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无生》云侣

64、小熊皮筋

　　许时念发生的事江问给沈忘发过消息，但迟迟未得到回复，不久林薇被催回家，江问只能带她先走
　　许阳承头上缠了不少管子，每天不停输药，即使如此，他也从没醒过，距离这件事发生已经快一周，爷爷也得到了消息，他佝偻着腰，踉踉跄跄的走来，几次停下调整呼吸
　　看到许阳承躺在床上，他顿在门口，眼白红的明显，但许时念始终看不到他的泪
　　记得小时候，许时念睡觉很不老实，爷爷经常半夜进房间替她盖好被子，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后来，她也亲手给他盖上了棺材板
　　爷爷来看许阳承后的没几天，他就静悄悄的走了。许时念在那栋老房子里，握着那双廋骨如材的手，慢慢的看着他停止了呼吸。爷爷走前和许时念结巴的说了好多话，老头那天真的很能说。他还塞给许时念一个被胶布缠满的布袋，他说，‘这是爷爷给你的嫁妆，你以后一定要找个好人家，我在底下才能安心’。那天凑近看才发现，爷爷原来不是不会流泪，是脸上的皱纹太多
　　许时念将泛黄的胶布一圈圈撕开，一万零一元，这小老头从哪学的。握在手里的红色钞票慢慢被不知哪来的水滴浸湿，从今以后，没有人还会给她包好吃的饺子了，她再也吃不到了
　　沈忘亲眼看到沈修文的情况后，他没有再争吵，隔天先是去手机店给那台手机充了话费，后来总是待在办公室里，公司还有很多人看他年纪太小，对他各种不服，他每天忙的不可开交，慢慢重新开始抽烟，有时一天能抽半盒，可他要吃的药也没带，不出意外的把自己熬进了医院
　　他一人躺在床上打着点滴，饿了便点外卖粥，不知怎的，脸上许久没出现笑了。如果许时念在身边，会心疼他的吧
　　手机忽而响起来，他长叹一口气，坐起来拿过手机，是二舅，不是工作，终于是有点安慰
　　“喂”
　　“你在哪呢，我今天来公司，听他们说你这几天经常不见人，怎么回事啊”
　　“我上次去不是说了吗，有事发我邮箱”
　　“那你也得来啊，有些东西需要你本人签字”
　　“知道了”。沈忘不耐开口道
　　“你干嘛呢，怎么这么弱的声音”
　　“挂了”
　　“等等，你在哪呢，我又不告诉你爸”
　　过了好一会，二舅才慢慢推开了房门，他不紧不慢的走上前:“怎么外套也不脱就躺床上了”
　　“我就一双手，这样方便，热了掀被，冷了直接盖”
　　“你说说你，生病就一个人来，不知道喊个人来照顾一下吗”
　　“没谁喊”
　　二舅坐下的动作愣了下，他又抬头笑道:“思颖啊，她不是跟你一起回来了吗”
　　“不想欠人情了，你有事没到底”。他皱着眉看去
　　二舅转身从包里拿出一堆文件夹。“这些你要看一下签字，我好赶紧给人送过去。还有这些你也需要看一下。吃饭了吗”
　　“吃了”。他坐起，将文件打开，颤抖着拿起笔
　　二舅点头顺势往旁一看，注意到桌上的外卖盒，他看向沈忘:“怎么就吃点这种东西，不卫生，都生病了就不要点外卖了，还有，你那个烟也少抽。知道你刚做会忙，但还是要尽量早睡，别太劳累”
　　“嗯”
　　“对了，我认识一个李总，他跟市医院有点关系，这次住院是不是那个心脏上的毛病，你有没有病历，我回头问问他”
　　“不用，又死不了”。他忽而又想起什么，放下笔:“你那个网吧可能要停业了，我来的太急，没把钥匙给赵扬，没开门”
　　“没事啊，那本来就是你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沈忘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二舅意识话说快了，但又就着说都说了的态度继续补道:“那是之前你爸知道你在哪后开的，以你的名，然后让我去代管，后来我知道你近况后就刚好能还给你了”
　　他没说话，又低头看着文件。
　　“其实你……”
　　“我比较喜欢清静”。沈忘打断他
　　“行行行，你好好看”
　　二舅来过后，沈忘第二天就要先出院。他走到大门口，四处环顾注意着出租车，却看到大道对面的沈修文
　　沈修文正正盯着自己，他走去。“你怎么在这”
　　“住院了怎么都不说，你二舅都知道。是不是以后你死了我都只能看骨灰”
　　沈修文开口即强势，这一下打消了沈忘想和他好好谈话的念想，他转身要走沈修文又叫住他。“上车”
　　车内，两人都不再说话。到家后，沈修文将沈忘先带去了书房，让他站在那等候，他无聊的四处看，将手上的外套放在一旁，忽而注意到靠近桌椅的书架下方有个木盒，上面还有未拔的钥匙，他走近，蹲下身子，伸出手犹豫的悬在钥匙上，终于一拧
　　……他目光愣了会，拿起手机，却怎么也打不开，意识到沈修文关了机，他紧按开机键，屏幕慢慢亮起，他解锁了手机，打开流量，随即而来的就是屏幕上方弹来一堆江问的消息，还有林薇。他终于知道许阳承的事，没等他看完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他站起身，眼里有愤怒又有悲情
　　沈修文注意到他手上拿的手机，他第一眼看向木盒，沈忘很高，沈修文原以为他根本不会朝低处看
　　“钥匙怎么找到的”
　　“你忘拔了”。他紧紧握着手机，手腕青筋暴起
　　“你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应该与曾经彻底说再见，你现在是沈忘，是我沈修文的儿子沈忘，你身上有责任的，那些狐朋狗友你不要再去联系，那个地方也别想回去，你身上坏习惯太多……”
　　“沈修文，你别以为你高高在上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我身边的人，随便一个单拎出来都顶的上你在酒桌上假意称兄道弟的人一万倍”。沈忘打断他
　　沈修文没有再说话，只是走近他，伸手要拿手机，可他握的很紧，他使力要抢。沈忘侧过头看他，眼眶泛红，沈修文说到底是个病人，再想起二舅在医院说的话，沈忘还是松了手，他要蓄的力一下轻松，惯力使沈忘被推后退了几步
　　“我说过，你做的好我自然会还给你，你目前用那个手机就够了，我没喊，你只需要好好待在自己房间就行”。沈修文继续锁了手机，坐在椅子上，他补道:“知道你刚进集团地位还不稳，有空的时候请几位老人吃吃饭……”
　　沈修文啰嗦的说了一堆琐事，他站在那根本不想听，沈忘全心只思考了一个问题
　　‘她还好吗’。
　　“行了，你先出去吧”。沈修文低头忙着自己的事，沈忘看都没看他一眼立马转身回了房间
　　回去后，他找二舅要了李总的联系方式，但申请久久没有同意，二舅告诉他添加消息要说自己是‘沈修文的儿子’。那是他第一次自愿提到那六个字
　　回想在这的日子，沈忘忽而发觉，自己在这竟不知道真正该信谁了，好歹是长大的地方，却想不起一人
　　好一会，手机忽而振动了下，他拿起手机，申请被同意，沈忘久违的笑了下
　　【 S:您好，李总，久仰您大名，我是沈忘】
　　他的指尖犹豫在键盘上，那六个字不知该不该再提一遍
　　【L:知道你，年纪轻轻就帮手经营一家公司，有前途。不过你有什么事】
　　【S:不知道您明天有没有时间呢，久久就盼着能和您共吃晚饭了，了解您也是很早就有能力独自开公司，我自知自己还有很多不足，需要向您学习，所以借这机会大胆诚邀您一次】
　　【L:明天的事再说吧，我要休息了】
　　隔天，沈忘很早就起来，这么些天，他从未睡过一次好觉，失眠是常事
　　却在准备出门时怎么也找不到外套，想起昨天好像落在书房，他便一直坐客厅里等沈修文起来，时间太久，还是没忍住发去了消息
　　沈修文在书房里并没找到外套，沈忘一下慌了神，他努力回想，只记得最后好像就放在书房。李湘忽而路过，沈修文转念问起了她
　　“你见昨天书房里的外套了吗”
　　“什么外套”
　　“黑色夹克”。沈忘立马接上李湘的话，他语气很焦急
　　李湘瞥他一眼，不屑道:“哦，我丢了”
　　“你丢了？”。他不可置信
　　“我就知道是你的，以后能不能别什么垃圾都往我家里带，你在医院睡了那么多天，衣服上不知道沾了多少细菌，你就这么放我家里来，脏不脏啊，我儿子碰到染了你身上的细菌怎么办，想害死谁啊你”
　　“那是我的东西，嫌脏你就别碰它”。沈忘忽而失控冲她吼道
　　沈修文见状淡然道:“行了行了，不就一件衣服，你至于吗，再买就是了”
　　“第二次了李湘，你看不惯我直接冲我人来……”
　　“对啊，我就是看不惯你，你欠我一条命不要忘了，难道我还要对你以礼相待吗”。李湘直接打断他
　　“那我偿命行吗，你来杀了我啊，今天我沈忘就站这绝不会动一下，有种你就提刀来弄死我，去拿啊”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
　　“那你来啊，孬种”
　　“沈忘！”。沈修文一旁大声喊道:“你要干什么我问你，弄翻这个家吗，就一件衣服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多少钱我加倍赔你就是了，一件衣服还要玩起命，对长辈大吼大叫，你教养呢”
　　“赔什么赔啊，这是我的家，房产证上已经有我的名了，我想丢什么想留什么看我这个主人，我有错吗，他有什么资格在这批判我”
　　沈忘听她的话愣住，这是沈忘妈和沈修文翻身时共同买的第一栋房。他视线挪向沈修文，忽而自嘲般的笑了下。“衣服丢哪了”
　　李湘看向他，嗤笑着:“怎么你还想捡回来啊，那你去垃圾场啊，去翻垃圾啊”
　　家用垃圾桶的垃圾最后一般都要丢到外面的大垃圾桶内，然后就会有工人开车来清，时间或早或晚，一般是早六点，最后一律开往垃圾场倒掉，分类处理
　　沈忘重重关了门，他先是查看大门口的垃圾桶，一眼到底，看来是早倒走了。他一脚油门开往离这最近的垃圾场，没有耽误一刻
　　他看着成堆的垃圾，直接跑上前，开始手捡查看一个个垃圾袋。不知多久有位工人走来。“哎哎哎，你干嘛的，赶紧出去”
　　沈忘看向他。“今天的垃圾都在哪一块”
　　“这几天的都不在这，倒别处了”
　　“在哪，麻烦你告诉我，谢谢”
　　沈忘又开车去往下一地，他依旧不停歇的翻找垃圾，路过的两人看到路边迈巴赫震惊的刹了车:“这种车竟会出现在垃圾场门口，大街上都难得见一回哎”
　　“这年头管垃圾这么赚钱的吗”
　　“咱两也可以试试”
　　“滚啊，要去你去，又臭又脏，快走快走，空气都是臭的”
　　他佝偻的腰酸的不行，无助的看着四周，眼眶竟快急的红了起来。目光瞥到一处，忽而注意到熟悉的布料，沈忘连忙扒开附近的垃圾，终于找到它了，他激动的拿起衣服，腾出一只手往自己身上擦干净，擦了又擦，最后只是隔着面料揉找着外套的口袋
　　好在没有丢，真好。
　　还好没有丢。
　　沈忘勾起唇，脸上有浅浅的笑。洗过手后才拿出那口袋里的粉色小熊皮筋，这是他带过来的唯一东西，换句话说，这根皮筋就一直在身上，从没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