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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惊秋其二 ...

  •   噔——啪!
      一杆进洞,两颗。
      地下台球室。男人直起腰将长发扎起,嘴里叼着烟,两条腿又长又直,从这头溜达到那头,往台球桌上一倚,一坐,球杆反手背在身后,挺背后仰,掐着杆长臂一展——碰!
      啪。
      又是一杆进洞。
      “好!”
      “好!”
      “可以啊哥们。”
      叫好称赞。

      “小事。”
      虞择一两指取下香烟,吐出一口白雾,找了下位置,随手一击。
      他今天打扮得很漂亮,黑短靴配西裤,长腿窄腰,大红衬衫绣着黑色纹样,衬衫领口敞开可以看见清晰的锁骨和没入胸口的银项链,耳钉坠着猩红玫瑰。在碧绿台球桌的映衬下,明艳美艳得过分了。顶着这张脸,连刘海没扎紧落下来一缕,都像是造型师特意设计过的。
      所以人们都盯着他,女人,还有男人。
      等对手击球完毕,虞择一吸了最后一口烟,伸手把烟摁在烟灰缸里搓灭,再次架起球杆,手指修长而骨感,此时格外有张力。
      试探着触动两下,然后——啪!击向白球。
      又紧跟一声啪!
      最后一颗花球滚落球袋。
      虞择一在连连叫好里收起杆,淡淡道:“赢了。”
      周遭的人们纷纷掏出几张十块钱放在他这一侧。是的,他们拿虞择一开赌局。抽烟,喝酒,打赌。
      虞择一瞥了一眼,又摸出一根烟叼上,边点烟边说:“三点多了,不打了,拿回去吧。别搞得跟赌博一样。”
      “真不打了?跟我再打一把吧,最后一把。”一个人说。
      虞择一摇摇头,走了。

      顺着几节台阶走到地上,凌晨三点夜色凄冷。
      刚才输给他的男人追上来,笑道:“哥们,抽的什么烟?”
      “南京。”他单指撬开烟盒递给他,由着他拿了一根,再盖上收进衬衫口袋。
      “可以啊,金陵十二钗。”男人点上烟,“你喜欢抽细烟?”
      “嗯,好抽。”
      男人听了朗声笑起来,“这么娇气啊。”
      虞择一深深吐出一口烟,没理他。
      男人继续说:“诶,你打台球这么厉害,干什么工作的?”
      “调酒师。”语气平淡,不紧不慢。
      “噢~那应该经常陪酒吧?诶,刚才看你也喝了不少,四舍五入,给我们都陪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是不是觉得你挺幽默的。”
      男人对上那双嘲讽的眼睛,第一反应居然是这眼睛真漂亮。美色误人。
      “那你在哪儿调酒啊?回头我们也去找你喝酒,哥们记得打个折。”
      仍旧是淡淡的:“东边,将将将酱咖啡馆。来可以,不打折。”
      “呀哥们,这就小气了啊。”
      “烟还我。”
      “哈哈哈哈哈哈!还是你幽默!”
      虞择一扭头走了,男人追上,手搭着他肩膀:“诶,你是不是住挺近的,经常来吗?”
      “不近。不常来。”
      “那你怎么回去啊?这都三点多了。”
      “走着。”
      “你这长相一个人走,多不安全啊~”说着又笑起来。
      虞择一瞥他一眼,站住了。轻笑:“那依你看,怎么安全一点呢?”
      男人可能是喝多了,他真敢答,还敢笑:“不如你花点小钱顾我当保镖,我护送你回家?”
      “哦,当保镖,还有呢?”
      “还有……”男人嘻嘻笑着,凑到虞择一耳边问:“你实话实说,这么会打扮,皮相这么好,有没有副业?”
      “你觉得,我副业是什么呢?”
      黑暗里,他看不清虞择一面色阴冷。
      “我觉得啊~”他笑得更开心,就像被验证了一样开心,然后,伸手摸了一把虞择一的屁股,还拍了一下。
      “哈。”这下虞择一冷笑出声,“不是担心我不安全吗?现在老子就告诉你,老子……安、全、得、很!”
      啪!!!
      这一次不是击球,是一巴掌猛扇在男人左脸,结结实实响响亮亮,扇得人差点摔飞出去,尖锐耳鸣。
      “婊子!!!”他恼羞成怒。
      虞择一怒意更盛,伸手直接就是一个过肩摔!
      是□□和骨头重重砸在地上的闷响。
      “婊子?老子是你爹!!”
      “啊!”
      靴底狠踏在人胸口,险些把肋骨踩断。
      咔哒一声,环扣解开,虞择一抽出皮质腰带,咬牙切齿:“有没有副业?别说老子没有,就是有,也他妈叫你哭着爬进肛肠医院!!”
      啪!
      啪!!
      裹着风声,极其响亮。
      “啊!啊啊!!!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报啊!又他妈不是没因为抽人进去过!你报警,我就把你上个月和上上个月在按摩店嫖的事抖落出来,你试试看呢?!”
      “啊!!别打了!不是就不是,不做就不做,打那么狠干嘛啊!!”
      “让你长记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好回去把那几个嚼舌根的都警告一遍,方圆十里,我要是再听见谁拿我当鸭子,我还他妈来抽你!”
      “啊!!!我错了!!”
      “我是谁?!”
      “你是我爹!!!”毫不犹豫。
      虞择一气笑了,停手,收回踩着他的脚,命令:“过来。跪下。”
      男人拔腿想跑,又被虞择一拽紧领子一个过肩摔撂倒!“老子让你跪!”
      他只好满脸泪痕地哭着跪下,倒是没打脸,衣服是真的抽烂了,巷子里一片漆黑看不清,但肯定已经渗出血迹。
      “你这种人就是他妈欠收拾,不然怎么一个两个都色胆包天敢调戏老子?!这也就是我,要是个姑娘被说两句,也能揍你一顿吗?!妈的,欠抽。”
      男人快哭晕了,疼啊,真的疼啊!!
      虞择一系好腰带,又掐出那段劲腰,居高临下:“磕头,道歉。”
      咚。“对不起!”
      “再磕。”
      咚。“对不起!哥……爹,真的是你长得太好看了,我……啊!!”
      啪!!
      又是一巴掌,更狠更亮。
      虞择一怒道:“老子长得好看,跟他妈你有什么关系?!老子穿得好看,跟他妈你下□□贱有什么关系?!你他妈就是脑子屁股装反了的贱货,看谁都想上!”
      啪!!
      再一巴掌。
      “我再问你一遍,今天的事儿怪谁?”
      “怪我!!”
      “怪你什么?”
      “怪我是贱货!!”
      “滚吧!”
      “哎!”
      男人屁滚尿流地跑了,连瘸带拐的。
      虞择一望着他跑远的怂样,低骂:“出息……”

      打火,点了根烟。
      真他妈可笑,调戏别人还要怪别人好看?
      老子就好看!
      老子就爱美!
      你他妈调戏我,我也只会揍你一顿,继续爱美!
      傻逼!

      本来他今天心情就不好,但……也不光是因为被拒绝这么浅层。而是他无意间听到厨房里唐唐和将遴在说话,两相叠加。
      前天,他买了一兜子应季的新鲜红苹果,正要往厨房走,就模糊听见里面将遴在说:“他就是喜欢勾搭人。”他当即顿住,直接脚步一转,走了。非礼勿听。
      虞择一知道是在说自己。他觉得可笑。自己可笑。
      是啊……老子天天打扮得这么好看,原来就是为了勾搭人。

      当时,厨房里正在烤甜甜圈,叮!将遴走进去拉开烤箱。
      是唐唐悄咪咪走进来,凑到他旁边,意味深长地说:“遴哥~~~你有没有觉得,虞哥,就是,就是,虞哥他,怪怪的。”
      “嗯?”听到这话,将遴转身看向她,“哪里怪怪的?他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就是,就是,怪怪的。”还冲他疯狂眨眼。
      意识到唐唐在说什么以后,将遴脸上挂起笑,想了一会儿,替虞择一解释道:“他就是喜欢勾搭人。嗯……你就当没看见。”
      唐唐吐了吐舌头:“噢~~~我~就~当~没~看~见~”然后煞有介事把眼睛捂上了,好像眼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将遴轻笑出声,“行了,让开点,烤盘烫。”

      其实将遴……
      将遴,也不知道,这段感情应该怎么办——如果虞择一真的有那个意思的话。
      将遴垂着眼,一个个,夹出甜甜圈摆放在盘子里。叹气。
      他所说的没时间,全都是真话,实话。他真的没有时间可供娱乐、恋爱,甚至休息。
      他什么都给不了啊……
      就当那个忽冷忽热的花孔雀,又是一时兴起好了。

      .
      黎县本来就小,虞择一活动范围更是不大,第二天,他在台球厅那条街解皮带把人抽出十几二十道血痂的事就传回咖啡馆了。
      经常来做客的人都跟唐唐很熟,一个两个都来问这事真假。
      唐唐心说,都解皮带了,那肯定是真的啊!!这事百分之一万是我虞哥干的!!但是她哪敢承认啊,给我虞哥逮起来怎么办。
      将遴默默把咖啡端过来,解围道:“不清楚呢,虞哥今天还没来上班,先喝咖啡吧。小心烫。”
      结果说曹操曹操到。
      “呦~聊什么呢各位?”
      虞美人闪亮登场,今天换了件黑金衬衫,仍旧是招摇的印花配色。
      众人纷纷围上来。
      “择一,听说你把小啷板儿打了?”
      “是啊择一,听说还是用皮带抽的?”
      “听说还抽了二十道都抽出血了!”
      “真的假的啊择一?”
      七嘴八舌的。
      将遴默不作声看着虞择一,就见他大大方方一点头:“如果你们说的……小浪板儿,是那个瘦猴小流氓的话,那的确,老子打的,昨儿晚上。”
      “哇!”
      “哇!!”
      “哇!!!”
      将遴:“……………………”

      “心疼死了,我这腰带可是真皮的……”虞择一笑着挑眉:“还听说什么了?一次问清。”
      “呃……听说……听说……因为他打完台球夸你好看,所以被打的。”一个人说。
      虞择一眯眼,仍旧笑着:“嘶……我昨天怎么没打死他呢?”遗憾摇头:“可惜……”
      “别别别择一,你不怕他报警抓你啊。”
      “抓抓呗,老子打了人,就应该进去蹲着。又不是没蹲过。”他口气轻松,“不过,一个事儿我得说清楚——是他拿老子当鸭子,还敢上手拍我屁股,所以,才活该挨了顿抽。”
      “啊……那说得通了。”
      “那说得通了说得通了……”
      “我们就说你咋可能突然打人嘛,平时聊天都好好的。”
      虞择一哼笑一声,“这要是在我老家,不光我要揍他,听说了这事儿的正常男的,也得揍他。到我这是调戏,到姑娘那就是性骚扰。这个世界上,非得所有人只要嘴欠就会挨揍,流氓才会老实。别人以德报怨我不管,反正我没素质,我以暴制暴。”

      人群外,将遴冷不丁问:“你没受伤吧?”
      声音很轻,但虞择一听得真切。
      他几乎一僵,又轻松笑出来:“我会受伤?他除了反击了一句‘婊子’,连手都没动成。好了~散了。我去点酒了。”

      现在天黑得早,从落地窗透进来的只有灰蓝色夜空,和反着的暖色灯光。
      柜台后面,虞择一把要用的酒水码出来,正在思考是不是该进货了,身后,将遴不远不近地出现,轻声说:“你……下次考不考虑换一种解决办法?”
      虞择一没有回头,手里摆动着一瓶瓶伏特加,讥嘲道:“哟,小店长还管我下班之后的事?这么关心我。”
      将遴不说话了。
      虞择一转身,看着他,笑得并不友善:“合着你倒是没被骚扰过,挺懂得置身事外啊。”说完,抬手掐住他下巴,往上抬,“小店长,我现在亲你一口,再甩你两百块钱,好不好啊?”
      将遴呼吸有些重,仍旧说不出话,于是虞择一变本加厉,俯身凑近,鼻息快洒在人脸上,嘴唇动静间就要蹭到一起,低笑:“还得是你大度啊……这都不扇我。我就喜欢捏软柿子,那你猜我干不干得出来?”
      终于,将遴猛地撇脸向后撤步,小腿磕在柜台上咣当一声,他低喝:“虞择一!”
      “知道生气了?”虞择一抱臂,眸子里的嘲讽意味几乎满溢,“小将店长,我教你,你现在应该扇我一巴掌,然后把我开除,然后让整个黎县都知道我是流氓,让我永远抬不起头。而不是这样轻飘飘地喊我名字,没用,老子下次还逮着你欺负。”
      将遴摇头,心率乱得发慌,面上仍旧苍白,他哑声说:“虞择一,我就是想说,你也不要光想着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你……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
      这次轮到虞择一哑火了。从未听过的话。
      将遴吐字很轻,也很慢:“越穷的地方,越乱。如果你主动逃避法律,就会陷入更深的沼泽,你会发现逃避法律的人太多了,多到一时半会拔不完,那如果你一个人的时候,遇见他们一帮人,要怎么样呢?他们知道你是遇事不报警、石头碰石头的人,就会都来找你碰碰,到时候你要怎么样呢?你一个人,身在异乡,可怎么办呢?嗯?”极尽温柔。
      虞择一喉结滚动。他快不敢呼吸,因为呼出来的气息轻颤。
      安静了好久,也沉寂了好久。他偏开头,扯出个笑:“那就被轮·奸呗。”抬腿走了。
      将遴无奈摇摇头。
      又在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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