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三九姁

7、第 7 章

　　柳云笺发现自己几乎不敢看向他带着柔软意味的眼神，匆匆忙忙收拾好药箱，丢下一句：“我去做饭。”便赶忙离开了。

　　空气中雨露的味道在渐渐消散。

　　阿时的尾巴垂了下来，带着不自知的失落。

　　他只敢在最安静的黑暗里稍微扯动自己的四肢，随着一点点的放松，被强制忽略的尖锐痛意又倾轧上他的身体。

　　而随着痛意袭来的，还有他恬不知耻的欲望。

　　在她的面前，他总是绷紧身体，也夹紧双腿，唯恐在清醒的时刻又暴露了，进而被继续厌恶。

　　可他没救了，完全没救了。

　　绷成这样，抖成这样，也只能勉强掩盖那些水意。

　　这只是他平常的情况，再遇上纯粹的易感期的话……

　　任何东西都能摧毁他。

　　阿时麻木地将脑袋靠在笼子上，眼角有若隐若现的水光。

　　柳云笺在费尔的爷爷那里买了不少菜，也请教了食谱，想着得给阿时好好补一补。

　　她平时的生活过的很糙，能不开火就不开火，平常啃些压缩饼干，或者注射营养剂，偶尔会炒一大份饭，然后分着几天吃。根据天气情况，直接吃到饭馊掉之前刚刚好。

　　于是即便是经常来她家串门的费尔也从来没机会品尝她的手艺。

　　“自制营养狗饭……这些食材相生相克……”柳云笺翻着好几本费斯特姆一股脑塞过来的食谱，头都大了，“不是……话说人形犬跟纯粹的狗狗还是不一样的吧，这玩意跟费尔的减肥餐一样，真的能补充营养？”

　　她丢掉手里的《养狗——食材的秘密》，又移开一本《吃最棒食物，做最猛Alpha》，最后翻开一本《气血是Omega的命根子》，跟挖到宝了一样看着序言里的理论连连点头。

　　“让血液循环循环，加快新陈代谢，重新焕发光彩与青春……这个看起来最靠谱。”柳云笺兴致勃勃地打开了第一面食谱。

　　“桂花红枣赤豆羹……费斯特姆好像没种过这种花啊，那就只放红枣赤豆好了。狗狗也不能不吃肉啊……那就把鸡炖了吧……”

　　柳云笺洗了洗两只九成新的锅，开了火。

　　红枣赤豆羹好的快，不过她一开始水打多了，显得有点稀。

　　柳云笺寻思着食谱上一直讲什么要收汁，现在这水这么多，就算是粥也过分了，就想着让它再烧会。

　　另一边的鸡汤怎么都烧不熟，水都要没了里面还有血丝。

　　柳云笺看着一个锅里水贼多，一个锅里又缺水，灵机一动，把红枣赤豆羹倒了一半进另一个锅，又顺手把洗手池旁边费斯特姆送的半包剥了壳的板栗倒进了锅里。

　　一边搅合着一边还自言自语：“估计挺香的，看起来就很有营养。”到最后还想着盐还没加，又自信地撒了五勺盐。

　　又过好一段时间，“闻着还可以嘛……”柳云笺把最精华的鸡腿什么的都捞进了一个大碗里，现在的汤熬成了红色，里面是被她嫌一整只煮的慢所以撕成一块又一块的白色鸡肉。

　　“又有饭又有菜还有汤……我简直是天才。”她满意地点点头，又拿出了给人做包扎和手术的手艺整了个黄瓜雕花，端端正正地放在了红枣赤豆鸡汤中央，“这个黄瓜还解腻……”

　　她小心端着向地下室走去。

　　柳云笺走后不久，有人敲了门：“柳姐姐？姐？我进来喽？你不回我我就当你默认喽？”

　　最先从门缝探进来的是一只灵动的小猫耳，接着是柔软的白发。

　　是费尔。

　　他往屋内扫视了一眼，眼睛又滴溜溜转了一圈，自言自语道：“不该啊……她不是应该刚回家吗？难道在地下室？”

　　费尔钻了进来，中途路过了厨房，锅里的汤还散着热气。

　　“……还真做饭了啊？这是什么？卖相还行啊。”费尔凑近些闻闻，“甜甜的……放肉了？怎么还有点腥气？”

　　正当他拿了个勺打算一品究竟时，柳云笺从地下室回来了，被她抓了个现行：“小尔？你小子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进来的？”

　　“柳姐姐……”费尔嘿嘿笑了笑，漂亮的异色眼睛好像闪着光，“我从来没试过你的手艺，让我尝尝嘛……”

　　“这是给阿时做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吃。”柳云笺叹了口气，“算了，就给你尝尝吧，只能吃一小碗哦。”

　　费尔连连答应，动作极其利索，往嘴里塞了一大口，下一秒——

　　“噗——呕——”费尔将脑袋直直冲向了一边的水池，口齿不清的声音里夹着明显的崩溃，“这什么玩意啊！”

　　“嗯？”柳云笺一懵，“鸡汤啊。”

　　费尔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眼睛也被刺激地红了一圈，差点掉出泪来：“你，你说这是什么？鸡汤？”

　　“……啊，那，那不然呢？”

　　“谁家好人鸡汤是红色的啊！”

　　“我往里面加了红枣和赤豆……还有你爷爷给的半袋子板栗。”

　　“这些玩意能一起煮？”

　　“你爷爷给的食谱里好像没说不能啊。”

　　“那，不是，鸡汤得往高压锅里煮吧，你这样怎么煮的熟啊！”

　　“我撕开了……应该熟了吧，它味道很怪吗？不会吧……阿时吃了好多呢，你是不是太挑了？”柳云笺一脸怀疑地也拿出一只碗。

　　“我？我挑？”某只好奇心重但口味确实挑剔的小猫不自在地放低了一点声音，“不是，这个真不是人能吃的，你自己尝尝，真不是我的问题。”

　　柳云笺接过了费尔拿来的勺子，轻轻抿了一口。

　　“……呕。”

　　洗手池贵宾第二位。

　　柳云笺抖着手接过费尔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眼角已经被逼出来的泪。

　　“好，好恶心的味道。”

　　费尔默默点头，深以为然。

　　“……糟了，阿时！”柳云笺回过神来，抓着纸巾就往地下室跑。费尔一愣，也紧接着跟上。

　　柳云笺到地下室的时候，阿时已经差不多要吃完了。

　　他端端正正地伏着身体，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后抬起眼。

　　深色的眼看着云笺，他当着她的面伸出嫣红的舌，舔去了碗边最后一点水泽，淡色的唇合上，却带着水润的光。

　　柳云笺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却在下一刻发现他的眼神锐利了起来，摆出了警戒的姿态，好像下一刻就要从笼子里冲出来一样。

　　柳云笺这才发现自己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只目瞪口呆的费尔。

　　猫的动作轻盈，脚步声也小，她方才着急的很，根本没发觉费尔也跟了上来。

　　“……小孩子上楼，找你爷爷去。”她不知怎么的就捂住了费尔的眼，把人原地转了半圈推上了楼。

　　费尔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怎的，竟也没有问东问西，安安静静地就上去了。

　　看着他们一连串的互动，阿时轻易知晓费尔是云笺相熟的人，也不会伤害到她。于是僵住了身子，眼神却又渐渐暗了下去。

　　柳云笺上前查看：“你……你都吃完了？”

　　阿时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模糊的“嗯。”

　　“你身体怎么样？没事吧？”柳云笺胆战心惊。

　　阿时垂下眼，微微摇了摇头。

　　“……对不起。”随着道歉落下的，是抚摸着的温暖的手。

　　阿时的心几乎跳了出来，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她。

　　却看见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柳云笺悲从中来，手很自觉地摸上了面前看起来手感不错的脑袋瓜，她为自己的厨艺默哀。

　　从前她不愿意自己做饭，一方面是因为懒，还有一方面是怕自己做不好。

　　现在真正尝试过了，悬着的心也终于死透了。

　　她知道，从今往后，自己就要跟厨艺彻底无缘了。

　　她家里花了大价钱买的那一堆新菜也要没救了。

　　她自己吃的差没关系，可阿时怎么办啊。

　　他虽然连这么恶心的东西都吃光了，可他怎么能吃这么恶心的东西呢？

　　柳云笺满脑子都是刚刚嘴里恶心的味道，一想到自己可能在吃的上面会养不活阿时，越想越悲伤，越想越绝望。

　　帝国的每户人家家里都有专门的智能营养师，尊贵的官员家中还有专门的真人营养师服务。但是这个犄角旮旯别说营养师了，就连正经的厨师都少得可怜。

　　隔壁的费斯特姆爷爷倒是厨艺不错，穆休卡听说也烧的一手好菜……要不以后多腆着脸上门求救？

　　自己没面子总比阿时饿肚子强。

　　“别，哭……”手底下发出艰涩的声音，他轻轻捏住了她的衣袖。

　　柳云笺愣了愣，手微微下滑，却被他很珍惜地搀住，贴在了自己的侧脸，微微蹭了蹭，眼里是几乎要溢出来的心疼和依恋。

　　云笺感觉自己的心就像眼泪一样，化成了一滩柔和的水。

　　她哽咽又轻声地讲：“对不起……我的厨艺太差了，让你吃了这么难吃的东西……你还全吃了……”

　　“很好吃。”尽管声音很小，还带着“嘶嘶”声，阿时的眼神却很坚定，“很暖。”

　　这是他这十几年来，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