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国纪 戏曲版》李君若

20、第三本 第六折 少年事任气时妄为，凭谁问美人何处归

　　公子廷带徐慧过了河岸，正听得父亲在议论天下第一榜中的人物，说的正是冷冰清与那温如玉之事。因方才冷冰清出现，引起了河两岸不少人注意，便议论起冷冰清与那温如玉，说冷冰清劫走温如玉。

　　王麒十分好奇这些传闻，唐玉铭是知道情况的，于是解释了一回。
　　公子廷过来，一心都在那徐慧身上，便兴奋向父皇道：爹爹，这是孩儿方才救下的女子。
　　徐慧向皇上欠身一礼。

　　皇上向廷儿道：人既然救了，让人自便罢了。
　　【大石调】【念奴娇】救人是好，限了别人自在，怎生你如此。你年纪轻轻不晓事，太过张扬恣肆。江湖风波，古道热肠，到底要明辨个非与是。你去救人，到底为了炫技。 且放人离去，以后不能，这般造次。带人过来，不过是想得几句夸饰。为父觉得，这般做法，到底有些过失。儿子还需，增长些见识。

　　公子廷一时无语，不知如何回答。他的心底，是想留下这徐慧在身边的，可他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犹豫了半晌，公子廷方向徐慧讷讷开口道：姑娘家在何处，我送你家去。

　　皇上道：你对这里不熟，如何送，让她自行离去罢。
　　【百字令】初来荆楚，这方天地，几家人你认识。路遇匪徒，你倒涨了几分气势。方才我听闻，那女侠之语，你尚不得自适。天高地阔，你心中有几分凌云志。儿子呵，凡事要留心，江湖风波起，都要看准些时机。人生相逢，自是有时。有些事，还需退步三思。岂能如你，进退迁延，拿不定举止。

　　皇上示意卢家兄弟，卢家兄弟正是太子伴读。二人上前揖手领命。
　　公子廷却不乐意，道：爹爹，我……
　　皇上肃然道：又有何事？

　　公子廷道：我……我有几句话跟姑娘说。
　　皇上神色不悦，却并未发话。

　　公子廷便拉着徐慧到一旁去，道：姑娘，实在抱歉，我爹爹向来管我极严。
　　【六国朝】家里总是，父严母慈。我爹管我，向来是这那规矩。全不顾我，少年天性；不知抹杀，我多少奇思。只叹人生不如意常有，今日我好没意思。我爹这般，拘束了我一生气势。
　　【初问口】不羡他英明盖世，不要他气势长虹贯日，只要他放我些自在才是。三更天背诗，五更天练字，这一身才华到此时只留人鄙视。

　　徐慧不觉眼泪簌簌。
　　公子廷心急道：姑娘这是怎的？
　　徐慧道：奴是羡慕公子有这般父亲。

　　公子廷道：我送你家去，便可与家人团圆了。
　　徐慧戚戚：奴是孤儿，从小给人家浆洗度日。不想浣纱时却遇见了匪徒觊觎奴姿色，幸而遇见了天下第一女侠冷冰清出手，一群姐妹得以逃脱。如今且说要去，都不知去到哪里。
　　【归塞北】你是鲜衣怒马，我是身在尘埃。你是天外飞仙，我是地域野鬼，公子，你我之间判若云泥。
　　【雁过南楼】多少次我浣纱归来迟。便是遭鞭笞。你闻鸡起舞，我何曾饱食，若怜你倒显得我不自知。你虽父严，我却无亲依，便到黄泉也无人惦记。

　　公子廷听了，心头一阵酸楚，道：我劝说我父亲留下你。
　　徐慧凄楚道：公子这般怕是不好。

　　公子廷心一横道：我长这么大，从未求过父亲任何事。
　　公子廷说罢，便过来向皇上道：爹爹，那姑娘是个孤儿，孩儿想留她在身边。

　　皇上冷声斥责道：胡闹。
　　【怨别离】鸟欲高飞需震翅，你羽翼渐丰，便自大自恃，你自顾尚不暇，倒喜欢，瞎费心思。
　　【净瓶儿】你心有鸿鹄之志，眼前怎不知进退得失。为父的栽培，你今可记得一个字。不过是，少年心性，意气用事。三思而后行，你可曾细思。

　　王麒见皇上动气，已惊得心头微颤。
　　唐玉铭挑眉无言。

　　公子廷道：父亲告诫孩儿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等此番经商，算得通达，有兼济天下之心，为何不愿救一个孤女？
　　【青杏子】你愿将天下兼济，也不愿救助一个孤女。你衣食无忧，却不见，江南塞北，多少孤苦无依。 你家国天下，口中净是些大道理。怎生不见，匪徒抢劫，少女飘零，暗中泪滴？

　　王麒已微微喘气。
　　皇上冷声道：你可曾独善其身了？

　　公子廷辩驳道：如何没有？
　　皇上道：你可知自己方才中暗器了？

　　王麒大惊失色，方才他一直关注太子，竟没有丝毫发现。唐玉铭微微张口，方才确实觉得空中有一丝闪光射向少年，却以为是水滴，不想竟是暗器。
　　公子廷一脸疑惑道：不可能。

　　皇上道：你稍稍运气，看脐上两寸之处是否有刺痛感。
　　公子廷稍稍运气，脐上两处果然刺痛。
　　皇上道：方才那匪徒之中，有人想你射了一枚暗器。

　　王麒眼睛瞪圆，唐玉铭不可思议。
　　公子廷难以置信道：爹爹方才隔那么远便看到了？
　　皇上淡淡道：看到了。

　　公子廷心头气愤道：那爹爹为何不提醒？
　　皇上道：你自诩武功天下第一，沉迷在自我陶醉中无法自拔，今日是你第一次和外人交手，你想炫技本无伤大雅，可终究失察。
　　【催拍子】初生牛犊尚不怕虎，何况你正少年任气。鱼龙潜跃，山河表里，你何曾放眼底？平生总觉无用武之地，今日这次第，怎肯轻弃？

　　公子廷愤愤不平道：所以爹爹是不顾孩儿安危，便是要等到此时批评，以显示您无所不能？
　　【女冠子】您天纵之才，人望尘莫及。您万古英明，无人代替。您高屋建瓴，对闲事嗤之以鼻。您睥睨天下，又将何事放在心底？你云淡风清，为的是将我训斥？
　　【玉翼蝉】您雄壮威严，别人难以望其项背，殊不知太高人愈妒，多少招人嫌弃。您步步为营，为的是名垂青史。

　　王麒忙道：少爷不可如此对老爷说话。

　　公子廷继续道：
　　【初生月儿】爹爹是孩儿平生最敬重之人，可您太爱惜自己对羽毛，您生怕弄脏了自己的手，弄脏了自己的高洁。

　　王麒惊慌拉着太子道：少爷休要如此。
　　公子廷继续道：你站得高看得远，却从看不见自己脚下也是站在别人肩上。您若是真以天下为重，便不会阻碍我留她在身边。

　　皇上知道廷儿今日是非留下这徐慧不可，竟不惜忤逆，他道：那冷姑娘还救了一批女子，你是不是应该也带在身边？
　　公子廷一时语塞，转而道：能帮自然要帮。
　　皇上道：那你且去帮冷冰清，看她是如何救人的。

　　公子廷涨红了脸：爹爹今日是不让我留下徐慧了。
　　皇上微微摇头。

　　公子廷胸腔起伏剧烈，知道父亲态度坚决不可更改，半晌才道：好，好，好，爹爹，孩儿今日总算是知道您风格为人。您杀伐果决，为何要装成一个正人君子。
　　王麒终于喝道：少爷，您放肆了。

　　公子廷向王麒道：春麟叔，有些话我此时不便讲，但我父亲行事，您真的看得过眼么？
　　王麒道：老爷周全万事，自然是不会有错。

　　公子廷冷笑一声道：
　　【随煞】他不会有错，那就是我错，好极，好极，今日我就去帮冷冰清，帮不上她，我便不配做他儿子。
　　皇上面色苍白，眼睑微颤，神色却依然平静。

　　公子廷说罢，便走向徐慧。
　　王麒请示皇上欲跟随，皇上只淡淡道：卢家兄弟跟去罢。
　　卢家兄弟得令，忙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