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国纪 戏曲版》李君若

15、第三本 第一折 白衣飞袂心怀天下，远山苍翠万籁有声

　　却说那太子李廷在襄阳街上被人追逐，还受了暗箭，幸而遇见了冷冰清，又得随侍救下，方无大碍。
　　车马一行南下，那太子又最是个跳脱的性子，这事终究被皇上知道了。
　　皇上怒道：廷儿，你是越发不懂事了，外头可比得在家里？

　　公子廷一手捻衣，一手挠头，佯作羞愧之状，心头却甚是惦记那为自己挡箭之人，也不知道那姊姊到底怎样。
　　皇上见太子神思天外，抿嘴沉默半晌，顿时思想起平日多关心朝政，不曾好好管理太子，又觉有愧。
　　王麒见状，忙道：陛下，太子也累了，让他早些去休息，得了些精神，才能更好接受教导。

　　王麒一边暗示太子退下，一边向皇上陪笑道：陛下，今日到达的是古云梦泽之地，这一带山水极好，何不出去走走。
　　一旁太子见势便溜。

　　皇上虽然见着太子侥幸模样，亦不曾阻拦，只是心头暗叹，太子终究少不经事。
　　王麒伴随皇上身边，到一处郊外空阔郊野，皇上沉默半晌，二人径直走到一处高崖边缘。所见之景，远山苍翠，万籁有声。

　　皇上依旧神色怔忡。

　　王麒开解道：陛下，太子年少天真，正是历事之年，或许此番南巡，要成长不少呢。
　　【越调】【斗鹌鹑】老爷勿担心，少爷天资卓绝，天纵神英；他六脉神剑出神入化，还有空手接白刃。虽溜出去玩耍，倒也能保全自身，怎一个跳脱疏阔，月华明净。

　　皇上嗔道：
　　【紫花儿序】我非是不放心，到而今，总觉失了英明。你看着一月在天，万星无声，落花自在满庭。若是遇见些江湖浪憎，怎将江山风雨写定？你莫总觉得他是个少年人，过了十五，便要事事留心。
　　【金蕉叶】十二年前之事不得不叫人警醒，那真真是九死一生。如今回想起，犹觉梦魂惊。
　　【调笑令】我是这韶国天子，岂能独占江山为一人？你是我左膀右臂，却不能事事为他周全整顿。他虽是天资超绝，到底不能抵挡万人之兵！

　　王麒神色隐忧，道：微臣自然知道陛下担忧之事，然那碎玉终归传说，不能当真。

　　皇上道：若是没有诸多巧合，我也是不担心的，可如今你也知道，玄金枫叶已经问世。
　　【小桃红】传说那三玉四金，指点江山动静。若是无人问津，我倒可以放一回心。不成想他找上了门。此时所知人不多，除了你我略知一二，连四杰也不甚分明。

　　王麒道：
　　【麻郎儿】老爷是千古明君，这盛世清平。虽有些乱臣贼子不死心，却难改天命。

　　皇上摇头道：
　　【幺篇】世上何来天命。王侯将相宁有种，成王败寇写丹青，兴亡都苦了苍生百姓。
　　【络丝娘】这天下从来不由我，又何曾由人。可怜将士成白骨，闺中犹把剪刀素手抽针冷。

　　王麒见皇上哀戚，忙劝道：陛下这是由己及人，此乃百姓之福。

　　皇上道：
　　【东原乐】犹记沙场，灯火冷，多少马革裹尸无人问。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你我看到的是一句诗，却不想，那是多少人命。
　　【绵搭絮】若得百姓安定，若得天下无饥馑，若得国泰民安，若得大道清明。哎，我倒愿将龙袍亲自更，自在做个平凡人！何须这许多明枪暗箭，龙斗虎争？

　　王麒欲跪地俯首。皇上忙将扶起。

　　王麒拭泪道：
　　【拙鲁速】非是陛下想争，非是陛下不想天下太平。可恨那豺狼虎豹方罹患，诸事总难成。却说那石壕吏中夫妻别，别泪亦涔涔；那陇首白雪黄昏夜箫声凄清。臣知陛下爱民如子，方知帝王也情深。

　　皇上摆手长叹：
　　【尾】天下事何时可定，盛世或从今日分。这江山须从头整，可怜那些平头百姓。

　　王麒感喟道：陛下，唯有这一局定了，才有大道清平。
　　皇上道：若是不定则如何。
　　王麒颔首沉默。

　　皇上道：若是不定，这万里河山，或要赴劫灰。
　　风乍起，皇上白衣飞袂，发尾扑面，眼神时而哀伤时而坚毅，片时才归为固有的云淡风轻。才喃喃道：这万里河山，不知经年之后，颜色可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