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木萧萧》大耷

6、家长让我感动

　　周末没有课，我起来得晚了一些。吃了几块饼干，准备去河边洗澡。无意间看了一眼，乔军妈妈竟然在乱坟岗里。她在这里干什么？我很好奇。
　　“家长好！”
　　我喊了一声，那女人在坟堆间埋下腰来，那儿坟墓多，草也长得很高。一会儿，她现身的时候，手上抱了一个大南瓜向我走来。
　　“东方老师好！送给你。”她把南瓜推给我。
　　“这，我怎么能够要家长的东西呢？”
　　女人见我推辞，就径直把南瓜抱进了灶房，我跟了进去。女人四下打量了一下，把南瓜放到灶台上。
　　我这灶房当然也打扫了的，没有什么灰尘，但是实在简陋。所有东西都只好放在地上，连唯一的饭碗也只能放在地上，我睡觉的那张席子也只能卷起来放在那快散架的床上。当我看到女人眼睛盯着我灶房仔细看的时候，我的脸有点烧热，我有些尴尬。
　　“东方老师，是我自己种的，你不要客气。”
　　女人转身出去了。我站了一会儿，还是去河里游泳了。回来的时候，我实在很惊讶，我的灶房里多了两个水桶，里面盛的水入口就有甜味，应该是山泉水，还有一大包新鲜菜，还有半袋米，一块腊肉。
　　我的天！谁会送我这些东西呀，这是份重礼呀！我知道只能是乔军的妈妈！可这让我觉得很惶恐不安。我没有敢动这些东西，我想我得给人家送回去或者我得给她钱，如果她不要的话，我一定要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我舀了水桶里的水煮面吃。
　　送水我是可以接受的，其他东西不行。
　　那天下午竟来了几个家长，“老师，我们明天让孩子来你这里上课。”他们的孩子都是在中心校的。
　　“家长，这个……”
　　“老师，我们都听说了，娃儿们回来都说了，说你上课好玩得很，你还不骂不打娃儿，娃儿们闹着说要来上你的课。”
　　“谢谢家长，可是……”我还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家长说他们已经跟中心校说了，家长说，要来的可能还不只几个人。
　　果然，一下来了十几个学生，二年级的居多。家长说如果可以不交钱的话，肯定还会有不少娃儿要来的。学生多了，气氛是要好一些。
　　一早，我刚从河边回来，就看见乔军已经来了，他总是来得最早的。
　　“老师好！”
　　乔军大声招呼我，他已经完全不拘谨了。
　　“老师今天下午我来读书给大家听。”
　　我笑着点了点头，这孩子大胆了许多。
　　“还是你妈妈送你来的？”
　　“是。”
　　“你妈妈呢？”
　　“在后面割草。”我知道乔军指的是乱坟岗。我站了一下，说：“乔军，以后你自己来上下学好吗？你是男的，不能老麻烦妈妈，你看班上的同学都是自己来的自己回去的，你也做得到。”乔军脸红了。
　　“是，老师。”
　　我摸了一下孩子的头。
　　我安排乔军读书，我跟乔军说等其他孩子来了，带着大家背古诗。
　　我转身去了乱坟岗，我想正好，我要给乔军妈妈钱或者把东西还她，还她可能不大好，我也需要这些，就给她钱，钱可能不够，拿了工资我再补她一点。
　　我看见乔军妈妈正把割下来的草一包一包地抱到背篼里，压实，再用脚踩实，然后背回来，这女人手脚很麻利而且力气也不小呀。我和乔军妈妈打了招呼，乔军妈妈把草摊晒到教室外空地上，对我说：“东方老师，今天太阳大，晚上草就完全晒干了，你把它垫到席子下面睡，比直接睡到地上会舒服很多。”
　　我很感动，我知道她很会观察，她一定是看到我没有用床，一定猜到我就是直接在地上铺一床席子就睡了的。
　　我说：“家长，你这样帮我，还送那么多东西给我，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谢谢你。”我拿出了身上仅剩的四块钱递给她。
　　“这个你收下。”
　　她没有接我的钱，转身进灶房。
　　“东方老师，你去上课吧。”她竟帮我做起饭来。
　　“家长，这个要不得。”我有些手足无措，我觉得自己受了她太多恩惠。但是我又阻止不了她，我得去上课。
　　那天，我吃到了一锅腊肉南瓜菜粥，不用说，特别好吃。
　　我这些日子，吃得最多的就是面条和饼干，现在能够吃到这样有盐有味的饭菜，自然是觉得特别好吃。
　　“东方老师，你跟学生说一下吧，叫他们每个人从家里带一困稻草来。”乔军妈妈，指了指屋顶对我说，“得赶快弄好，这段时间还没有下雨，过段时间下雨就麻烦了。”我当然知道，这破屋顶就是我的心病，一旦下雨，我的席子肯定打湿，我没有地方可以睡觉，更要命的是学生怎么办？不可能淋雨上课呀。
　　这确实是很大的一个麻烦。
　　我也想过，去找吴校长，但我也猜到，吴校长肯定知道情况，他之所以不主动“解决”，装不知道。这里面的东西就有点意味深长。我最好不要给他添麻烦的好，如果他说要打报告，要向上级申请拨款什么的，那拖个一年半载，正常得很，等款子拨付下来，可能房子都倒了。现在乔军妈妈能够帮我解决，真是天大的好事呀。
　　“东方老师，算了，你肯定不好意思跟学生说，我帮你去说吧。”
　　乔军妈妈果然跟学生说了，第二天，学生拿来了稻草，乔军妈妈自己也拿了几捆家里的稻草，砍了七八根竹子，她还找来了一个楼梯，她爬上屋顶，先捆绑好竹子，然后清理瓦片，把瓦集中到一处，空的地方就用稻草添上，稻草上再用竹片压实绑牢。
　　这女人竟会补漏！
　　“这些事本来该吴校长找人做的。”
　　乔军妈妈说，我想不仅该吴校长找人做，而且应该是男人来做的。
　　我的家也在农村，我就从来没有见过有女人上屋顶补漏的。
　　我不知道乔军妈妈怎么就会做这些只有男人才会做的事，乔军妈妈很能干呀。
　　这事让乔军妈妈一连忙了两天，屋顶补好了，不用再担心漏雨了，特别是我不用担心晚上睡在湿地上了，这真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呀。
　　这家长让人好感动。

作者有话说

　　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