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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八章 ...

  •   陈月恒两人乔装成流民,从原城出发。吟稣跟在两人身边。
      T们东躲西藏,一路上十分小心。只对上了一次盘查的官兵,两人蒙混了过去。终于,在三日后,两人来到明军的势力范围。
      明军的起义从奇朝中部爆发,声势浩大,半年时间夺下九城。统领名叫柳道之,在四个月前便自立为王。
      陈月恒以红袖军使者的身份递上帖子,明王很快接见了T们。
      柳道之是个三十五上下的男人,两横粗眉、一双墨眼,胡髭硬挺,身宽体胖,长相颇为威风。左右众多,一水的魁梧高壮汉子,陈月恒领着陈锡一进帐,瘦骨嶙峋、神色萎靡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陈月恒就遭到了T们的轻视;汉子们都是草莽出身,没那么规矩,鄙夷在群体中酝酿间,三五嬉笑,大喊,语句粗鲁:
      “……T石方看不起谁呢!就派对病秧子、小白脸来见我们大王!”
      “诶!”另一黑脸大汉语带笑意,朝陈月恒道,“红袖军难道只有你们这样的人吗?”
      众人皆笑。上坐的柳道之不似周围那般捧腹开怀,但脸上也堆满笑意。
      陈锡暗“嗤”了声,有些不忿;却见前头的陈月恒已波澜不惊地行礼,T连忙跟上:
      “大人口舌有疾,不能言语,请明王见谅。”
      左右笑得愈发厉害了:“哈哈……原来还是个哑巴!”
      柳道之挥手喝止手下,道:“好了!石方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陈月恒写,陈锡念:“大王,是关乎存亡的大事。奇朝如今势弱,已无力再以武力强硬镇压叛军;朝廷的招安信已在七日前送到将军手上,想必您也获了消息。”
      柳道之道:“你接着说。”
      “朝廷以高官厚禄利诱大王,大王可不能中了T们的奸计啊!”陈锡从没有这么演技爆发、临阵不怵的时候,明明T的手心已润湿了。
      柳道之不屑一嗤:“你们当然不愿我领了朝廷的命去!也不看我这些日子替你们分了多少火力!”
      “大王明鉴。将军是为大家着想,此时红袖军与明军是捆在一条线上的蚂蚱,一荣惧荣一损俱损。”
      柳道之歪过身子,半倚在太师椅上;T双眼微眯,明显不耐起来:“我以为我们这些武莽之辈,能打出一片天来,不是凭着冬烘先生的嘴皮子;石方T既然派你来,那我们也不必再谈了!”
      陈锡紧张地冷汗直冒,陈月恒又将一张字纸交到了T手上。吟稣轻轻道:“你哥又不真是腐儒冬烘,你怕什么。”
      陈锡心想:我第一次挑这么大担子啊!一个弄不好关乎不知多少人性命!我能不怕吗。T这么想着,也算分散了些注意,紧张缓解;捧纸扫上几眼,抬头道:
      “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我以为大王并非粗浅之辈。”
      柳道之有些恼怒,一拍手道:“不必再说!送客!”
      那黑脸汉子笑嘻嘻地来赶人;T蒲扇般的大掌、铁桶似的臂膀与陈月恒有着鲜明的对比,碰上瘦弱的T跟捉小鸡崽一样——但,陈月恒纹丝不动,黑脸汉子抽手惊呼:“奇了怪了!”
      柳道之问:“白将军,怎么了?”
      “大王,”黑脸汉子满目迷惘,“T……T身上有刺!”
      陈锡这时没忍住,“噗”地笑出了声,又道:“你们看大人体瘦,就以为T弱不禁风吗?不说大人了,就是我这个无名小厮,你们都没人能打得过!”T转向柳道之,“大王恕草民失礼。只是无人相信我们统领重视大人,重视与大王的会谈,草民免不得要证明一二!”
      柳道之听了这话,反而不气了,哈哈大笑:“好!本王就给你这个机会。你们谁去跟这位小兄弟切磋切磋?”
      黑脸汉子刚刚失了面子,急于找补,此时第一个嚷嚷:“大王,我来!”
      陈锡插话挑了这活便是顾及陈月恒身体。黑脸汉子膂力惊人,但武功并不高;只见陈锡以两指作剑,身轻如燕、迅捷似电,三两下便将汉子制住。T解了穴,退开一些,拱手道:“承让。”
      汉子一张脸又黑又红,惊疑不定。帐中所有人都被陈锡露这一手震住,实在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缥缈、如此快速的身法。
      陈月恒三两下上前,出手也无影无形。等众人反应过来,陈锡已被T扇了一掌,刮倒在地。
      柳道之忙道:“这又是何必?”
      陈锡捺下疼痛,作揖道:“大王恕罪!是草民狂妄,大人再三叮嘱要谨言慎行,要像对石将军那般敬重大王,草民却忘了!”
      柳道之起身亲自扶起T:“是柳某人自大了。”T转向陈月恒:“先生请上座。”

      几人落座后,柳道之道:
      “我虚长石方几岁,这便厚颜唤T一声‘石老弟’。石老弟这次找我,便是为了朝廷的招安信来的吧?”
      陈锡接过陈月恒的字纸:“是的。朝廷此次看似诚意相邀,但此中暗计大王不可不明啊!”
      柳道之皱眉:“这还有什么猫腻?”
      “陈某想与大王分述两层。一,这话说白了,不管是大王您,还是我们红袖军,那都是与T们朝廷官府作对的‘叛军’!T们此时不能用武力镇压我们,只能曲线救国、以利平叛。基于此,大王当了这个官也就等于教朝廷的人失了忌惮,等风波平息,T们岂不是能随意拿捏我等?”
      “二来,我们能走到反叛官府的地步,哪一个不是被逼到了极致?大王,我们高举旗帜、为民请命,可不是为了贪T一官半职的。”
      听到这儿,一些本就反对应招的汉子不禁附和。柳道之比手势压下T们的叫嚷,正色道:
      “那你们有什么想法?”
      陈锡道:“石将军愿与大王联手,合力攻下业城!”

      陈锡两人宿在柳道之安排的营帐内,此时仅有T们三人。陈月恒写道:
      反应不错。
      陈锡笑了下,轻声避人:“我现在都没彻底回魂呢。”
      吟稣从进帐起就借气神给的宝扇制作一大块冰给陈锡消肿;陈锡按着冰块,一会儿换一只手,“嘶嘶”个不停。
      吟稣不禁问道:“还痛吗?”
      “不痛不痛,就是里面破了皮,现在嘴里腥臭的紧。”
      陈月恒给T倒了杯水:抱歉,不能打得太轻了。
      陈锡点头,灌下一大口水,然后道:“哥,我们明天离开?”
      嗯,后面的事石将军会和明王联络。

      当今起义军势力最大的两支联盟了,奇朝岌岌可危。明、红两军分两路出发,一个从中原进近正面攻击,一个绕后围打。
      红袖军分几个小队暗度陈仓,陈锡跟着其中一只队伍。
      明军在正面的攻击屡战屡胜,捷报频传。年十月,明军攻到最后一个关卡时,天下起了暴雪。那是即使在寒冷的北方都是罕见的暴雪。明军迎来了最大的一场败仗。
      陈锡所在的队伍有一千人,由芮九娘统领。T们和着另外两队一齐领命支援明军。
      那是陈锡第一次真正上战场。T卷裹在兵士中,雪停了,但到处都是深及米高的白堆子,兵士踏过、站过的地方,在白底的衬托下,更加凌乱不堪。那次,是敌军夜袭。
      芮九娘想撤兵避开锋芒,但柳道之却觉得敌人夤夜来袭,又大张旗鼓,乃是虚张声势。这面前的汹汹威势才是虚招,敌人恐怕早就在退兵地带埋伏了。
      芮九娘只能听从。于是,明军倾巢而出,与敌方交锋。但——当陈锡看见那领军之将熟悉的面目时,一瞬惴惴。T猛地将身边的柳道之扑倒在地,腰间一只短匕飞横而过,白地里溅起几滴红;T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明王不能死!转身抽剑迎敌。
      奕的武功与陈锡是相较不下的。可对方又比T多了个优势——能够瞬移的神力。纵陈锡翻腾再疾,一横银剑早就化作无影星光,但,还是无法匹敌对方藐视时间的力量。
      “铿”的一声,银剑落地。陈锡后背抢地,呕出一大口血;T的右掌已被剜断,断臂搭在雪上,血几息凝结,似飘逸红稠。
      奕指匕向T,语句暗哑:“你骗了我。”
      陈锡“咳咳”两声,终是没有解释,将头偏向一旁:“你动手吧!”
      奕眸中闪过冷冽的光,匕首探出——陈锡听见周遭兵戈铿锵,身体砸在冰面、雪上的声音是闷闷的,像厚皮鼓响;T闭上眼睛,脑中一瞬清明:好吧,人生就是这般意外。
      但几息过去,T的身体没有纳入匕首的冰凉,疼痛并未如期而至——陈锡睁眼,看见吟稣执着一柄泼墨团扇,出现在T眼前;祂飘浮在空中,微蜷着双腿,一手从侧面搭在膝盖上。团扇锁住了匕首,奕急刺不进,吟稣的身影在T眼中闪现刹那。T惊呼:“你是何人!”
      吟稣淡淡地笑着,将团扇抽回;匕首被一股无形巨力扯落,奕惊疑不定。此时不见形影,T却听得人声清晰:
      “请不要杀T。”

      吟稣突然插手,陈锡方从险境中逃生,飞飙的心率还没下去,脑中仅浮现一个念头:祂……祂又成了神……
      吟稣还在与奕对话:“……拜托了。”
      奕犹在打击惶惑之中,道:“你是人是鬼!”
      吟稣道:“可能……与鬼差不多?奕,我记得陈锡与你说过我的。”
      奕先是目光茫然,而后倏然想起什么;T猛地抬头:“你……你……是……!”
      “既然你想起来了,那也应该知道,你是打不过我的。”吟稣笑眯眯,“我不许你杀T,你是绝对杀不了的。放弃吧。”
      奕渐渐拧紧眉心;T探身抓起匕首,倏然离开了。
      此时两军已经混战一团。柳道之早早被属下护到后面了,这边发生的景象没有人注意到。陈锡左手捞起银剑,艰难地站起来。
      吟稣愣愣地看着奕离开的方向,忽地道:“我是不是……不该插手。”
      陈锡经着剧痛,说话断断续续的:“那……那要看你怎么……想了,你是人……还是掌管规则、大公无私的……神?”
      吟稣道:“如果上天想让我做大爱无私的神,那么就不该让我拥有情感。”
      陈锡笑出了声;乐极生悲,T又剧烈地咳嗽几下,像要把内脏翻出去:“……没有感情的不是神,是工具,是程序;这世间还没有……完美无瑕的程序,这样……也许不会变得更好。”
      “而且,如果人和神真的……真的是平等的,那……那就没有……没有这些区别了。”一个兵士举刀向T,陈锡翻转银剑,三两下点倒了T;但T突然停下,呆呆地站了霎那。然后银剑举起,坚决地刺入那昏迷兵士的心脏。
      兵士气绝。吟稣惊道:“你为什么这样做?”
      陈锡道:“我才发现,不杀T们,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清高。到了如今,我不愿杀人,不是为了尊重对方,而是为了我自己安逸——我不想背负这些。”
      “可身处其中,身处乱世,我要活下去而不杀人,这罪孽就堂而皇之地分担到了T人身上。”陈锡说着说着,疼痛都似减轻了许多,“我不能这样。”
      吟稣一时无话。
      陈锡左手使剑,一剑一剑斩出一条血路;T一寸一寸地前进,血染红了袖腕。T的手全湿了,那是在冰天雪地之中唯一的热意。
      吟稣愣怔良久,才反应过来陈锡渐行渐远;T赶紧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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