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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摇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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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不追?
罗迎紧接着也下了车,两人对视一眼,一瞬间交换了眼神,接着往黑影隐去的方向追去。
冲出去的那一刻,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是谁?是那个偷拍犯?为什么要在暗处偷窥?
所有的想法止于另一个荒谬而疯狂的念头。
总不可能是……那个人。
已经过了大半年,总以为自己快要忘记他的存在,然而只要思绪稍微……就那么一丝丝地涉及关联到他,立刻就会浮现出所有想忘却的一切。
那股寒凉冰冷的气息似乎又缠绕在周围,乘着冷风沿着衣领的间隙灌进脖颈。
好冷。只是风而已。
潜意识明白,不可能。所以自己才能动起来。
许岌跑在前面,拿出了玩命的架势拼命地追。
那个黑影在前方的黑暗中飘忽不定,偶尔闪过一两道昏暗的灯束,缭乱间确认了并不是。
他却好像忽然有点泄了气。到底想确认什么?希望确认的是什么结果?确认之后呢?
追过了无数条小巷,前面的黑影差点撞翻好几个行人。
许岌喘息间隙大骂:“你个狗日的跑什么跑!”
一个沙哑刺耳的声音断断续续回应:“你他爹的追什么追!”
冬天的路本就不好走,跑起来更是要命。
这样追下去要追到几时。许岌摘下终端,用力一掷。
黑暗中浅浅的蓝光划过一段完美的抛物线,准确无误地砸在了前面人的脑壳上,发出一声闷响。
黑影身形猛地一晃,伴随着一声惨叫,踉跄了两步。
许岌冲上前扭住他一只手腕,右臂从前面掣住脖颈,将他反摔在地压制住。罗迎也冲过来,利落地扯下领带,将黑影的手反绑在身后。
抬头看了看,终端被摔在不远处,屏幕亮着。罗迎捡起递过。
终端屏幕浮现一行提醒:“检测到您的不规范使用行为,为保证终端运行良好,不建议您进行危险操作”
摔一下就坏还要你何用……许岌开了灯,照住地上的人。
络腮胡,尖头尖脑,年龄约莫三十五岁上下。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冬天的出了一身薄汗。许岌维持着压制的姿势,问道:“还跑吗?”
“你大爷的!我认识你吗!”男人粗喘着大骂,“快把我放了,我要报警抓你!”
许岌并不理会他的挑衅:“该报警的是我。”
看了一眼罗迎,他立马意会,在男人身上搜出了好几个不明仪器。
许岌看了看,应该是个人组装用于违法偷拍的特殊工具。
拿起他的终端过了一下脸解锁,点开相册,无数的偷拍图片浮现,涵盖不同年龄段、不同性别,大多数拍摄角度都十分下流且猥琐。
男人挣扎着扭头,梗着脖子道:“我是个艺术家!记录生活的!拍点图片怎么了!”
去你大爷的艺术家。许岌一拳砸过去,他在地上鬼哭狼嚎。
又拨打了区公共安全局报警电话,等了快一分钟才有人接听。对面是个中年男性的声音,懒洋洋的,说是马上到现场。
听起来不怎么靠谱。
第七区的治安相比第四区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主打一个随心所欲、无为而治。一直都是靠各方势力维持微妙的平衡。
那男人声音粗哑,闷声笑起来:“你以为他们会抓我?你们犯了故意伤害罪,抓的是你们!”
话还挺多。许岌又翻了翻那些仪器,果然找到了刚才拍的图片,自己正站在路边,还给自己的脸来了个特写。
“你拍这些图片做什么?”许岌一张一张翻着,还翻到了沈越的图片。画面中的沈越在便利店买东西,正笑着和老板聊天。
“都说了我是个艺术家!摄影师你懂吗!”他怒喝。
许岌又给了他一拳,这下不出声了。
罗迎道:“我觉得他不只是个偷拍犯那么简单,这些图片像是带着强烈的目的拍下的。”
目的?许岌还想问,短脆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算了,接下来的调查就交给维安局。
一辆警车停在巷口,警笛声吵得耳朵有点疼。有几个行人好奇地在不远处围观。
两名身着制服的警察走下车,左胸前佩戴了执法记录仪。
许岌站起身,男人又闷声笑起来,扭了扭身体。笑声带着一种令人生厌的得意和狡诈。
问明了两人姓名和情况,又拍了现场图片,警察道:“请你们二位到我局进行询问笔录。”
这是刚才接电话那位。
许岌点点头,给沈越发了条短信简单说了状况。
到了维安局,两个人根据指引进了一个房间。天花板中央的大灯明晃晃,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一个警察指了指一面墙,上面贴着身高标尺:“到这儿来。”
这不是影视剧常见给嫌疑人拍照的地方?许岌疑惑道:“警官,我们报案人也需要拍这种照片吗?”
“程序需要,”他脸上显出不耐烦,“快点。”
许岌回身看了一眼罗迎,后者神情严肃:“警官,我认为这不符合合法程序。”
“你们涉嫌故意伤害罪了知道吗?”枪口指着二人,男人一字一顿,“快点。”
许岌望了一眼房间内的摄影头,上面结了一层蜘蛛网。
两人举着姓名牌,拍了照,被收了身上的物件,又被推搡着关进拘留室。
刚才掏枪的警察阴鸷凶狠的眼神扫过二人:“等下在笔录上签名确认就行了,别耍花招。”
“警官,我要求联系律师。”罗迎平静地说道。
他呵呵笑了:“我看你们也不用费这个钱,关个十来天自然会放你们走。至于能不能完好地走……”他没再往下说。
最倒霉的一种情况发生了——警方居然和违法犯罪人互相勾结。不过既然他们愿意以身犯法,也说明其中有利可图。那只要自己给足够的钱……
许岌开口:“如果你们是想要钱,我可以给你们。”
“钱?”他咧嘴笑了,目光充满嘲讽,“你有多少钱?”
“多少钱才能放我们走?”
男人眯起眼睛,本来就看不到的眼珠现在变成一条缝:“一千万。”
许岌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又直骂这个狗官狮子大开口。
“一人一千万,两个人两千万。”
“……”许岌后槽牙快要咬碎,忍住怒气,“给了就放我们走?”
他的回答太干脆利落,男人的手在枪托上来回摩挲,似乎在思考许岌话语的真实性。
罗迎看了许岌一眼,那眼神似是在问:“你有这么多钱吗?”
忽然警铃大作,那狗官神色一变走了出去,大灯也随着门关闭灭了,只有一盏灰扑扑的应急灯亮着暗淡的光。
这里简直离谱到了极点……平时没遇到事的时候感觉这生活还凑合,真的遇到事就会发现自己终究只是个没权没势的普通人。
现在只想快点出去,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搬家,立刻搬家,搬到第二发达的第二区去。
当时到底怎么想的,思维是被麻绳拴住了,非得回第七区。
这房间没有时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罗迎轻声道:“我没回家,家里肯定会找我,很快就能出去,不用担心。”
差点忘了,之前在公司听同事间议论,罗迎是某家动力企业董事的独子,母亲是某个政府核心机构的主要领导。
他是专门来这个小公司感受普通人生活——这是那些人的猜测,具体是为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许岌看了他一眼,沉默一会道:“这件事是我有些鲁莽了……”
“怎么会,”罗迎脸上没有半分责怪,反而有些赞许,“这不是你的错,我当时第一反应也是追上去。”
过不多时,门重新打开。
来的不是刚才趾高气扬的那位,而是一个中年警察,器宇不凡,一看就身居高位。
许岌望着他。
他面带歉意,温和从容地道:“二位可以走了。刚才两名涉嫌违规执法的警察,我们警方会及时、严格查处,并将查处结果告知你们二位。”
他身后另一名警察走出,示意两人跟上,将没收的东西还了回来,问了住处,又载他们回去。
真是莫名又奇妙。
已经快凌晨一点,见自己久久未归,沈越给自己发了好几条信息问怎么回事。
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许岌回复了一条“快回家了,等会儿和你说”。
罗迎的车还停在许岌小区那边,两人便一起下了车。
望着警车驶远,许岌这才道:“这次多亏有你。”
罗迎却一摇头,悄声道:“不是我这边动用的关系。”
真是扑朔迷离。
难道自己只是倒霉地陷入了无关的风波和阴谋之中?这样倒是可以解释。
时间太晚,许岌也不多说,简单作别后走进小区。
到了家开了门,客厅的灯还开着,沈越起身问怎么样了。
许岌坐下,沈越又给自己倒了杯茶,许岌端起来喝了两口,简单描述了前因后果。
没有说偷拍犯也拍到了沈越的事情。
最后汇成一句:“我想换个住处。”
沈越:“……是该搬,这里的环境不适合安予成长。”
最后初步决定一起辞了工作,抓紧时间搬到第二区去。
这里的平静生活是构建在腐烂疏松的基础上,一推就倒,早该明白。
想来想去,直到三点才睡着,这次居然做了噩梦。
冰凉的手轻柔地抚上自己的脸,耳边低沉的声音问,还想走吗。
还想走吗。
虚空之中飘来一声叹息。极轻极浅。
惊醒。
心有余悸。一看时间才六点零三。头又开始痛起来,走到阳台上吹吹风,吞了两片止痛药才稍微好些。
就这样熬到天亮。清晨第一缕日光从外面更高的楼宇间滑过,照进阳台。
这时反而觉得有些困了。
送完安予上学,又补了个回笼觉,忘记设置闹钟差点睡过头,匆匆套上衣服就下楼开车往公司赶。
今天天气晴朗,街上的积雪也已清理干净。
经过连江桥,中间一段停着好些车,几辆警车的警报器一直在闪,警戒线拉了好几层。
临江人行道上聚集了许多人,手持摄影机的记者正费劲地往里挤。
许岌往前开了一小段,也找了个位置停下来。他不爱凑热闹,然而这次没来由地就想看看。
走到栏杆向下一看,视线瞬间锁定在人群密集处下方的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