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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不如我们打个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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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进了刑部冯道远便将顾清林叫到了自己的衙房。原来是派去京畿衙门打探消息的人带回了情报,说当日荒坟案的埋尸地点是李昌自己交待的。
“李昌自己交待的?”顾清林完全没想到这种可能,着实有些惊讶,也很是怀疑,“这消息确实吗?”
“应该不会差,多方打探验证过。”冯道远道。
“兜兜转转,这案子的关键竟然还是在李昌身上。”顾清林不由叹道,“还好是秋后问斩,这要是当时就斩了,岂不是要死无对证了。”
“也没多长时间了。”冯道远适时提醒到。
顾清林又是一愣,而后才反正过来,冯道远这是。。。。。。“大人你原来也会开玩笑!”
冯道远闻言也是一笑,很快又正色道,“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去找忠义,刑狱这一块他熟悉。”
顾清林点了点头,躬身施了一礼,“下官这就去安排。”
很快刘忠义就帮顾清林又清了牢房的场。
李昌见到又有人来到他的牢房前面,并未多看,只是哑声道,“我都快要行刑了,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顾清林仍是进了隔壁的牢房,隔着栅栏又坐在当日李四身亡的地方。
“李昌!”顾清林唤道。
李昌闻声转了转身子,隔着牢房的栅栏就看到了顾清林,他先是随意看了一眼,很快转开了视线,而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再一次看向顾清林,看清林顾清林身着官服的样子后,很是不屑的嗤笑一声,开口问道,“你不是说,你不是当官的吗?”
顾清林点了点头,很是诚实的道,“先前不是。刚当官不久。”
“呵,”李昌又是一笑出声,“你爬的倒是快。”
顾清林没在意李昌的态度,而是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秋阳镇外的那处埋尸地点的?”
李昌一时没回过神,“你说什么?”
顾清林耐心的又重复道,“我是问你,秋阳镇外的那处埋尸地点,是谁告诉你的?”
李昌愣了一下,终于明白了顾清林在问什么,只是他不清楚为何此时顾清林会重又提及他的案子。他满心狐疑的看着顾清林,出于本能的防备心里,沉默了一会,“人是我杀的,是我埋的,地点我自然知道。”
顾清林见他这样说,倒也没有反驳,只是又说道,“我让人悄悄查过你,他们说你本是秋阳镇上的一名孤儿,从小乞讨为生,长大后虽说做了许多偷鸡摸狗打家劫舍的营生,但杀人放火的事情却是没怎么做过。按理说你孤身一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弱点,所以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认下这件案子,若说是屈打成招,可眼见有翻案的机会也不见你有何反应。”
李昌听他这样说,倒是自嘲一笑,不置可否。
是啊,他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身无一技之长,靠着偷鸡摸狗打家劫舍的营生艰难为生,之所以被选为这件案子的替罪羊不正是因为他孤身一人又无背景,死了也不会有人替他多说一句话吗?
顾清林见他无意多说,又断续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认下这个案子,但至于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我倒是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其中至少有三名女子不是你杀的。”
李昌闻此言倒是有了些反应,不由的重新抬起头来,有些探究的看向顾清林。
顾清林又道,“所以我们也不要彼此绕弯子,你能告诉我事情的真像吗?或者说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告诉我事情的真像?”
这一次李昌沉默的更久,杂乱成缕的乱发遮挡了他的大半个脸庞,顾清林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引起什么。
许久之后,李昌轻叹一口气,“算了,就这样吧。”
然后便转身背对着顾清林躺下,不再理会顾清林。
这反应倒也在顾清林的预料当中,毕竟他们之前除了李四案并无交集,不论他先前有无杀人,但是他杀了李四,就已是重罪。且现在他们又处在官与匪的对立面,认下这罪名自然不是无缘无故,前面京畿衙门硬将他定为凶手的时候就官府在他的心中就已经没有了什么威信,一个对官府存着抵触心里的人,是不会愿意再同官府合作的。
顾清林也沉默了一会,脑海中也在快速的思量究竟要抛出怎样的筹码才有可能打动李昌。像李昌这种街头小混混,看似臭名昭著,实则多数还是欺软怕硬,贪生怕死的。能让他顶死替罪的,屈打成招是一方面,但这种情况,如果遇到有人能查时他是蒙冤被迫的,一般也是很容易反口的。可李昌咬死不说,显然这背后一定是有什么顾忌,才导致他闭口不言。
思索片刻,顾清林再次开口说道,“不管你心中有何顾忌,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李昌仍是保持躺着的姿势没动,过了一会倒是有声音传来,“什么赌?”
顾清林一字一顿,道,“就赌你闭口不言,究竟能不能保住你想要保住的东西。”
说到赌,这倒是的确在下赌注。李昌有顾忌这件事情也仍然只是顾清林心中的猜测,所以到底是否有效,也只能碰运气,看老天是否眷顾于他了。
见李昌又没了反应,顾清林继续道,“我赌你,保不住。”
说完这句话,整个牢房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李昌没有动,顾清林也没有继续多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顾清林提着的心久久不能落下,只能从背后死死盯着李昌。李昌是孩童拐卖案现有可靠线索当中的唯一一个突破口,若他始终不肯开口,以这个时代的查案条件,这件案子到最后只怕就真的要不了了之。
这里没有计时的钟表,顾清林也不清楚已经过了多久,牢里气味难闻空气也不怎么流通,顾清林的手心里已满是汗水,正当他以为李昌不会再有回应的时候,却见李昌动了。
李昌慢慢坐了起来,重又转过身面对着顾清林,却也并没有说话。
顾清林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向他透露更多的消息,或者说,是向他露底牌。
顾清林略一思量,又开口道,“你混迹坊间多年,奸邪之徒,信之无益的道理,你应当也能想明白。无论是威胁还是承诺,你都不应该对他们心存希望。”
李昌闻言讥讽一笑,“不信他们,信谁?信官府,还是信你?”
李昌开口,顾清林的心终于稍稍的回落,感觉到了一丝希望。他看着李昌,认真道,“这世上除了你自己,并无完全可信之人,可信之事。”
他这样说倒是也出乎李昌的意料,神情明显为之一愣。
顾清林继续道,“世事无绝对,就像官府之中并非都是好人,而宵小之辈也并非全都无情无义。人生在世,日日年年,活的无非就是选择二字。”
“你可以选择相信他们,直至你自己不明不白的死去。你身在天牢,自然也无法知晓外面的情形,怀抱着一丝幻想直到死去,心里上或许也能好过一些。”
“你也可以选择与我合作,你尽你的力量帮我追查凶手,我尽我的力量,帮你护住你想要护住的人或事。”
话已至此,顾清林便不再多言。
片刻之后,李昌未被乱发遮挡的那只眼镜直直的盯着顾清林,哑声问道,“我凭什么选你?”
“就凭我帮助李四找到了他的父亲,就凭我从未停止追查杀害他的幕后真凶。”
李昌有些惊讶,“你真的找到了他的父亲?”
顾清林点头,却是满面沉痛之色,“找到了,可惜人已经被害了。”
事实上就像顾清林说的一样,李昌自己本就不是什么良人,自然也知道同宵小之辈讲诚信无异于天方夜谭,可他一个小地痞一无实力二无背景,这种事情别人找上他他也别无他法,只能任人宰割。而那些官府的人,为了破案抓不到人还要屈打成招,何况有人自愿顶罪呢?又有几个当官的会在乎他们这种小老百姓的死活呢?
可眼前这个人,李昌看着顾清林。这个人,他似乎有一些特别。
李昌低头,看不清表情,但从他紧握的拳头来看,似是在做着什么激烈的内心挣扎。许久之后,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眼神中多了一分坚定。
“城北的慈悲院。”李昌说道,“他们威胁我不这样做,就会对那些孩子们下手。”
顾清林终于长出一口气,彻底的放下心来。
“他们是谁?”顾清林问道。
“我不知道,”李昌摇了摇头,“那些人都以黑巾蒙面,看不到脸。”
“你再仔细想想,尽量想仔细一些,不论任何线索,只要你能想到的,都告诉我。”顾清林耐心的引导。
李昌想了一会儿,又说道,“衣服都是黑色的,料子也很普通,说话的那个人有些瘦,个子同你差不多高,嗓音有些低沉,好像是故意压着声音。”
顾清林有些失望,除了身高胖瘦,几乎没有可用消息,正当他暗自叹息的时候,却又听李昌道,“对了,我在说话那人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味儿。”
顾清林精神一振,“酒香味儿?”
李昌点了点头,顾清林又问道,“会不会是见你之前喝了酒?又或者是有可能身上不小心洒了酒?”
李昌摇摇头,“不像。倒是和那些酒馆掌柜的身上带着的酒香差不多。我先前曾在一家酒馆做过一段时间的杂工,那边酒馆掌柜的每次去了酒坊之后回来,身上带着的酒香味儿跟那人身上的就有些像,很普通的那种水酒的味道,并非高档酒馆的上品酒。”
顾清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就是说,那些人,或者说至少同你说话的那个人有可能是从事着跟酒相关的工作。”
李昌点了点头,又说道,“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城北的慈悲院,你要护住他们。”
顾清林很爽快的点头应下,“这段时间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他们,但我并不认为那些人此刻会真的动手伤害他们。”
李昌一愣,问道,“为何?”
顾清林耐心的同他解释道,“一来前些日子刚出了孩童拐卖案,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会再从孩子下手,二来,慈悲院虽是全靠善人捐助,但毕竟也在官府备过案,慈悲院里的孩子出事,目标太显眼。”
他们不过是看你索有恶迹又大字不识,没什么见识看不清个中关窍,故意吓你而已。顾清林再心中默默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