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国纪 戏曲版》李君若

30、第五本 第二折 救子心切身陷囹圄，怨结难解恩断恨深

　　李无逸依温如玉所说路径，找到李廷踪影。因身受重伤，李无逸并未与李廷正面交锋。
　　此时太子性情十分暴戾，已全然非他所熟知之人。李廷本性虽微骄奢，到底是孩童心性，不会做出欺师灭祖之事，如今这般情况，纵是杀遍天下，亦不会心慈手软。

　　李无逸跟踪数日，发现跟在廷儿身边的徐慧不曾离开半步，日日负责饮食起居，倒是十分细心。
　　廷儿唯独与徐慧相处时，方恢复几分正常颜色。

　　温如玉先前告诉他，这徐慧身份定然不简单，不简单之处便在于，温如玉天罗地网，未查到有关徐慧半分消息。冷冰清告诉温如玉这徐慧是从东楼手中救下，温如玉扮成神秘人找到东楼公子，哪知东楼公子手下凡是与徐慧有接触之人，悉皆毙命。而东楼则根本不曾买过什么叫徐慧的女子。

　　事到这般地步，温如玉推测，徐慧便是蛊惑太子廷之人。
　　廷儿有太子令在手，有调动五万兵力之权，故而能在襄阳生出这般乱局，以致温如玉殒命。
　　暗中跟踪了四五日，李无逸身体也恢复了五六成。

　　这日，李无逸见李廷独自一人在凉亭中品茶。徐慧去做饭了。
　　四下无人，李无逸飞身出现在李廷面前。
　　李无逸温声道：廷儿。

　　李廷抬头，看向李无逸，不作声。李无逸才往前走了一步，忽然脚下一空，地下洞开。李无逸迅速腾身，那李廷身下却也一空，向李无逸喊道：爹爹救我。

　　李无逸哪里顾得上许多，挣命便飞身过来将李廷拉住，哪知李廷反手飞出数枚暗刃，打进李无逸体内。
　　李无逸防不胜防，五脏受伤，一口鲜血呕出，迅速被李廷打入地下暗室。

　　李无逸摔倒在暗室中，几点日光从顶端缝隙照入，片时，李廷便负手入内。

　　李廷道：爹爹，孩儿这智计可对得起爹爹多年教导？
　　【越调】【斗鹌鹑】这南风软，应是将你故人祭奠，你应心安；若非我将旧情念，你此时哪见得到我面。我的父皇呵，你可有怨，看着天下沦陷，你只能这般。
　　【紫花儿序】我知你智计无双，我亦知你怜才爱才，可惜千算万算差了一算。先前我还不相信，你是千古一帝，何必将我蒙骗。数日前我收到母妃书信，方知前缘；此乃你我最后一面，你可有什么遗言。

　　李无逸道：廷儿，你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李廷道：这般模样才不叫你失望。
　　李无逸眼中有泪不忍落，道：你本天之骄子，如何听人蛊惑，不计为父养育之恩？

　　李廷喝道：
　　【金蕉叶】你将我全族灭，将我母妃骗。你着人将我追杀，今番与我提恩情，怎的有脸？
　　李无逸无奈一叹道：
　　【调笑令】你信了旁人谗言，如何能听我分辨。你且将前情细想，断不会作如此孽怨。你纵然心性失，却应记得我多年教你正直行善！

　　李廷狂笑道：
　　【小桃红】你杀遍天下人，却要我替你行善。你作恶多端，却要我心存感念。说甚我受了谗言。道不信人间是非不分，真假不明，善恶不辩。

　　李无逸道：
　　【秃厮儿】我劝你放下屠刀，回头是岸。什么灭族，什么惨案，什么追杀，那满口胡言，你莫听偏。

　　李廷冷哼一声：
　　【圣药王】你难道以为我至今仍不知真相，还想拿我当小孩哄骗，那黎族胎记，你却不能改变。我身后落下的火印是真相难掩，你着人追杀，手持金牌令箭，你还要如何分辨。你惯了君临天下，也有今天。

　　李无逸平静问：是何人告诉你是黎族后裔？是何人告诉你灭族之事，又是何人给你看金牌令箭？须知，御前四杰之金牌，非死不离身。四杰如今死伤不知去向，你怎不细想？

　　李廷道：黎族之人身后有火印，代代不灭。金牌令箭，自是独我认得。
　　李无逸又道：黎族灭族，你乃最后一脉，这样便无法佐证，是也不是？

　　李廷冷声道：不能佐证，你又如何否认？
　　李无逸道：你母妃也告诉你此事了？

　　李廷忽然愤怒道：你怎的有脸提我母妃，她已经殒命，皆是因你。
　　听到此处，李无逸已知道□□，却异常平静，他无力起身，只道：她已经殒命了，看来长安已生变故。
　　李廷见李无逸对母妃之死无动于衷，忽又大笑起来，道：你今日才知道长安生了变故？真不知你这千古第一明君是如何吹捧出来的。五日前，我母妃自缢身亡，长安乱。你这般薄情寡义，我未恨错人。

　　李无逸道：这般说来，长安变故，因你母妃而起了，不出我所料，她应是先将我罪行昭告天下，再当众自戕。

　　李廷眼角已有泪痕，恨恨喝道：
　　【麻郎儿】你自作聪明，这般言语也是叫人心寒。她殒命黄泉，你竟无半分眷恋。
　　【幺篇】记得长安送别她泪水连连。记得她嘱咐你南下，嘘寒问暖，记得她书信，愁眉难展。
　　【络丝娘】你怎生如此薄情，她因你命断。你毫无怜惜，她死亦难合眼。

　　李无逸道：你对我深疑不信，可曾想他人言语又有几分真假？我此生所愧之事，独隐瞒你身世，欲将你培育成栋梁之才，继我之位。灭族之说，实在荒唐。你身后印记，并非胎记，是我在火中救你时落下之印。追杀之事，更是莫须有。至于你母妃之死，乃是一场阴谋。你岂能因我隐瞒你身世，便与天下为敌？天下人何辜？

　　李廷恨道：
　　【东原乐】天下人何辜，我又何辜，你说这些竟无半分羞赧？母妃之死你无动于衷，这便是你嘴脸，我错认你为父：悔到今，十五年。

　　李无逸道：所以，你是不论有无灭族之事与否，无论追杀之事真假，无论长安之事如何，饶是隐瞒身世一件，你此生亦要与我为敌？

　　李廷尚未作答，那徐慧却冲进来。拉住李廷道：公子，你怎生如此对他，无论如何，他养你有恩？
　　徐慧不劝还好，一劝，太子廷更是火冒三丈。

　　李廷郁躁来回踱步道：
　　【绵搭絮】他自以为天下无双，何人能入其眼，他冷血薄情，辜负我母妃相思肠断。他！他薄情寡义，却教我心存善念！莫以为他心存天下义薄云天，他眼中天下人只是泥丸。

　　徐慧又劝道：
　　【拙鲁速】不论如何，他养育你十五年。这些年，他对你事事周全；他教你武功，教你识文断字，唯独隐瞒身世一件；何必将这情逼到绝路，何必闹到义绝恩断。他虽欺瞒你，倒也不必这般。

　　李廷指着地上李无逸向徐慧哭诉道：
　　【幺篇】你莫忘他当初不允我留你，你莫忘孝县酒肆血染遍，你莫忘杀手穷追生死攸关。若非你为我挡一剑，我岂能活到今天，若非你劝解，我此时岂留他性命苟全。你道是十五年父子情，我道是半生孽缘，从今把恩情弃了，我不受任何羁绊。

　　李无逸却道：
　　【尾】算尽天下未料此一变，早知如此何必当年；你若不信，我又何必多言。

　　李无逸说毕，已支撑不住，昏迷过去。
　　李廷十分气愤，对着昏迷之人疯也似地吼道：那金牌，除你之人，何人能有？何人能仿，你如何狡辩那铁证如山？
　　徐慧见李无逸昏迷，道：他垂垂死矣，你莫为尔尔羁绊。

　　李廷向徐慧道：他当时那般不待见你，你竟为他说话。我当初为太子时言若我为帝，你必为后。今时纵我非太子，放眼天下，我愿为你一战。

　　徐慧羞怯道：只与你为伴，不作皇后又如何。
　　李廷道：君子一言既出，何曾反悔。即便踏平天下，我亦践行当初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