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师尊苟命记》精分雨路

19、驯狗

　　在任务结束后，长嬴国君厚葬了世家的所有人，而这个罪魁祸首，不会被放入家冢里。
　　邶峰将这具残躯葬在了一处破屋后的柳树下，那里，葬着这家赶尸人的女儿。

　　"大人，权衡利弊后作出的判断，一定是正确的吗？"
　　柳树下，邶峰垂眸盯着两堆土。

　　游鬼没有记忆，没有思维，可是，被游鬼寄生的煞却有着无比疯狂的恨意。所以，在净化鬼气时，他看到的，是煞的回忆。
　　他看到了煞被欺辱的幼年，看到了他们青梅竹马时他跟着她学会好好生活，看到他为她努力向上爬，听命父辈，期待着她与他美好的未来。
　　然后，在他们的大婚之日，他发现他的新娘不是她，他发疯般地寻找他的新娘，最后，是在父亲书房地下的囚牢中发现了她。

　　行迹败露的家主毫无愧色，他义正严辞地说着家族责任，说着族人付出，说他是为了他好，是为了整个家族好。
　　家主对她这样的穷人视为草芥，认为他这样的金玉子弟应当爱惜羽毛。

　　他们视她如野草，可她有着旺盛的生命力，有着一颗金子般的心。而他，金玉般的外壳里，是一颗腐烂的心。

　　他从来就不在乎所谓的世家，所谓的家人。当初回来，不过是他舍不得她受委屈，想要名正言顺地迎娶她，想要将她的名字写进族谱里，想要让她与他在死后也能葬在一处。
　　现在，她死掉了，他对家族的恨，胜过儿时千百倍。

　　欺辱过她的人，他要他们陪葬--

　　"人生这么短，又那么长，为什么他们会那么自信，自己为别人作出的决定，一定是正确的呢？"
　　痛失所爱的恨，与被鬼祟啃食的痛，那么鲜明地附加在他的身上，他足够冷漠，才能减轻那些回忆对他的影响。

　　自己为别人作出的决定，一定是正确的吗······
　　她也问过自己。

　　"邶峰"
　　梦梦打断了他的思绪，她抓住他的肩膀，道
　　"你不是他，这只是个任务，而现在，任务结束了。"

　　微微失神的少年看清了眼前的人，他下意识地回以笑脸，却一下子没能牵动自己的脸皮，回忆是看不见的枷锁，将他拷在了另一个灵魂里。

　　"邶峰，你不是他，现在任务结束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梦梦看着他的眼睛，说得认真。

　　"我······"
　　浓眉大眼的少年彻底地回过神，生性乐观的他看着眼前人，笑道
　　"我当然不是他，我还有大人，有大哥，有师姐，我不是他。"

　　梦梦看着满脸笑容的少年，她并没有因为他的笑脸而松口气。
　　笑容是一种谎言，一种会刺痛自己的谎言。

　　她抬手抱住他，他的额头抵着她的肩膀，她摸摸他的头，说
　　"你这次做得很好。"

　　人有许多情绪，而这其中，痛，格外有感染力。
　　抵着她肩膀的少年捂住眼，无声地消化自己的情绪。

　　梦梦看着两个土堆，一个土堆上生着一片蒲草，还开出了几朵不知名的小花，而另一堆土上，只有漏出的几片腐叶。
　　无论生前何种模样，死后都是身上盖着一片土。

　　而灵修呢，能被好好地盖上土，都需要极好的运气。
　　修士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身份，可是，她将许多人拉了进来。

　　在这之后，邶峰的任务变多了，他需要以队长的身份带领小队去做任务，如同当初的简兮一般，一级一级地走上去。

　　而在这段期间，梦梦单独带南柯下山历练。
　　她给他的历练并不温和，她直接将他丢入危险之中，然后离开，第二日，才会回去看看。

　　第一次，小少年独自坐在兽骸边，衣衫破烂，满身血污，当他看到她时，黑眸微亮，起身往她而来，不想还未站起便摔了下去。
　　她看到了他左边小腿两侧对称的伤口，哪怕血迹干涸，也能辨出那儿被咬穿过，至于另一条腿，不比这轻。看来，他暂时站不起来了。

　　他还能动，就已经超过她的预期了。

　　"师尊，你是回来接我的吗？"
　　站不起来的小孩聪明地跪着前行，他爬到她的面前，抱住她的腿，仰着头，血污盖不住他的笑容。

　　她低头看着他，脏兮兮的小狗对于她的到来很高兴，于是，她说
　　"你做得很好。"

　　得到赞赏的小狗眼睛更亮了。

　　"我带你去清洗。"
　　梦梦弯腰捞起了小孩，她带他来到小河边，将人放下，背过身，让他自己清理。

　　当水声变为脚步声后，她转过身，穿戴齐整的小孩走到她面前，他抬手抱住她的腰，高兴道
　　"我喜欢这样的历练。"

　　梦梦不置可否，无论他喜欢或是不喜欢，这样的历练都会继续。
　　只是，她还是要提醒他
　　"南柯，你的自愈力异于常人，太过突出的优势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你要学会隐藏，知道吗？"

　　"嗯"
　　南柯点头，他喜欢师尊对他说这样的话，他喜欢师尊的关心。

　　她一如既往地将他扔进危险里，而他每次都会坐在原地等她回来，等她对他的夸奖，等她抱他去洗干净。

　　明明是生死攸关，他却表现得像是在玩一场游戏。

　　当他在对付凶兽，魔兽越来越熟练后，她给他换了个目标--饿鬼。

　　这类小鬼难度算不上大，数量却很多。她给他找较弱的饿鬼练手，让他越来越上手。
　　只是有次出现了失误，那饿鬼的洞窟里竟然藏着一只魔修，准确来说，是肚子里有孩子的，死去的魔修。饿鬼吃掉了她肚中的孩子，这成了它的补品，升高了它的等阶，因此，它差点杀掉南柯，将他当作下一个补品。
　　她是被突然出现的魔息警醒，顺着魔息进入洞窟，目睹被魔气包裹，消融的饿鬼。

　　当饿鬼消失后，魔气也荡然无存，洞窟里，只剩下她，以及昏迷不醒的南柯。
　　南柯醒后，并不知道魔息的存在，她进入他的灵识，查看过所有地方，也没有找到消失的魔息。

　　从那之后，梦梦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搜查他的灵识，而每一次，都没发现任何异常。

　　梦梦还是会继续带南柯下山历练，这一世与上一世不同，她将他丢进饿鬼巢穴后，只会等到他即将被杀死时才出手。她没有给他安慰，她很少与他言语。
　　这一世的南柯，安静，听话，她不在乎他心里的想法，她只是打压他，驯养他。

　　到时机后，梦梦带着南柯找到了属于他的法器--长链猗赫，短笛竹绿。

　　南柯参与的第一个委托是协助梦梦解决长嬴国却月城里发生的游鬼作乱事件。
　　说是协助，其实，这是让南柯逐渐开始接触委托。

　　南柯表现得很好，他很聪明，看出了当时扯不清的人鬼纠缠。
　　最后，梦梦让南柯尝试消灭游鬼。

　　所谓游鬼，都是一些游荡于世间的弱小鬼怪。

　　南柯虽然是第一次处理委托，但是，湮灭鬼怪的术式他已经熟练了。

　　南柯做得很好。

　　后来，梦梦带着南柯又接了几次难度逐渐升级的委托。
　　南柯在面对鬼怪时总是能表现得很冷静，一般弟子在初次应对面容可怖的鬼怪时普遍的恐惧，在他身上似乎看不到。
　　他的犹豫与胆怯，似乎只会出现在完成她的指令之后回到她的面前，等待着她判断他的时候。

　　而梦梦，不会说些鼓励的多余话。

　　南柯成长得很快，在协助任务后的第二年，他已经能够独立完成委托，单独地做任务了。

　　当时的她只留给他一句话"任务必须成功，别给我丢脸。"

　　后来，他确实没给她丢脸，他的进步很快，任务完成得越来越快，接任务越来越快，并且，他作出的成绩很漂亮。
　　她当然知道他是被这个世界庇佑的天选之子，既然如此，也应该让他多做些贡献，于她，是此时唯一的用处。

　　当南柯可以独立地完成任务后，梦梦减少了与南柯的接触，与他的相处也渐渐减少。

　　上一世，南柯点点滴滴的成长都有着梦梦的陪伴，但是这一世，她更多的，是看到他努力后的成果。
　　在她不去看，不去关心的时候，南柯从来就没有松懈过。

　　他的进步明显，他的成绩优越。

　　梦梦再见到南柯时，是他在春季赛中，击败同届所有人，成功夺魁后，他被简兮和邶峰拉着去找梦梦。
　　梦梦留下了南柯，待简兮和邶峰离开后，她对他说
　　“以后少参加门内赛事。”

　　南柯微怔，他还以为，师尊会高兴，就像简兮师姐和邶峰师兄取得成绩时那般。

　　“可是，我是因为赢得了比赛，才有机会见到师尊。”

　　“所以呢，你不听话了吗？”
　　清冷的灵修冷声反问。

　　“我，听话。”
　　南柯低头，他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他喜欢他的师尊，所以，他听话。

　　“既然听话，就回去反省。”
　　她不会刻意强调她与南柯的师徒关系，更不会刻意将南柯推到众人视线中，她更想的，是淡化南柯与云顶门的联系。

　　“是。”
　　南柯低头离开。

　　南柯拒绝了简兮的参赛邀请，他又变成默默无闻的样子。

　　他这样不被关注的状态，是梦梦愿意看到的。

　　直到有一次，南柯又有比赛，并在比赛中夺魁，拥有了能代表云顶门，出战宗派间新星秀的资格。
　　在简兮带南柯来通报这件事后，梦梦留下了南柯。

　　少年低着头，直到她唤一声
　　“南柯”

　　少年闻声，抬头。

　　“啪”
　　她给了他一巴掌，很响亮的一声，打得他的脸偏向一侧。

　　“我说得很清楚，以后少参加门内赛事。”
　　她冷声道
　　“为什么不听话？”

　　上一世，南柯并未参加这个新星秀，他在众人前的第一次露面，是之后的比武大会。
　　她本打算试试能否将他在比武大会中的参赛名额压下去，结果，他倒是提前冒头了。

　　“我……想见师尊”
　　少年低着头。

　　“是吗，那你跪在这里，看个够”
　　她话音刚落，少年便双膝跪地，抬头看向她。
　　她的那一耳光不是做样子，打得他的脸颊很快红肿。

　　她不再去看他，而他则听话地跪在这里，看着她。
　　他的目光让她有些烦躁，叱道
　　“转身去面壁思过一个时辰”

　　他照做，转过身，安静地跪了一个时辰后才低低唤了一声“师尊”

　　“站起身，转过来”

　　少年双腿微僵地站起来，转过身。

　　“既然代表云顶门参加了，就要全力以赴。“
　　她冷冷道
　　“到时比赛结束，再来我这里领罚。”

　　少年微顿，眼中染上了某种意外的喜悦被他压下去，他应道
　　“是”

　　梦梦不想在外人面前对南柯表现得太特别，所以，她不会主动向简兮提少让南柯参赛，她也不能强行压着南柯不去比武大会，更何况，他去新星秀后，夺魁了。
　　在同一辈中，南柯异常耀眼。

　　当南柯回云顶门，来找她领罚时，她让他在屋里跪着思过一天一夜。

　　她一直在算着时间，很快了，他会如同上一世，代表云顶门参加对外的许多赛事。
　　她给他提前打个警告，她说
　　“南柯，我不会在外人面前惩罚你。”

　　对于他的忤逆行为，她一定会做出惩罚，只是，她不会让其他人知道。她没必要因为他而让自己的名声更烂，他没那个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