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爱豆死之前》三九姁

18、许愿星

　　“你不是去休息了吗？”宋辞有一点慌，下意识看了简熠一眼。

　　叶延亭进门：“钥匙落这了。你们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正好，说说你们身上的伤从哪来的。”

　　“昨天晚上去了你以前的家，本来是想带她去看一眼三千许愿星的，但在那里发现了些问题。”简熠没打算隐瞒，直接就说出了口。

　　察觉到他坦白的意图后，宋辞从包里翻出了那张星星纸，递给了叶延亭。

　　听完来龙去脉后，叶延亭并没有说什么。他就捏着那张纸条，翻来覆去地看，也不出声。

　　沉默过后，他又抬头，神色依旧平静：“我知道了。你们休息吧，我有事先走一趟。”

　　他出门时撞上了前来送饭的吴思文，吴思文喊了他两声发现他没听，嘟嘟囔囔地进了病房。
　　“阿辞姐姐，他怎么啦，我喊他也不听。”吴思文把饭菜放到了桌上。

　　宋辞和简熠对视一眼，也来不及解释，直接开口道：“文文，你去陪一下叶延亭吧，我们怕他会出事。”

　　“什么？”吴思文手一抖，一双筷子落了地，连忙俯身拾起，“你们吃啊，我去追他！”
　　今天天气闷热，跑了两步几乎就能让人出一身汗了。

　　吴思文快跑过一片树荫，直接先去了医院门口，把头发全都扎了起来。在保安亭拦住了几乎是飙车出来的叶延亭，也没说什么，直接就是开门上车。

　　上车后两个人都没说话，吴思文也没问他要去哪，就死死抓着安全带。眼见着下一个路口是红灯的时候才无声地看了叶延亭一眼。

　　他于是顿了顿，终于还是慢慢停了下来。

　　她一路跟他到了家门口。

　　叶延亭在门前站了许久。

　　他站了多久，吴思文就陪着他站了多久。

　　见他半天不动，吴思文悄悄摸摸用左手擦了把汗，又用右手牵住了他。

　　他的神色动了，终于有了一点平时的样子：“干什么。”

　　“借你一点勇气。”吴思文回答地很小声。

　　那一刻，叶延亭感觉自己就像个断了线的风筝，飞了很久，又突然被人扯住了线。

　　于是他终于还是拿出了那把钥匙，打开了门。 陈设一如从前。

　　“这是我以前的家。”他听见自己这样说，像个冷静而平常的东道主，“请人打扫过，你随便找地方坐。”

　　但其实从打开这扇门开始，他就在不自觉地颤抖。明明说着不想再踏入这里半步的，他的眼睛却在不受控制地、贪婪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贴着四五个挂钩的冰箱、黑白配色的地毯，白色的酒柜和母亲偶尔会用来喝红酒的高脚杯，舒适的榻榻米，他们的备课笔记和他自己的练习试卷。

　　他自以为早就遗忘的蒙尘的记忆一下子裹住了他。

　　他会想到每次打球回家家里常备的西瓜和绿豆汤，想到父亲并不赞成他学音乐却还是在他生日时送上的吉他，想到妈妈为他挑选衣服时高兴的神情和那一句“我们延延都长这么高啦”，想到他摔伤在家休养时他们下班回家时焦急的模样。

　　他也想到那几次最激烈的争吵，无非是为了学习和他以后的人生。

　　他被逼急的时候也说过好几次“不用你们管”。

　　但当他真正跪在棺木前时，他还觉得那只是一场噩梦啊。

　　他的爸爸妈妈连四十都未到，怎么就突然都走了呢？他们还没看见他事业有成，他还没有真正能够独当一面，能反过来好好保护他们，为爸爸买他心仪了许久的手表，为妈妈买几件好看但她之前从来不敢去尝试的衣裙。

　　他怎么就突然，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呢？

　　在他从来没想过要告别的时候，在他以为还有很久很久、未来还很长很长的时候，他就没有他们的以后了。

　　从此没人会在意他的过去和未来，没人会在茶余饭后聊起他的小时候，喊他的小名，聊起他的糗事，称赞他的进步，指导他的前路，支持他的决定……从那以后，世界于他都是蒙上了一层纱的朦胧和冰冷了。

　　他没有家了。

　　栏杆上还沾了一些简熠的血，地上撒了蓝色的许愿星。

　　妈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写下那些话，折成星星放进罐子里的呢？

　　在她坠落的那一刻，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从他知道星星纸里写着的字时开始，他无时无刻不在想。他强迫自己回忆父亲车祸后跟母亲相处的所有细节。想起她悲痛的神色、苍白的脸，想起她奔波在学校医院和家之间的疲惫和没有停下过的笔。

　　这些年他不常习惯让自己停下来、闲下来，他害怕往回看，他曾经想用最刻薄的字文去讥讽她的抛弃，可他发觉自己做不到。

　　或许妈妈真的很累了，是我没能帮她更多，是我没有关心到她，是我……

　　是我太没用了。

　　于是恨不得，说爱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好不够格，不配这么去说。

　　他想尊重她的选择的，可实际上这么长时间他依旧耿耿于怀。他无法呆在这个充斥了回忆的家里，怕他会在做一件事的时候突然会喊一声，老妈，老爸。

　　然后被沉默和孤独击碎。

　　可他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去想……

　　他推了推那个栏杆。

　　很轻易就松动了。

　　如果那时，妈妈没想过自杀呢？她也想撑过那段艰难的时光，跟自己一起好好活下去呢？

　　如果妈妈没想过自杀。那他一意孤行的怨恨和绝望，孑然一身的孤寂和迷茫，应该寄托给谁呢？

　　而对于知道了真相的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由恨生出的哀，终于在栏杆被推动的那刻变成了彻骨的遗憾。

　　在一地写满了“祝老师身体安康，事事如意”的星星上，他们一夜长大的儿子终于发出了成长后的第一声哀哭。

　　宋辞接到了吴思文的电话。

　　“阿辞姐姐，我们这边结束了，刚从警局出来，不用担心。”

　　吊了半天的心终于踏实了。

　　“他让我问你们要不要开线上会议，阿茅姐应该也在吧？”

　　“在，都在。”

　　“说要开线上会议继续讨论乐影的节目呢，怎么说？”

　　“开吧。”

　　“话说简熠是不是不能参加节目了？”

　　“今天问了医生，说他恢复速度挺快的，虽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是三周后稍微上台录个面应该没大问题。”

　　“啊……他问要不要用他的故事作为凝固的素材。”

　　“叶延亭吗？”宋辞三人相互看了看，连简熠都有些意外的样子。

　　吴思文肯定地“嗯”了声。

　　“要不然……把你们三的故事做一个串联？应该够了。”

　　什么是凝固呢？

　　是液体变成固体，是固定不变。

　　是跳舞的小姑娘将期待与幸福凝固在棒冰里，是以为错过了自己成长的爸妈将陪伴与见证凝固在了长寿面与照片里，是不告而别的母亲将最深的爱与祝福凝固在一颗黄色的许愿星里，是对不可触及的过去的无措，是看到长久积累依旧被珍重疼爱的喜极而泣，是发现母亲想看己长大，盼己安康的遗憾。

　　是他们过去一段又一段属于自己的不同时光，是他们凝固在时间背后，无法触及的曾经。

　　于是期待、笑容、眼泪、孤独、痛恨和遗憾都变成了过去人生旷野之上闪烁的许愿星，待某日疲惫时回头，看见了来路，也看到了过去的自己。而后你抬起头，就会发现——

　　愿望犹在，希望仍存。

　　从台上下来的时候，大家都很累。简熠和宋辞都是带伤上场，宋辞特意穿的长袖。但是大家的眼里都有光，尤其是叶延亭，他好像有什么地方改变了，也好像放下了些什么。没有人比他更适合那个摘星星的少年的角色，当结局揭晓，悲与叹，都是最最真实的反应。

　　这是许愿星的故事，也是他自己选择去好好讲述的故事。

　　这之后，他就要拍拍膝盖上的灰尘，挺直身板向前继续前行。但与以前不同的是，他敢回头看了。
　　表演采用的是旁观者穿梭时空的方式去到他人的记忆里，看他们的一段凝固的记忆，表演服装不如上一次简熠那一身的夸张繁复，但胜在情感动人，三个故事各用了三种歌曲的诠释方式，最后还用同一首歌作为整部作品的结尾，歌名和节目的名称一样，都是《许愿星》。作品的观众反应惊人地好，每个角色都表现地恨到位，他们最后也取得了第三名的不俗成绩。

　　第二期结束之后的这阵子宋辞简直忙的昏天黑地，她将自己之前在医院得到的消息同步给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并自己雇了私家侦探去查跟董昇相关的信息。

　　这天她又得知，由于节目进程即将过半，几位嘉宾联系了导演组说打算举办晚宴，想请各位一起来参加。

　　五位嘉宾里有两位都是不大愿意与人熟络的性子，所以晚宴到底是哪些人想办，一猜便知。 估计晚宴之上，得是一场各怀鬼胎的硬仗。
　　宋辞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无论如何，想要查清真相，她总不免要接触这些人，而倘若董昇或者程家意等人想要对他们下手的话，她也并非没有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