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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   夜晚,T们宿在一条溪边。
      水声悦耳,一面树影幢幢,一面月光白洁,交织碰撞。溪水溅起玉珠似的白浪,忽而气泡消散,黑沉沉的石头裸露出来。风摇撼枝叶,月色将它润泽。
      陈锡升起柴火,火焰夺目,热浪扑卷。T和陈月恒坐在一起,肉身坐在阴影里。
      T忽然道:“哥,你经常碰见这种事吗?”
      T没头没尾地提起,两人却心照不宣。陈月恒提笔写下:不。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去管。
      陈锡知道,T指的是自己帮少妇解围的事。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陈月恒却答非所问:但赵澜遇到很多。
      我们两个,就像经过一个节点,走向不同方向的线条。在奇国时,我们属于宫门卫,那时的卫尉是于丞相的人……
      ……头一天还称兄道弟的友人,下一刻就在各方的驾驭下刀剑相向。后来于丞相败了,我们那一伙兵卫就只剩下了我和赵澜。但那时我还不知赵澜也活着,因为T不见了踪影。我投靠了新的卫尉,后来也混到了个校尉。
      ……可以说,我最初有学医的念头,不是为了远离纷争、救死扶伤什么的,而是被老师的那一腔虚怀若谷、安之若素的气质所迷。可能是因为,我那时尽染武人的浮躁,老师这种如清泉流水般的人物一瞬浸润了我的内心,我迫切地求T带我走。
      我把官辞了,天天缠着T。T温文尔雅,对我无端的纠缠也没有置气,但觉得我是一时冲动,心性不定。不过时间久了,老师还是答应了教我。我们离开了京城。
      我陪了老师十七年,T只有我一个学生,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但十七年后,T就与我相别了。T得了肺痨,一天悄悄离开了我。
      而赵澜就是另一副光景了。T这人性格耿直良善,对事非黑即白。奇朝的内斗还是让T心寒了。T逃到了海国,火将军收留了T。从此,T与火将军就成了海国战场上的一双王牌,风与火彼此呼应,将鹿国一众打得落花流水。
      陈锡点头,在二三十年前,海鹿两国的境况与今正相反。直到男主出现,火将军年老还乡,风将军随之消失。
      ……火将军离开了战场,赵澜也就没有了留在那里的必要。T本来就心软,对血腥杀戮厌烦至极。后面你都知道了,T开始用以前攒下的家底救扶贫民。
      “嗯。”陈锡看得入神。
      所以T和我不一样。我对这种事是生不起波澜的,因为我学医不是为了T人,而是为了自己。虽然久而久之也迷上了医术的魅力,但我对着那些活人,却始终像在破解机关。今天这种事即便再出现千百次,我也不会有任何难过。
      而赵澜虽然会难过,但T不会绝望放弃。T始终坚定如一,热忱似火,永远不会被浇灭——T很高兴T能做这些,即使被刚刚救过的人伤害,只要T知道自己的行为正义,T就不会害怕,不会被彻底伤透。
      小锡,你呢?你觉得你能像T那般吗?如果你足够勇敢足够坚定,也许你可以继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若,你没有T那么百折不挠的内心,那还是像我吧。

      陈锡怔忪,T回忆起昨天那情景,忽道:“哥,我可能既不像你,也不像风将军吧。”
      “我应该不会冷眼旁观,但应该也不会百折不挠。我帮那个夫人的时候,是因为气愤恼火,那时的心情就如此时的受伤难过一般,令人很难理智。所以我觉得,路见不平的气愤也许和难过悲伤一样需要发泄和平复。”
      陈月恒笑了,T写:只要你理清了自己的想法,这就很好。
      陈锡突然问:“哥,你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教我这些了吧?”
      陈月恒神色隐在火光之中,T默默不言。

      二人就这样各处游历一年。陈锡这一年可谓脱胎换骨,虽然技艺仍然不甚高明,但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这时陈月恒带T回了锦山的房子。陈月恒开始饯行自己的诺言——为林就昇报仇,杀死鹿太子。
      于是陈锡就一个人待在屋里,只有木偶似的肉身陪着T。春去秋来,冬过夏至,陈月恒在这几年里常常带着伤回来。陈锡照料T一阵,然后T又再次出发刺杀谢成韵去了。
      不知是什么原因,可能是鹿国的东宫实在防备森严,也可能是剧情还需要谢成韵;反正,陈月恒总是不成功。
      陈锡已经在锦山待了一年,有一天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男人鬓发微白,已经有很多岁月的痕迹,但T依旧俊朗。而且这种外貌上的魅力似乎正是依托于风霜的皮肤和皱纹,至少和它们是分不开的。
      T猜测着男人的身份,对方脸型方正,浓眉大眼,手臂有力,正符合陈锡对踏实勤奋的体力劳动者的印象;但陈锡却没有在男人身上发现丝毫市井之气,就像T完全胜任了自己的生活。
      陈锡愣了会儿,道:“你是谁?”
      男人友好地笑:“我是赵澜。”
      陈锡皱眉:“T不长你这样。”
      男人摸摸额头:“啊,忘了……我见你时用的是哪张脸来着?弟弟。”
      陈锡还是放不小心,问道:“那你说,我们是在哪里见面的?你当时在干什么?”
      “就是这下面的锦城啊,我当时卖馄饨呢。小弟,我真是赵澜,赵澜又不是什么稀罕人物,谁闲着没事来顶T啊。”男人道,“再说,我来这儿是找你哥的。”
      “找我哥?”
      “对啊,那个死小五不回我信,我还不只能在这儿等T。”
      陈锡退后:“那……那你进来吧。”

      “嚯!这是哪个?”赵澜看见坐在院子里的肉身,肉身忽然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赵澜的方向走去。
      陈锡见此也很惊讶,因为肉身听了自己的指令后从不主动起身。
      T连忙将肉身拦住,道:“这是……这是……唉!说来话长,风将军您问我哥吧!”
      赵澜蹙眉:“你怎么……你哥跟你说的?”
      陈锡点头。
      赵澜道:“以后别叫我这个,怪别扭的。”
      陈锡应是,连哄带骗才将肉身带进去了。今天肉身不知因为什么,格外“叛逆”。

      赵澜从这天起就住了下来。两个月过去,陈月恒终于回来——带了一身伤,腹部插了把刀。
      T还有意识,见着陈锡猛地摔靠在对方的肩头。陈锡一时不查被T扑倒:“哥……”
      陈月恒双手挂满了新鲜的血,T闭着眼睛,在晕过去的最后时刻,在地上写下:“我,成功了……”
      陈锡的眼睛一瞬睁大了——按照原作的时间,谢成韵起码还有半年才下线——可这些已来不及T多想:“哥!哥!……”
      陈锡忙得脚不沾地,好容易将人救回来。幸好陈月恒底子不错,几天后就脱离了危险。
      赵澜在陈月恒醒来的那天晚上,与T密谈良久。陈锡坐在院子里漂洗衣物。赵澜压低了声音,陈锡听不分明。
      突然屋子里爆发争执,赵澜大力推开房门,门板在墙上“啪”地一声巨响:“……我去行了吧!你给我在这儿等着,不要乱跑!”说着T就大步朝外走去。
      陈锡一惊,转过身去。
      只见陈月恒歪倒在床沿,看样是想去追人,但扯着了伤处脸色煞白;T摸起床边的东西就朝赵澜砸去。
      赵澜反手一捞,接得稳稳当当;陈锡这才看清,那是陈月恒写字的木板。
      赵澜眼睛一瞥,瞧见其上的话语,重重“哼”了一声,但没再动作。
      陈锡有点好奇,就凝目去看;T目力极佳,而陈月恒在激动之下写的字迹粗大,让T得以看清——“你去!你去!去了就别见我了!拿到了我也不要!”
      陈锡疑惑,但按下不表;只将自己的双手洗净,进屋将陈月恒扶到床上,牵开衣裳检查伤口:“哥,别生气,你的伤都裂开了。”
      陈月恒自失语后,第一次露出一副很想说话的神色,气得脸红脖子粗,目光死瞪着赵澜,像要吃人。
      赵澜揣着手走进屋里,随意将木板扔到床上,眉心紧蹙:“反正我不可能放着你这样。”
      陈月恒探身拿起木板,刷刷刷地写字:这是我的事,我自己做的选择。
      “这对你根本是无妄之灾!你明明可以……!”赵澜突然哑了声。
      反正我不可能低三下四求人垂怜!
      “所以我说——我去!不用你伏低做小,我去还不行吗?”
      陈锡听得一头雾水,问道:“哥,你们在说什么啊?”
      两人却都不说话了。陈锡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皱眉道:“你们有事瞒着我?”
      陈月恒提笔写道:大人的事你别管。
      陈锡被噎住,心想:我今年都二十一了。可惜陈月恒把T当小孩T还反驳不了,只能被赶了出去。

      最终,T俩争论权衡之下,赵澜决定带陈月恒离开。至于T们是往哪里去,去干什么,陈锡就无从得知了。
      赵澜向T说明了此事后,又道:“小子,好好保重!我们信件联系!”
      “可是我也要走了,您怎么寄信过来?”陈锡是在这一刻突然决定下山的。
      赵澜道:“那你要与我联系时,就寄信到洛城荷园。那是我的庄子,T们会把信交到我手上的。”
      陈锡点头。
      赵澜笑道:“别了!”T携着陈月恒缓缓下山。陈月恒的伤还没痊愈,但行走已无碍,只是不敢剧烈动作。
      T留下了那一张木板,给陈锡落了一句话:
      “珍重,你也是我唯一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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