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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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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芫一手扶着杯沿,目不转睛的盯着杯中清亮的茶水,闻言一愣。
她抬起双眸,定定的看着高凤成,想知道高凤成此言何意。
便听高凤成道:“你不是一直想做些事么?”
宁芫又是一怔。
做些事……
她还未曾想明白高凤成所言的“你不是一直想做些事”的“事”是何意,便听高凤成道:“近些日子,我夜里睡不踏实,总是做一些梦。”
宁芫抚摸杯沿的手顿住。
高凤成垂下眼,看着自己杯中那片茶叶,像是一叶孤舟。
他轻声道:“我有一次梦见,你同我二人,坐在街边茶摊上,有乞丐来讨食,被茶摊老板边辱骂边赶走了。”
宁芫想了想,她同高凤成在街道上同游的次数很多,确实也去过好几次茶摊子。
“梦中你说,为何上面的人,从来不管一管这些事,为何乞食者诸多,为何很多人穷困潦倒,无所依靠。”
宁芫握着杯沿的指节一阵发白。
她确实问过高凤成这话。
只是近些日子,高凤成睡梦中,梦到的便是这些么?
这是不是说,高凤成的记忆正在逐渐恢复?又或者是,只是他恰巧做了这些梦而已?
宁芫想不清楚。
便听高凤成又道:“如今你我面前,便摆着这样一个机会。此次科考同女官推选,若是榜上有名,面见圣上之后,自是会将诸学子安排至各位置上……”
宁芫面容严肃的听着。
“宁芫你可知晓,”高凤成叹息一声,“只有你一步一步爬到了上面,才能自上而下,推行一些政策。”
宁芫屏息,仔细思考着高凤成话语中的可能性。
罢了,她苦笑一声:“只是科考之路艰难,我也只是从前些日子开始,才初初在翠林书院学了几本书而已。”
高凤成便笑着看她,“即便是从前些日子开始学的,你也已经大有所成。如今距离明年科考还有好长一段日子,以你的材质同努力,我相信,一定能收获一些结果。”
宁芫眼神中有一瞬间的发亮,却一瞬间变得黯淡。
先前她自是听高凤成说过,科考其中的那些弯弯绕绕。
本朝建立数年,愈往后,科考之路愈发艰难,最终榜上有名之人,不是达官显贵之子,便是各方势力早已拉拢多年的自己人。
如今自己孤身一人,如何有可能冲进这一条短窄的独木舟。
高凤成看她神色有异,不觉问道:“如今你志不在此?”
宁芫苦笑着摇摇头,“你同我皆知如今官场环境……”笑罢,不再多言。
高凤成自是听出她话中之意,顿时也沉默了下来。
许久,高凤成问:“若是前路一片黑暗,那便该无人向前么?”
宁芫一怔,她直视着高凤成的眼睛,轻声问他:“高大人在宫中多年,便是在一直向前么?”
高凤成抿唇不语。
宁芫又笑了一声,只是这笑中,带着些微苦涩。
她将放凉了的茶推到一旁,轻声道:“夜深了,我便是先回屋了。”
高凤成也不再挽留,只怔愣着看宁芫出门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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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皇宫设宴,高凤成独身前行。
宁芫同莫月月二人正端着一碟子瓜子,坐在假山一旁的小亭子里,边嗑瓜子边读书。
宁芫读《礼记》,莫月月读一本不知从何处掏出来的医术孤本。
原先莫月月想宁芫带她出去玩,后面看宁芫如此刻苦,便也不说要出门玩一事了,只静静坐在宁芫一旁的石凳上,二人点了两只蜡烛,就着烛光,细细的读。
《礼记》中内容繁复不止,宁芫虽是已经识了很多字,有些字却还是要询问一旁的莫月月。
莫月月虽在山中长大,却从小被她爹逼着,读了不少医书。
如今她看着《礼记》之中的内容,虽然不懂书中何意,却也能帮宁芫认下几个不熟悉的字。
两人便如此这般,磕磕巴巴的将书籍翻了又翻。
直到高山提着一只灯笼,步履匆匆而来。
宁芫同莫月月同时抬头,看向这位面容严肃的管家。
便听高山道:“方才高大人来信,派人接宁姑娘同莫姑娘入宫。”
宁芫与莫月月俱是一愣,她俩互相看彼此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异。
“大人特意嘱咐,是本朝公主突然听闻高大人远房表妹来京中借住,特意请求圣恩,希望在夜宴上一见。”
听闻是李奉宁临时传召,宁芫腹部顿时一阵隐隐作痛。
李奉宁并未知晓她如今还活着……宁芫在脑子细细思索,本朝公主更是对高凤成表妹很难有什么好奇,如今突然传召,莫不是怕高凤成同二皇子李奉贤有何异动,假借看一眼表妹之名……
宁芫想到此处,心中更是一紧。
“如今马车已经备好,还请宁姑娘同莫姑娘尽快收拾。”
宁芫点点头,她拿起桌上书本,带着莫月月,两人回了屋子,各自新换了一身衣裳。
宁芫从妆奁中抽出一条丝帕,蒙在自己脸上,又在眼角各处胡乱抹了些阴影,才带着莫月月匆匆忙忙出了高府大门。
莫月月先上了马车,宁芫紧随其后。
等宁芫掀开马车帘,正欲坐在莫月月一旁之时,便见车中早已坐着一人。
哦,是宋以瑟。
宁芫看了眼宋以瑟,明显一愣。
倒是宋以瑟似是早便知晓要与宁芫莫月月同去宫中,只朝着宁芫点了点头,其余不在多言。
三人一路无话,只听着车辙在官道上发出轱辘轱辘的响声。
到了宫中,高凤成早已安排了宫内人在门口接。
三人跟着接应之人往里走,宫中灯火通明,却又有一层森严阴森之意。
莫月月虽是心中好奇,看着此时情形,却也紧紧闭上了嘴巴,只眼睛不住的转着,四处瞄着看。
宋以瑟倒像是轻车熟路,宁芫看着宋以瑟大方坦然的样子,想起先前她跟着蒋宗平参宴那次,宋以瑟便是坐在梁禾清近处。
此样的宴会,不知宋以瑟参加了几何。
三人进了宴会大厅,依次落座。
虽是奉宁公主召她们前来,倒更像是随口一说,三人依次落座之后,有专人将瓜果酒盅等摆到她们的台面上。
宁芫朝着四周看了看,并未见到高凤成的身影。
倒是有一道若有似无的目光,一直从暗中窥视过来。
等宁芫看过去之时,却又不知具体在何种方位。
莫月月将盘中紫红色葡萄摘下,一颗一颗的塞入嘴中,不多时,便嚷嚷着要去出恭。
宁芫带着她从侧门出去,二人走过一条小径,宁芫遥遥指了指一处,示意莫月月过去。
莫月月行色匆匆,面带痛苦,直奔那处而去。
宁芫百无聊赖等在此处。
突然听闻一道熟悉的声音,宁芫下意识将自己面上蒙着的帕子,往上拢了拢。
“咦?你怎的过来了?”是一道轻柔,又带着丝妖娆的声音,她每句话的尾音微微上翘,这声音,宁芫便是一辈子都忘不掉。
原先宁芫以为李奉宁这话问的是她,不觉额头上密布了一层冷汗。
却听道另外一道有些僵硬的男声传来,“你方才在做什么?”
是裴洹。
宁芫眉头稍稍拧紧,身形往柱后侧了侧。
这些日子她不在京中,不知裴洹何时同奉宁公主如此熟悉。
“嘤——”奉宁公主娇笑了一声,“如何,裴郎可是担心我?”
“我是问,”裴洹的声音此时变得比方才更加冷硬,“方才你在做什么?”
只见奉宁公主将团扇遮在脸上,露出两只圆咕隆咚却又漆黑无比的眼睛。
她的两只眼珠在团扇上转了两转,“自是在月色下想你啊,还能做甚?”
裴洹顿时冷了脸,“方才你将一人推进了河里。”
裴洹此话一出,宁芫顿时惊起一身冷汗。
便见奉宁公主语气一顿,捏住团扇,往裴洹的方向凑了两步,撒娇道:“裴郎在说些什么,本宫如何一句都听不懂。”
说罢她鼓起腮帮子,示意裴洹看她新做的衣裙。
“你看,都被弄脏啦!”奉宁公主撇撇嘴,拎起衣裙一角,示意裴洹看。
“这衣裳可花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做呢,上面的花纹,都是苏州绣娘用金线一针一针秀上去的,还是苏杭那边特有的绣法,叫双面绣。”
奉宁公主抬起脸看裴洹,问他:“裴郎,今夜我穿这一身,你可否还心中欢喜?”
裴洹紧抿着嘴唇,“就因为方才那宫女,不小心将酒盅打翻,酒渍沾在了你的衣裙上,是以你便将她推入河中溺毙么?”
奉宁公主眨眨眼,“本宫贵为公主,本宫不能么?”
裴洹声音中带了丝痛苦,“公主虽身娇体贵,可那宫女,却也是活生生一条人命。”
宁芫便听闻奉宁公主霎时间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人命!裴洹,你同贵为丞相次子,早便该知晓,这世上,有人的命是命,有人的命,变如同草芥一般。先前书中所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便都是哄骗那些低贱之人的假话,怎么,裴公子将书中所言,竟是当了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