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主角不当也罢》剪草木影

37、第三十七章

　　陈锡领了报酬——虽有五百两银子，但T“只取自己所需”，学着陈月恒，将大部分散出去了，只留自己半年的用度。T马不停蹄地赶往京城，却不知单刀独身杀死向城城主又全身而退的T，名声已然大噪。
　　但此时的陈锡，正陷入僵局之中。
　　京城太常府外，一个脸蛋白净、背负长剑的小生正兀自徘徊，T的身后还跟着个高大俊美的瞎子。这组合令人注意，而T们已经在这太常府逗留多日了。
　　陈锡没有门道递帖进去，只能在门口守株待兔。直到四五天后，终于见到一位素衣遮面的小姐领着一干婢奴走出府，上了车驾。T通过原作的描写确认这是女主，急急上前阻拦：“姑娘！姑娘！我有要事相告！”
　　袁愫蹙眉，不等T开口，侍从就举刀相向，挥赶陈锡。陈锡怕得罪袁愫，不敢与T们交手，只能退让：“袁小姐，求您听我一言！”
　　袁愫的贴身婢女琉卿怒斥：“哪来的登徒子！见了我家小姐也不行礼！”
　　陈锡一揖：“是在下唐突了，但此事关系重大，不得不权宜——”
　　但这一礼显然教琉卿不满意：“小子，我家小姐是长公主之女，贵为郡主，你就是三叩九拜也不为过！还敢拦小姐的车驾！我家小姐慈悲，不降罪于你，你快快让开！”
　　陈锡一顿，仍是站得笔直：“袁小姐，您可否与我说句话？”
　　轻纱斗笠下的人影依旧岿然，琉卿却被T这话弄得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你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小姐尚未出阁，怎能与你这外男交谈！”说着T转头向袁愫：“小姐，我们走吧，别理这登徒子了！”
　　陈锡叠步稍一腾身，就挺立在了车驾前：“袁小姐，在下真有急事与您商议。”
　　袁愫终于开口了，T的声音如清泉悦耳，语气冷淡：“你就是六天前杀了吴止与的红衣舞姬。”T轻笑一声：“武功不错。”
　　陈锡知道女主的情报网极其凶悍，对T知道自己的行径也不讶异，面色如常落落大方地承认：“是，小姐说的不错。”
　　袁愫冷哼一声：“刺杀朝廷命官，该处以斩刑！”
　　陈锡朗声道：“小姐，要杀吴止与的人不仅是我，T罪过于向城千千万万的百姓！欺男霸女，贪污腐败，朱门酒肉T的治下民不聊生！您说，T不该死吗！”
　　袁愫道：“不管吴止与如何罪孽滔天，T的命只有我鹿国律历能收！”
　　陈锡跟T说不通，而且本身也不是为了这事而来的，不想与T再有口头上的纠缠，便迅速转移话题：“袁小姐，我来找您不是为了和您争论这些的。您的老师可将一名为怀悟藤的神器赠予您？”
　　袁愫顿时生了戒心：“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怀悟藤的原主人与我相识。小姐，祂需要怀悟藤的力量，拜托您归还神器。”陈锡抱臂鞠躬。
　　“呵！”袁愫嗤笑，“我本以为觊觎怀悟藤、并最先发难的是我那好妹妹，没想到啊，竟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刁民！”
　　陈锡身子一震，T着实有些伤心。因为读者的身份，T对女主是有好感的，乍被对方恶语相向不由难过。但T也觉得自己说的容易引起怀疑，于是连忙解释：“袁小姐不要误会——”T拉过肉身：“您看T，T就是怀悟藤原主人的肉身。您可以试试，T不畏刀斧，火烧……”
　　袁愫彻底没了耐心，冷斥一句：“滚吧！”就上了马车。
　　陈锡看着T的车驾离去，心里失落；但陈锡又想：我说的确实太过离奇，女主不信也是情理之中。有了！祂若是能进入女主的梦中，向女主解释清楚就好了！
　　遂，这天夜里，陈锡向祂讲述了自己的想法。祂回答说，祂试试。

　　但结果并不顺人意。祂根本进不了女主的梦境，纳闷地告诉陈锡。
　　陈锡“啧”了声，心想：除了我这个穿越的异端之外，原来主角也是独立于“时间”之外啊。也是理所当然，若主角还能被更加强大的存在钳制，那就不是主角了。
　　但陈锡明白，祂却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有些自责：“……抱歉，在这上面，我做不了什么。”
　　“嗯——其实我早有点预料的。”陈锡道，“这不是您问题。您还记得我以前是世界之外的人吗？袁愫跟我有一点相似，您可以理解为，T是游离于世间法则之外的人。所以您无法随意进入T的梦境。”
　　祂很惊讶：“有这样的人？可是……为什么？”
　　陈锡无言了。这个世界的真实即是虚假，陈锡突然发觉，对生活在其中的生灵是多么的不公。比如T的大哥，仅仅因为短短一段为女主医术高明作铺垫的文字，就此残疾，失去了发声的权利。
　　也许，陈锡想，这个世界就应该只停留在文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管是配角、主角也好，炮灰甚至无名小卒也罢，T们都活生生地存在着，与真实世界中千千万万的各色人物没有不同。T们的生死可能渺小茫茫，但落到每一个人身上，选择与彷徨、奋斗与堕落……恶与善、爱与恨——T们的生命无价，经历无价，思想无价。

　　“你还是不能回答吗？”祂的声音明显有些落寞。
　　陈锡第一次想把世界的真相说出来，可T又非常犹豫。因为T不知道，得知真相是否会让作为此间人的祂更加难受。
　　T们改变不了事实，痛苦是无法避免的。就像困在密不透风的铁笼里被烧灼着，是昏睡着迷茫地接受，还是清醒地看着自己被火焰笼罩。
　　陈锡无法选择。T只能道：“我不是不能说，但……但我不知道告诉您，是更好还是更坏。”
　　祂道：“你让我更加困惑了，我想不出有什么原因会像你说的那样。”
　　“世界之外不是平等的世界！”陈锡冲动地喊，但所用辞句依旧模糊。
　　祂呢喃：“是……我理解的那样吗，你曾经凌驾于我们之上。”
　　陈锡点头。
　　“那真是……”似是无可奈何，祂叹了口气，“陈锡，我一直觉得自己非常幸运，因为我有选择的权利。却不知，我也身处阶级之中。”祂顿了顿，道：“如果世界之外还有世界，若我努力探寻，能认知到吗？”
　　陈锡道：“大概是不行的。从某个层面来说，这个世界也是独立而完整的，我们无法突破它。”T突然想到，男女主的剧情完全上演后，或许就能接触到世界的真相——这里会直接停止吗？
　　但短时间是等不到的。
　　关于这相对凝重的话题告一段落，祂问起陈锡之后的计划：
　　“……还要去讨怀悟藤吗？”
　　陈锡在这方面有着越挫越勇的性子，T道：“当然！这本来就是您的东西。”
　　原作到这里女主还未驯服怀悟藤，陈锡决定利用这点：按道理来说，怀悟藤应该更亲近肉身和沾了时间之神力量的自己的。所以……虽然绝对打不过，但还是可以抢一抢的。
　　陈锡思及此有些烦心，T也不想做这个坏人，愿意和女主说清楚的。但规则阻拦祂和女主见面，陈锡也没有更好的解释办法。

　　当陈锡再次来到太常府，T没继续等待，而是偷偷溜了进去。肉身亦步亦趋地跟上。
　　陈锡探寻之后往一个院子去了。T避开婢女嬷嬷，直翻进闺房里。
　　华美的妆奁前，一个身着烟粉外衫搭水蓝主腰的少女正拨弄簪钗，侍女为T梳挽青丝。
　　陈锡没注意这女子的容貌，就急急冲出喊道：“袁小姐——”
　　两人转过头，见了陈锡是大惊失色；婢女挡在那小姐的身前，嚷道：“来人呐——”T一边喊，一边厉声呵斥：“滚出去！别想污小姐清誉！”
　　陈锡的惊讶不在两人之下。T见着一个像未出阁少女的闺房就笃定是袁愫房间，万万没想到袁家小姐可不止一个啊——T闯到了原作里的恶毒女配、袁愫的妹妹房里。
　　“抱歉抱歉，”陈锡连连作揖，“我这就出去，这就出去……”
　　屋外的女婢嬷嬷已经涌进来了，想逮住陈锡。陈锡自然不可能被这些人抓住，左右窜跳之下，进入院子桃之夭夭。
　　陈锡自己溜远了，肉身却没跟上。T发现后，又连忙回去，就看见肉身懵懵地被一群人押着走。T转了转头，又转了转头，然后双臂轻轻一抖，将一圈人挪离自己，一纵跃跳到陈锡面前。
　　这下可让众人的焦点又回到陈锡身上。家丁从外面赶来，将陈锡两人所在的墙檐团团包围。T们暂时还没办法，只能舞刀弄枪、厉声威喝，但有些带了弓箭铁弩的，已经在比划着要往上面射去了。
　　陈锡拉着肉身运轻功飞奔。
　　这时，整个太常府唯一能让陈锡难以招架的袁愫听闻消息前来拦路。T挺立在屋脊上，一身素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清丽如百合。
　　陈锡首次见到对方的容貌，果真像原作所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T皮肤白皙得和周围格格不入，身材高挑纤瘦，美得不真实。
　　“你又来了。”袁愫凤眼冷目，吐字轻轻似声若寒冰也似漠不关心。
　　陈锡放下牵着肉身的手，周身警戒；T能感受到从女主身上散发的淡淡杀气，目光一瞬不瞬紧盯对方：“是的，袁小姐。我必须来这一趟。”
　　“你想从我这儿取走怀悟藤，是偷还是抢。”袁愫踏前半步。
　　陈锡绷紧神经的同时，笑了一笑，道：“袁小姐，我不愿与你为敌。你还没有收服怀悟藤吧？怀悟藤被鹿国得到多年，还没有一个人能使用它。如果我说的是真的，那你将怀悟藤取出，它将瞬间认主。”陈锡瞥向肉身，又道，“袁小姐，你把怀悟藤给T看一眼，假如不像我所说，怀悟藤依旧没有反应。那我马上就走，再不纠缠！”
　　袁愫冷笑：“你这骗术不甚高明。你别忘了，你只是个普通人，即使我把怀悟藤取出来，你也无法在我面前将它抢走。”
　　“是的，我无法与你抗衡。”陈锡道，“所以选择权一直在你手上，袁小姐，你大可以放心的。”
　　袁愫道：“对啊，那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呢——”T祭气凝术，矮身飞扑，一颗火红的光球砸向陈锡。
　　陈锡腾身跃起，与袁愫擦肩而过，两人互换位置。火球将屋顶砸出大洞，红焰渐生。
　　呵呵，普通武侠到了女主那儿直接成玄幻魔法了！
　　陈锡腹诽，T丝毫不敢大意。因为实力悬殊，T一直落于守势。女主五系法术接连发难，特别是木系，那巨大的树藤让陈锡叫苦不迭，幸好T身手敏捷，天生柔软，藤网也没困住T。
　　只是这样下去，迟早得完。
　　陈锡分着心，一连串铺天盖地的火球就没完全躲过，肩腹被砸中，火烧火燎教T痛苦不堪。
　　袁愫走上前：“我想了想，普通人不会知道这么多。你，究竟是什么来路？”
　　陈锡是彻底无语了：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问我这个！T痛得厉害，汗水直冒，弓着身子一句话也说不出。
　　袁愫凝出一截巴掌长的木刺，随手一挥将陈锡钉到对面墙上。陈锡闷哼一声。
　　袁愫钳住T的下巴：“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锡勉强一笑，气声道：“这算什么……我……我还……知道更多……你的所有事……在，在我面前……都无所遁形……”
　　袁愫“啪”的一声将T的脸扇到一边：“还嘴硬！”
　　陈锡道：“袁小姐……不是，不是我……不告诉你，你听了……听了也不会，信……”袁愫手掌下移，扼住了T的喉咙，T说话愈发艰难，“我，跟，你解释，不了……你是，正派，我，要……要干的，事，必，必然损……到你的，利，利，益。所以……所以规则，不让……不让你跟祂，跟祂对话……”
　　袁愫听了半天一头雾水，气笑了：“呵，跟这种神志不清的费什么劲！”T放开陈锡，口中念道：“木莲，生。”话音一落，陈锡体内的木刺顿时炸开。T扑倒在地，气息渐弱。
　　弥留之际，祂的声音出现在耳畔：“……陈锡！陈锡！用神语唤肉身帮你，快！你要死了！”
　　陈锡微微睁眼，T的眼睛已经花了；肉身在刚刚翻天覆地的战斗中躲在远处旁观，现在袁愫离开、陈锡倒地T才慢慢走近，然后盯着快成为尸体的陈锡一动不动。T似乎觉得躬着身子观察还不够，又慢吞吞地蹲下来。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