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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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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葵躲在这个角落已经很久了。
虽然距离分化还有五年,但她跟她的姐姐一样,天生具有超过常人的听力和夜视能力。
她原本像往常一样,清点好了店里的货物,锁上了门。用偷配的钥匙悄悄进入粲然的房间,勉强找一个干净的角落蹲着,借着微弱的烛光翻开他的衣柜,试图弄明白他今天穿了哪件衣服。
她白天给耳机充好电,这个时候就不再戴一只摘一只,而是把两个都戴上,仔仔细细听着对面的动静。心脏便像往常那般,在黑夜里咚咚咚地响。
她从小监视器里看过那样的画面,此刻便会通过他的声音辨别他在做什么,在被怎样做。
倘若他的声音里没有痛苦,她便会咽着口水,捏紧自己的拳头,闭着眼。
她会幻想他在自己面前。
而倘若他痛呼出声,她会立马从那游离的梦里醒来,狠狠咬住下唇。
这样隐秘的刺激,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她的习惯,她既厌恶,又沉迷。
这样的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昭葵很清楚。
舜华出任务后的第三十六天,粲然从很远的地方重又带来了洋桔梗。与此同时又带来了好几箱的东西。
他给她买了一个向日葵的发卡,质量很好,又很漂亮。但是其他几箱的东西他说是自己的日用品,不能给她看。
昭葵后来才意识到那些正是现在他放在衣柜里的东西。
他当天晚上一夜未归。
那时候昭葵求了所有认识的姐姐阿姨,帮忙去找找粲然。她害怕晚上一个人呆在没有姐姐也没有狗狗的家,她撕心裂肺地哭着,求着,找一找他。
而粲然在三天之后回来了。
在黄昏的时候,大家伙还没有收摊的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赤裸裸地抬着回来的。
任何有鼻子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他那时候还半睁着一只眼,似乎还没完全晕过去。在他的指引下,那些抬着他进来的人抬着他进了他的小房间,然后顺手反锁上了门。
而门的隔音效果并不好。
昭葵缓缓走过去,就站在门外。她至今都很难描述当时的那种感觉。
像是暴怒,像是悲哀,像是委屈,像是嫉恨,又像是无能为力。
总而言之,当那些餍足的男人裹挟着苦艾的信息素从这里离开之后,所有曾经向她伸出手的左邻右舍都闭了嘴,无事再也不迈进这家店半步。
等他醒来,她端来药,平静地问他,为什么。
换来的是他闪避的,带着愧疚的眼神。
他说,抱歉,我是一个垃圾桶。
哦,原来是这样。昭葵恍然大悟。
你想念被人标记的感觉了,想被摧毁,被占有。一个人可以,两个人也行,三个人四个人更好……是这个意思吗?
可为什么从前姐姐在的时候你不这样呢?怎么姐姐离开没多久你就忍不住了呢?
她感到自己的胃在灼烧,心脏狂跳,甚至要笑出声来。她吞下了所有狠毒的诅咒,就像咽下了漆黑的墨水。于是她的心和胃都被染黑了。
于是她在心里郑重地给他下了定义:粲然是条被拒绝就会发情的贱狗,是个自甘堕落的婊子。
于是他在她心里从人掉成了物件。
而从那之后,昭葵摘下了不久前还爱不释手的向日葵发卡,也再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后来她总是坐在柜台后面默不作声,听着那扇门后被压抑的响。
直到有天,一个男人从那小门后懒洋洋地出来,昭葵没控制住地与他眼神对视。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大咧咧地走到她跟前,向她展示手里精巧的物件。
“喏,小监控,三百,要不要?”他点了点手里的东西,笑着,“还能听到声音。”
他手里的东西像一个小型的漩涡,而她是将要溺死在墨水里的鱼。
她根本没法拒绝。
昭葵用粲然连续三天卖身的钱换来了男人手里精巧的玩意,后续又有了一些交易。
她谎称用那些钱买了自己的生活必需品,而粲然并不会过问那些东西。或者说自从他当回了他的垃圾桶,他们就再也没有好好说过话。
于是偷窥,监听,拷贝钥匙,进房间……一切都那么容易,她做得越来越如鱼得水。她的心从一开始些微的不安和愧疚,发展到现在的泰然自若。
她或许明白她在做什么,或许不明白。
因为没有人教过她,也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她的生活,她身边的人会变成这样。
昭葵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疯了。
而一切的一切,早就回不到最初的样子。
今晚,昭葵本像往常那样悄悄蹲在粲然的小房间,然而通过耳机里的声音,她判断可能出事了。连袜子都来不及穿,直接踏着鞋就跌跌撞撞向外跑。
通过耳机里纸箱的声音,她最后找到了这个地方,也碰到了刚返回到此处的粲然,又目睹了他在黑暗中所做的一切准备。
于是此刻等待的,便不止一人了。
粲然的发色太明显了,稍微熟悉一点的人仔细一看就能认出他。
施暴者本来正一边推着小车,一边拍着车里人形犬圆滚滚的肚皮,脚也痒得很。突然碰上粲然,居然有种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惊喜。
于是他随手把小车往旁边一推,任它带着被塞得鼓鼓囊囊的人撞上墙壁后翻倒在地。
柑橘味的人形犬被死死压在了小推车下面,甚至只来得及发出很小的一声呜咽,推车的边和污浊的地面之间露出了被卡住的四肢和一线圆鼓鼓的肚皮。
像蜗牛。
黑色的壳,沉重,边缘却尖锐。切割着白色的身体,渗出淋漓的汁液。足部被搅乱了,逃不出黑色的壳,也没有力气再往任何地方爬。
于是筋挛。
“黄毛狗啊……你今天没揽到客?怎么一个人躲在这偷偷玩。”施暴者露出恶意的笑,狠狠踢向对方忍住羞耻才不用尾巴遮掩的地方。
粲然死死闭住嘴,咽下了近乎脱口而出的一声惨叫。
太痛了。
实在是太痛了。
在这晕眩的痛感里,他机械重复着手上用来刺激的动作,尽量让自己保持对方会感兴趣的状态。
在听到衣料的摩挲声时,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将压在舌底的药丸咬开。它的口服效用最好,但外用也不赖。
这个施暴者嫌他们这些人形犬脏,是不会允许他们触碰他的脑袋的。
从上到下,脑袋是人最矜贵的部位,上半部分总比另一半要高贵。这个施暴者不允许粲然触碰他腰以上的地方。所以粲然最明白应该要怎么做。
他将口腔里的药丸嚼碎了,用舌碾着抹匀在四周表面,再泫然欲泣般垂下了自己的脑袋。
施暴者的手里还有一支枪,此刻就抵在他的脑袋上,存在感很强。
他尽力挥洒自己的支配欲,将生死的掌控权牢牢把握在自己的手里,于是感到了自己有多么伟大。
就好像这些Alpha,好像天生高人一等,从他们生下来开始,就拥有伤害他人的能力,和威胁他人的利器。
身边的人用畏惧的眼光看着他,窃窃私语着他的危险性。更有甚者因为恐惧甚至扭曲的渴求,被迫屈服或者主动臣服,渴求能像他一样拥有同样支配他人的能力。
他们被周围的环境捧高了,于是自鸣得意,飘飘然地横着走了,他们不要走普通人的大路,他们要走进路边的草坛花坛,要把这些本就低于自己脚踝的东西踩碎,要它们看看自己有多牛掰。
他们或许觉得自己这一生最大的污点,就是从那些羸弱不堪的,圆滚滚的omega的肚子里爬出来。他们的来处还不够有震慑力,他们人生的起点居然有可能会结束在种族中最羸弱的人手里。
可是伤害一个人类omega是绝对违法的,他们会被抓起来。所以他们不会这么去做,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想去。
所以他们的眼睛移到了人形犬omega身上。
人类的造物,漂亮又轻贱,能够满足他们一切的恶意。
于是渴望,差点被控制的恐惧,恶意像硫酸一样倾盆泼下。
彻底凌驾的时刻,他们终于会把自己厌恶的出生过程暂时忘记,又怡然自得了起来。
怡然自得的施暴者揪着人形犬金色的长发,拍着对方变形的脸,畅快地看着对方的眼泪。不知为何,他今天特别上头,甚至想要多说几句,好抽打这条狗早就松软了的脊梁骨,让苦艾的信息素更加服服帖帖。
他的嘴里呼出酒气,嘿嘿地笑:“呵……怎么,今天没带你那个小包?不收钱了?那夹缝里的小东西你不会现在都没发现吧?”
在场有两个人都身体一僵。
施暴者挥舞起右手的枪:“你房间那个姑娘家用的小监控……”
几米开外,原本缩起了身体的昭葵目眦欲裂。
不行。
不能让他说出来。
她捏紧了手里的枪,猛地站起身——
“砰。”
一声枪响,两枚子弹分别射中了施暴者的头部和心脏。
粲然摸刀的动作也顿住。
施暴者死在谜底彻底揭晓前,死在他最得意的时刻。
生前折磨过多少人,又曾经成为多少人的阴影。此刻又死得这么容易,死的这么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