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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怕黑,处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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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了梦梦被罚关禁闭一年,才让她有秘密养伤的机会。
当梦梦的禁闭思过结束时,她脸上的伤疤已经不大明显了,只是为了保险,她去接了个任务,在任务中伤了脸,好让自己的疤名正言顺。
疤痕虽然找到理由了,但面瘫不大好解释,好在梦梦在云顶门面对其他人时也不需要做出什么丰富的表情,所以她瘫着的那张脸倒是没有引起注意。
而梦梦的禁闭期一满,又有不少人来找她的麻烦。
可能是她在面壁思过的期间让他们找不到乐子了,所以,一开始就玩了个大的。
不知道是谁隐约察觉到梦梦怕黑,虽然不是完全肯定,但是,实践出真知嘛,于是伙同其他人一起去试试。
那是一种纯粹的恶意,大多的人都是起哄者,同时也是施虐者。
闲来无事找茬或是单纯地想找乐子,这就是他们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原因,简洁明了,毫无愧意。
没有人论说对与错,一人做了,其他人都跟着一起,在乌合之众中没有随大流的异类是注定会被孤立的,因为见识过被孤立的人要遭受到什么,所以,他们选择站在多数人的那一边,他们自我安慰,这也是友谊的一种体现。
梦梦的师父是尔思,虽说是个一峰之主,但是压根没有什么实权,而且这位峰主还是个残废,连站起来都很难,是个没有什么威胁性的软柿子,他们当然不会怕。
但浮生不同,他的师父是有曜,虽说是个有名无实的掌门,但真正掌权的桧风还让有曜坐在那个高位上,有脑子的人都很有眼色,知道哪些人是不能去招惹的。
梦梦寡不敌众,被扔进了一间没有窗子,照不进光亮的废弃柴屋里,然后,她被关了起来。
当浮生闻讯赶到时,那群家伙早就离开了,他们很聪明,很有先见之明。
就像有曜与尔思是一派,浮生站在梦梦那一边,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这些恶作剧的弟子们还是有脑子的,他们不会去招惹浮生。
他们避开浮生不仅仅是因为浮生有倚仗,还有一个他们都不想承认的原因,他们有些惧怕浮生。
浮生的眼神,当他们恶作剧时,浮生看他们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那是一种动物本能的畏惧,也是让人羞于承认的恐惧。
当浮生破开结界,踹开紧闭着的木门时,由外入内散开的光驱散了屋子里带着霉味的阴暗。
蜷缩在角落的人儿,后背紧紧地贴着阴冷潮湿的墙壁,那人双臂紧紧地抱着自己,不可抑止地战栗着。即使浮生闯入的动静这么大,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儿也依旧没什么反应,那人像是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一切,选择自我保护地切断所有感触。
梦梦怕黑,浮生是知道的。
并不是那种昏暗的黑,梦梦惧怕的,是那种透不进一丝光亮,带着灰尘气息,能将整个人彻彻底底地淹没的黑。
“梦梦······”
浮生快步上前,蹲下身,张开手臂,将缩成小小一团的人儿抱进怀里。
“梦梦,不怕,我在······”
浮生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他轻抚着怀中人儿单薄的背脊,一点点安慰着颤抖的梦梦。
“哥······”
手脚冰凉,唇齿打颤,梦梦抬手,用尽全力地抱住浮生,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找到一块浮木,死死地抱紧,本能地求生。
“嗯,我在--”
怀里的人儿体温偏低,冒着冷汗,浮生垂眸,盖下了眼中的神色,他放轻声音,温柔地安抚着。
是他来得太晚了,是他没有护好梦梦,那些人,那些人--
“哥哥······”
浮生的温暖一点点传递给梦梦,浮生的气息让她心安,让梦梦麻木的感知终于与外界对接上了。
梦梦终于缓过神来,终于能自我克制,终于能不再抖得那么厉害。
“我在,梦梦不怕,我们离开这里。”
浮生说着,打算将人抱起来,但是却被梦梦止住动作。
“哥,你能守在外面,让我在这儿待会儿吗?”
梦梦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一种脱力的疲倦。
“以后这种事,一定还会发生,我不可能一直逃避,我不能怕。”
梦梦稍稍推开浮生,她背靠着墙壁,身后墙壁的湿冷带着一种强势的穿透力,仿佛刺穿了身上的衣袍,侵袭着她的四肢百骸。
“我希望,我能自己走出去。”
梦梦的语气很轻,却又很坚定。
“······”
浮生没有回话,垂着眼。
他看到了梦梦撑着地面,颤抖着的泛白指尖。
“知道哥哥守在外面,我会安心很多。”
梦梦想要笑,却是牵扯不起皮肉,强行欢笑让她脸上的笑容又丑又怪。
“让我试一试好吗?”
梦梦抬手,手臂却是意外的沉重,她费力地想要抬起来,最后,也只是无力地勾住了浮生的手指,压了压,成功将浮生的目光吸引过来,让他看到她眼中的认真。
浮生握着梦梦的手,沉默了一会儿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答应道
“我在外面等着梦梦。”
浮生走出去前,最后看了一眼缩在墙角的梦梦,他合上门,阻隔了最后的一丝光亮。
他和她之间隔着一扇门,一扇看上去根本就不牢固的门,可就是这么一扇破旧的门,硬是将他与她隔成了两个世界,里面的她孤身于黑暗,倔强地独自寻找出口,外面的他孤身等待,固执地独自守候。
蓝天白云一点点暗淡,远处厚重的晚霞逐渐侵染了整片天空。
那层鲜艳得刺眼的色彩扑向大地,将所有的花草,所有的树竹,所有的土地表层都同化成一种令人生厌的明色调,沉重得难以呼吸。
浮生安静地守在外面,他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当天色彻底暗下来时,一切都笼罩在了孤寂与昏沉中。
无边夜幕挂着的一轮突兀圆月撒下了冰冷惨白的淡光,偶尔的凉风,是这死寂静夜中唯一轻响,是一种不着调的窸窸窣窣的哀鸣。
地上斑驳着破碎光与虚幻影,冷风将光影一会儿蛮力撕扯直至开裂,一会儿又暴力揉合得奇形怪状,投射下来的残影光怪陆离,令人生厌。
浮生的听力不差,他听到了屋内的动静,听到了摩擦声,听到了落地的闷响,听到了有些急促的喘息。
浮生安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浮生等了很久,房门终于被人从里面拉开,吱呀的破门声在寂静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晰。
梦梦扶住门框,从黑暗中走出来,她站在明暗交界处,身后是幽深死寂的晦暗,身前是清白如水的月光。
“哥”
梦梦想要笑,又想起了自己的脸,放弃了,她双腿有些发软,但还是一步步向浮生走去
“我做到了--”
“······”
浮生没有回话,或许,他应该笑着夸奖,但是,他做不到。
被冷汗湿黏在额上的碎发,微肿湿润的眼皮,沾着脏污的手掌以及膝盖,浮生不能装作没看到。
浮生抬手,将梦梦凌乱的额发理好,别在耳后,又用指腹拭去她脸上的灰尘污渍。
浮生的手指白净温热,梦梦仰着脸,配合着浮生,没有动弹。
“我背你回去。”
浮生放下手,转身,在梦梦身前蹲下,他微垂着眼,掩去里面的神色。
梦梦顺从地趴了上去,她圈着浮生的脖子,被浮生背了起来。
浮生背着梦梦,一言不发,沉默蔓延,挠得梦梦有些不自在。
“其实夜晚的云顶门也很美。”
梦梦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清静又凉爽,和白天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梦梦找着话题,感慨着。
“哥,你看那盏灯笼,有没有很漂亮?”
梦梦一个人自说自话,还硬是要拉上浮生,抬手指着一处。
那是挂在长廊上的一盏灯笼,细木骨架,镂空花纹,围着纱罩,里面的烛光将绘着的彩图照得明亮清晰,那绘着的,是松柏枝条。
灯盏的光亮照明了月光撒不进的地方,让摸着黑走路的人能找到方向。
云顶门并没有多少地方挂着灯笼,这儿有一个,还恰好被梦梦发现了。
“漂亮吗?”
梦梦见浮生还是没回话,大着胆子,戳了戳浮生的脸,然而,梦梦的手太脏了,一下子就在浮生白净的脸上留下了污垢。
这让梦梦有些心虚,连忙用衣袖抹去见浮生脸上的灰尘擦干净。
“······漂亮。”
浮生对于梦梦的小动作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灯笼,开口应了一句。
“这么美的月色,这么美的花灯,我们都有幸看到了,多好!”
浮生这么配合,梦梦连忙接话
“这就叫做,'祸兮福所倚'。”
“歪理。”
浮生的脚步很稳,不急不缓,说出的话也不轻不重。
“我这讲的是乐观的大道理,是明事理的表现--”
见浮生终于愿意和回应了,梦梦自然是再接再厉,一得意,就开始自吹自擂起来了。
“那我岂不是还应该好好夸夸你?”
浮生有些好笑地回了一句。
“不敢担不敢担。”
梦梦见好就收,哪敢真让浮生夸。
“我看你就没有不敢做的事。”
今晚的浮生难得没有惯着梦梦,丝毫不给面子。
“我这是未雨绸缪嘛,你也知道我的处境,越是表现得害怕,就会让那些人越起劲,所以······”
梦梦说着说着停住了话头。
她真想给自己一下,她究竟在说什么啊,什么叫做她的处境!
“我的意思是,小孩子才会怕黑,我······“
梦梦想要解释什么,却是被浮生打断了。
“梦梦很累了吧,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我会送你回去。”
浮生说着,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语调温和。
“······”
浮生没让梦梦费心思地解释,梦梦松了一口气,又有点心虚。
说多错多,梦梦索性趴在浮生肩上闭上了眼睛。
面对梦梦被人针对的处境,浮生一直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梦梦从来没有在浮生面前抱怨过,这种粉饰太平,两人心照不宣。
梦梦是真的累了,本来只是想着现在的气氛不太适合说话,所以安静一会儿,但是没想到,眼睛闭着闭着,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浮生听到了梦梦平缓的呼吸,脚步放得更轻了。
月色如霜,月光似水,浮生踩着同行的影子,平稳地背着睡着了的人儿。
那些伤害过梦梦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只是,他现在还太弱,他的能力,完全不能保护梦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