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钟》梅酝

71、71

　　冬日的依山太过寒冷，栾叶走在小镇的路上，双手放在身前颤颤巍巍勉强挪动步伐，“冻死人了，早知道就不这样一时兴起和夏夏过来，两只脚都冰凉。”

　　杨连夏手里拿着奥利奥吐司，见栾叶说这话不解道：“难道不是你自己想要来，把我从那边硬拉上车的吗？”

　　栾叶黑黑地看着她，“这不是找个借口吗？我们去吃个回锅肉，那家店叫什么来着，厨子下山，尝尝味道，杨林说很好吃。”

　　“吃货一个，看看自己这年被养的有没有长肉。”杨连夏压扁袋子里的吐司，她不像栾叶那样会用手掰下来，喜欢弄扁直接咬着吃。

　　栾叶不在乎，“切，长的肉都在我身上，自己不嫌弃自己就好，怎么穿这么多衣服，你真的不怕压到肚子。”

　　“这里那么冷，不像你穿件羽绒外套里面去就一个保暖内衣，傻不愣登地跑出来。”杨连夏笑道，相机悬挂在胸膛前，镜头和肚子的距离相隔一手掌，脸上永远带着淡淡的笑，明朗的面庞因为来到依山出现。

　　栾叶挽着杨连夏胳膊向前走，微型相机在她手里就是废铁，不像身边人那么有耐心，拍照她最不擅长，偏偏还能够随机取巧弄出好看的。

　　坐在木椅上，栾叶仔细打量杨连夏的脸颊，神神叨叨问：“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变化挺大的，自从二〇年和张阳望在一起到现在，两年多的时间，整个人气质都发生变化，越来越温柔了，身上的母性光环也散发出来。”

　　杨连夏对她这句话存在异议，反驳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工作将我的棱角磨平，怀孕后才显得温柔？”

　　十一月，栾叶陪着杨连夏去医院做检查，怀孕两个月，到现在十二月底，快三个月，冬天穿的衣服本就容易显胖，所以看不出来她是个孕妇，只有亲近人才知道。

　　隔着羽绒服放在她肚子上，只是轻轻地触碰，没有去转圈，因为知道这样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

　　“我都还没去看叔叔阿姨，估计得给你气死，说好婚后怀孕的，你们现在就是典型的先上车后补票，不过你也真的是，偷偷摸摸扎个洞，平时看不出你胆子这么大。”栾叶小声吐槽，只有她和姚远知道这孩子怎么来的，虽然站在她们的角度觉得现在要孩子有些早，毕竟现在大环境三十岁没结婚没小孩多了去，而他们才二十六，明显的有距离。

　　杨连夏当时算的上一时冲动，但真的没想过一次就中，夕阳映照在她们身上，店铺两侧的红灯笼逐渐点亮，柔声道：“都已经来了，怎么还会不喜欢，你总是担心我爸妈不容易，其实没那么复杂。”

　　“我和姚远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想和不想，她因为长大后的事情导致心理出现阴影，不愿意让将来自己的孩子面对情绪怪异的父母，虽然她想得很离谱和遥远，但很多时候不得不去考虑。”

　　“我觉得自己可以选择生孩子，是因为家庭环境，就像你和钟越领证后，虽然没有提及生小孩，养小八西的事情，不还是默默的备孕？”

　　说到栾叶的心头，她点头道：“对啊，本来我们俩就是想好，结婚后过个一两年要小孩，当初我是怎么做打算的，一起结婚备孕，你倒好，不是我就纳闷了，你之前去医院包括看中医，都说你宫寒体寒，要小孩没那么容易，难不成在那之前就已经悄悄调理身体？”

　　栾叶的猜想并没有错，在得到杨连夏肯定的眼神后，翻了个白眼，“就我们被蒙在鼓里，你就是闷声干大事，真的令人头疼，但你之前没和张阳望提，是想着自己过来亲自说？”

　　杨连夏手中热乎的水慢慢变温，有些呆愣地看着前面城门，与其说是古镇，倒不如说是古城，虽然人烟稀少，安静得让人好像身处异世，但很容易因为美食和这片土地心灵被净化。

　　“算吧，之前他们野外训练没带手机，一出去就是半个月，之前他们又是体能和日常作战训练，联系得没那么多，反正单位那里以我身体为主，前段时间留下来加班到八点多，算是给我腾出三天假，有个好工作是必须考虑的，但领导要是和善，整个工作氛围会更好。”

　　栾叶非常赞同这句话，“真的，自从我的新老师过来，每天都很快乐，和之前那个领导完全不能比，高出一大截，放在一起都侮辱我们老师了。”

　　钟越在店内等待商家把馿打滚做好，隔着透明莲子听不见说话声，里面只有老板打电话的声音。

　　“那你都松口了，为什么张阳望不同意？是觉得自己还没办法去成为一个准爸爸，还是因为什么特殊原因？”栾叶把放在脚边的杯子拿起来，喝了口吞咽奶茶，咀嚼最软糯的珍珠，口味是很好，但心中还是认为自己店里做得更好。

　　杨连夏还没和栾叶讨论过这件事情，但心里门清，神色认真，脖子上的围巾被她松扯一些，喝水身体都变热，“特殊原因，从一个身份转变到另一个身份，这个跨度比较大，而且他之前的家庭让他会在面对小孩子的时候退缩，所以那天聊天后算得上比较沉闷，但他又将就我，只能低下头。”

　　栾叶捂住嘴笑的很开心，“妈呀，把人拿捏准准的，看来平时没少调教张阳望，教教我呗。”

　　“还用教你？钟越多听话难道不知道，你让他往东走绝不反方向，想和我取经？”杨连夏笑道，热得她觉得脸颊发烫，只好把围巾彻底拿下，放在腿上的瞬间，心脏有点不舒服，但只是瞬间地发慌，没有太在意。

　　栾叶被这么夸奖，根本没有不好意思，得意洋洋抬着下巴说：“那当然，好了，你想吃的拿出来，不过你得少吃点这些甜的，就怕妊娠糖尿病出现。”

　　杨连夏一直都按照医嘱正常生活，也没有像自己母亲怀孕时那样小心翼翼，还出去玩，有时候在单位走路比平常还要快，一点儿不适都没有，而个人体质的诧异，正常怀孕的孕吐她是压根没有，该吃吃该喝喝，除了食欲上去了，也没有胖。

　　“别说得让我害怕。”杨连夏轻声道，嘴中驴打滚豆沙放的很多，甜滋滋还想吃，不一会儿大半全都进入她肚子里，栾叶看的是直摇头，“你这真的是，以前不喜欢甜，现在一个劲吃，收着点吧。”

　　白色塑料盒子被她拿走，杨连夏被管控是有点生气，但并没有开口阻拦，润润嗓子翻看相册里的照片，“好看的，和杨林一样去报班，报个摄像班。”

　　栾叶小声嘿了下，“初中有摄影社团，免费的我都不去，现在还让花钱，我傻了？不要。”

　　栾叶不想把时间放在学习上面，本来平时上班学习就已经头疼，再耗费时间简直是伤身体。

　　“从这儿过去要多久？”栾叶坐在副驾驶打开窗户透气，在车辆发动前迅速地关闭。

　　钟越点击手机导航软件上第一个位置，声音播出来需要开车两个小时，三人原先并没有打算最开始到古城，想着先去大队开刘指导的车，但栾叶临时改变计划只能去租车。

　　杨连夏坐在后面自觉地系安全带，从前道路对后排没有硬性要求，但最近出来的规定是必须扣好，所以慢慢养成在车上不管哪个位置都第一时间系安全带。

　　微信群里的消息越来越多，车辆上高速前，在收费站右侧空荡道路停下，点击里面的语音转文字，得知出去灭火了，侧头谨慎小心问：“他们出去到山上灭火了，现在过去大队除了守门看队的几个人，其他都不在。”

　　山路陡峭，下飞机到古城这一段路并不是很好走，所以绕了很久的大路。

　　栾叶侧身盯着杨连夏，她是陪着过来的，至于去哪里肯定是要按照后座人的想法。

　　杨连夏本来没有注意到前面两人的说话声，心思都在手机上回复的消息，已经知道去灭火，而且是今天早上出发，张阳望现在才回复消息。

　　“能到他们群里定位的那边吗？”杨连夏小声开口，还是想要跟上前，去年在无名那里已经见识过火灾的危险，但现在的她忘记了自己还怀着孕。

　　栾叶不放心地问：“路很陡，都是山路，你要想好，就算绕路得要三个小时，我还是觉得你不要去，毕竟跑去那里我们也只能在山脚下等着。”

　　栾叶的话并没有阻挡杨连夏过去的想法，点头恳切道：“我知道，过去吧，我不会害怕，自己身体也知道，没问题的。”

　　栾叶犟不过她，她们这些人，一个比一个倔强，谁都没办法，“行吧，就这样，你坐稳，我都怕的。”

　　钟越听到最终目的后，踩着油门往前开，导航位置已经被他更换，绕了一整个圈，虽然冬天雨水少不会出现泥石流这些事故，但山顶的碎石依旧无法让人忽略。

　　一路上栾叶心神不宁，因为杨连夏的决定，总觉得会有些冒险，可车上三个人就只有她操碎了心。

　　三个小时，车程只剩下最后四十分钟，本漆黑的道路，在上坡后看见远处山火烧得猛烈，前方视线一下子雾蒙蒙，能见度也变低。

　　这是栾叶第一次看见山火，S市处于低海拔地区，基本上没有山火，就连森林火灾都很少，像现在的场景她还是头回。

　　手机电量从10%到5%，再到关机，杨连夏算是和张阳望彻底失去联系，担心不翼而飞，只希望快点到目的地。

　　月亮在天空高高挂着，散发的光芒和山上那火焰鲜明又危险，云朵在两侧因为山火和月光而冒出部分，但无人在意今天如此美丽的风景，全部人的心都在那灭不掉的山火。

　　山脚下的村民从白天站到晚上，看着一批批消防员上去又下来，橙色作战服、透明护眼罩、橙色头盔，却比不上火焰。

　　栾叶曾认为烟火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她也从来不会害怕，从前S市没有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前，逢年过节家门口一定会放鞭炮热闹一番，后来迪士尼建造完成，沉迷于那烟火点燃上升到空中绽放开的瞬间。

　　火焰始终往上蹿，怎么去灭都抵挡不住向两侧和上方蔓延的速度，栾叶下车后近距离被吓到，认为最美的，现在却害怕，尤其是深夜中那条上去的路。

　　车辆没办法继续上山，到村庄的这条路是一个小山坡和大山坡组成，栾叶挽着杨连夏的胳膊细心扶着她，“慢点，别人孕期都小心得不行，就你还用力蹬着脚走路。”

　　杨连夏热得额头全是汗，擦了几次还是断断续续往下掉，身子不方便是真的，但想要爬上去的坚定不会改变。

　　路上栾叶看见有队伍骑着电三轮从他们后面，一路按着喇叭从他们旁边擦肩而过，所有人都统一服装，却让栾叶疑惑这都是些什么人。

　　“森林消防队伍并不是每个地区都会有，按照每个省或者市所根据的点位，一些偏僻的森林和村庄会专门设立打火队，前面过去的就属其中一员。”钟越在两人身后淡定解释，也打开了栾叶的新知识，原来还会有民间打火队。

　　上坡走了大概十来分钟，栾叶看到了山脚下的根据地，在橙色人群外，一群村民围绕在他们都会那边，缺的东西他们都第一时间递补过去，给队伍减少来回跑的时间。

　　团结一致的人们有信心将这场大火彻底扑灭，在众多人的焦急、担忧和帮助下，消防队的队员是越战越勇，上山的步伐更加轻快。

　　饶是钟越灭过二十来次火灾，也没见过今天这个阵仗，瞬间热血沸腾，却定在原地因为前方的呼喊和列队。

　　栾叶呆滞茫然地看着他们换装备，但都没有第一时间上去，而是在一整天的打火中，寻找休息的空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