值得的。潇儒呀…寻常是蛮节约的，不舍得花钱的，她已想定，到了医院直接给他请好，而且让那护工故意把费用说低一点，反正只和我结账就是，这样潇儒就不太会心疼。
　　到了医院后，林之韵凭着“肝部肿块”这条信息，很快找到十五楼病区，她疾步来到护士台，问清病房床号后，又问有没有好一点的护工，想给他请一个。那护士正好是倪潇儒的主管护士，她告诉说，这个病人早就请好了，手术都一个星期了，还会不请护工的？反正他老婆是天天晚上过来的，她现在就在，我刚才看见的。
　　护士的这句话犹如一盆凉水浇在了她那热腾腾的心窝里，可是额头却在冒汗。她赶紧拐到一处背光的角落里，心里想道，他老婆，这怎么可能？年前一起吃面时，他还亲口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话，才过了两个来月光景就有老婆了？是不是弄错人了？她不相信，一定要亲眼所见才可信的。她把口罩拉了拉严实后就往那病房的方向走过去，转过一个弯后便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忽然映入了她的眼帘，那人一手拿着个盆子，另一只手好像拿着一个便壶一样的东西，随后便拐进了病房，是不是潇儒住的这一间病房，现在还没法确定。因为距离有点远，再加之走廊上的光线比较暗，因而那人的相貌是没看清的。但是让人印象深刻，让人记忆犹新的是那条长长的，垂过腰际的粗发辫，就是那年在厂门口见过一回的粗发辫。
　　她怔怔的站在那里，尽管她的心不由得又凉了一大半去，但是她还是找到一条不相信的理由来，过去那么多年了，会不会看走眼的？再说，看上去差不多的人也是有的呀！她把口罩往眼皮处提了提，把原来那双大眼睛挤得细一点，同时慢慢的往那一间病房踱将过去，整个身子虽是往相反的方向侧着，但是那头却一直僵硬的别向病房的方向。她的视线和病房的夹角已经小到了最低限度，再小一点几乎要接近九十度了。这回看清楚了，就是那小黄脸…就是那个女人，旁边那一个就是潇儒的妹妹潇佚。她没敢停留，也自觉没脸停留。看是看清了，可是心却凉透了。
　　她坐在一处较暗的地方，没想到自己兴冲冲的来，而等着自己的却是这般光景。阿琴啊…你呀…就像是个女孔明一样，会掐会算的，说潇儒早就被装进别的女人的心里去了。当时自己怎么都不相信，因为就在你说这话的前一天，自己和潇儒一起吃面的时候，他还说是一个人的。没想到你这话真是有出处的！原来把潇儒装进心里去的女人依旧是这个女人！这绕来绕去的仍旧让她绕回到了原点上。自己好失落啊！因为自己再也找不到那个原点了。难怪阿琴要一再的提醒自己，要尽快的从潇儒的影子里走出来，哎…现在除了走出来，还能去哪里的！阿琴啊，要是你在这里的话，我肯定会大哭一场。哦…对对…马上就去阿琴那里，现在最想说话的人，也是唯一可以吐露心声的人只有你阿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