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山河》乌梅丸宝

24、吻

　　“正好，主公此时应该正在府上吃晚宴。饭菜十分丰盛，想必桑姑娘还没吃饭吧。”祁连初这么一问，桑晚摸了摸肚子，勉强地笑了笑。
　　祁连初会意，笑着同她一起前进。大街上此时灯火通明，游行也开始了，人们全都退至到道路的两侧，静等期待着。祁连初自幼就随着顾明悟外出打仗，见识比同龄人广了许多，他见状，也拉着桑晚看了一会，中间的人们花样奇多，皆是平日里见识不到的杂技与物品。桑晚瞳孔收紧，尽情着观赏着这一切。祁连初一个个给桑晚解释着，她这才发现原来连游行的位置也有讲究。游行中的人一个个戴着面具，颇有神圣之义，往来的篝火光一遍遍洒在面具之上，呈现出辉煌的金色。两旁人群的惊叹声不绝于耳，站在二人旁边的人听见了祁连初的解说，都不禁向他投来崇拜的目光。
　　两人观赏一会后，缓慢的退至人群后面，重新向顾明悟住处走去。
　　“你们今日为何不来夜市吃饭呢？夜市美食也是很丰富的。”桑晚旁敲侧击的问着。
　　“我也想啊，”祁连初露出无奈的表情，“可是主公一般这种活动都是在府上过，我们也没有这个机会。”
　　桑晚疑惑，询问原因。祁连初摇了摇头：“认识他以来，他好像就是一个不爱凑热闹的人。你这次去，正好帮我们说道说道，让我们也来这玩一玩。”
　　桑晚笑了笑，没再说话。这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外，她实在想象不出顾明悟那无欲出门的样子，或许这背后，当真有什么原因吧。
　　“哪会有人不喜欢这些呢？”桑晚嘀咕道。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好像与主公小时候的经历有关，但就是我们谁也不敢问。”
　　她顾虑地点了点头。桑晚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当真不了解她心中这人，这么仔细算来，好像就只知道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她的大部分时光，好似都是从他人嘴中听说到他。可是反观顾明悟，他又何尝不是对她知根知底。她也想付出一些，再让他感觉到一些。
　　“祁将军，你手中的这些药也是他的吗？”桑晚指着这些问道。他笑着点点头，“这是柳神医专门为主公调配的，对跌打损伤甚是有效。”
　　“他还没好吗？”
　　“主公那日受....”祁连初眼睛轻瞟了一下桑晚，“岩石剐蹭了一下，已无大碍了。桑姑娘不必担心”
　　是啊，倘若当这是他和叶南知所说这样，怎会现在还要拿药，她怎么当初真会听信这善意的谎言，她轻嘲道。
　　能有谁解开缠绕着情的结，桑晚的心事逐渐被府内传来的喧闹声淹没。
　　里面灯火通明，顾明悟府上在门前的一块空地上建起了一个简易的桌子，里面欢声笑语将归来的人包围起来。顾明悟正坐在篝火旁，看着烤羊腿的火候，前些日路过一户擅长烤肉的人家，他们倾囊相授了几招，今日倒是用上了。
　　他望见桑晚的时候，眼眸微动，心里惊讶的同时又有这毫不掩饰的喜悦。周围逐渐迎来起哄的声音。
　　“主公，路上偶遇桑姑娘找你，我们就一道回来了。”祁连初冲顾明悟说道，他点点头。
　　周围起哄声愈演愈烈，顾明悟一个眼神，让所有人噤了声。
　　“那个我....”桑晚也无法说明今日到底为何而来。
　　“既然来了，一起用膳吧，肉快好了。”顾明悟嘴角挂着浅笑，看着心情很是不错，他并未望向桑晚，注意力都放在架子上。
　　说完之际，裴许在顾明悟身旁放了一个凳子，上面放着白狐裘的毛绒垫子，让桑晚坐下。
　　“好久不见，桑小姐。”裴许跟她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桑晚微笑地回应着，她坐了下来。夜晚的冷风吹着树叶不停地发出响声，这个椅子好生舒适，桑晚抚摸着身边的皮毛，梨涡浅浅露出。
　　肉很快的烤好了，大家一同坐下，共同享用这香喷喷的，让人口水直流的羊肉。桑晚望着这平日里打仗的将士们竟也会有如此生动的一面。太多意外，让她与在这的所有人得以碰到一起，共享这惬意的时刻。
　　思考间，一块不大不小的烤肉放入桑晚的盘子里。顾明悟手中拿着切刀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怎么不夹？”他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桑晚笑着望着他，将盘中的肉放进嘴中，羊肉出奇的嫩，唇齿间顿时被羊肉的香味占满。她的眼神发亮，回答道：“太好吃了。”
　　顾明悟眯着眼笑了起来，又往她盘中夹了一些，然后继续不动声色地和别人交谈着。
　　大家今晚都好生高兴，罐中的美酒一点一点的在每个人欢笑中流尽，好平凡又不平凡的夜晚。
　　桑晚接过他们递过来的酒杯，只是浅浅尝了一口就被辣的不行，从喉结到胃中，充斥着酒的灼烧感。这一口下去，桑晚顿时连眼眶都红了起来。她看着平平无奇的如白水般的酒，谁知度数如此之高，少女本来白皙脸蛋升起一丝红晕。
　　顾明悟这才注意到她手中的酒杯，不知这是谁递给她的，他连忙给桑晚递上一杯白水，他说道：“这是烈酒，你定喝不惯。给你那些饮料如何？”桑晚不停地咳嗽着，连忙摇头，说着自己喝水就好，但顾明悟还是让墨七从后面找出了桑椹汁，这清凉爽口的汁水让桑晚清醒了一些。她静静地坐在顾明悟身边，听着他们聊的一些有趣琐事和话题。
　　过了许久，天色已晚。门外街道的喧闹声也小了许多，这场宴席说起了结束的话题。喝多的将士相互搀扶着，进了不远处的房间。祁连初喝得酩酊大醉，墨七扶着他冲顾明悟望了一眼，顾明悟点了点头。
　　刚才热闹的厅堂霎时间就剩他与桑晚二人。桑晚看上去脸上的绯红并未减退，反倒是愈演愈烈，看来是酒的后劲太大了。
　　“走吧，送你回家。”顾明悟搀着有些摇晃的桑晚说道。
　　桑晚却十分精神，根本比看上去的还要有劲头，她眯起眼，指着花园里面露出的一角道：“那边粉色的是什么？”
　　“那是桃花树。你要去看看吗？”顾明悟不厌其烦地回答着他眼前的这个小酒鬼，桑晚眯起眼，点着头。
　　二人一步步向前迈着，顾明悟的步伐都小了许多，他就静静地等着桑晚，顾明悟眸子明亮，嘴角挂着微微笑意。
　　到了桃花树前，满面粉嫩的桃花连顾明悟都有些吃惊，虽然每天都会有人打扫这里，但他已经好久没有踏入过这个地方了。不知何时，这棵树就开了满树的花，今日若不是桑晚，恐怕等凋谢的时候他也为曾来过。
　　桑晚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梨涡在笑起来的时候比平日要深一些。她将沉痛的脑袋轻轻地倚靠在顾明悟的手臂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这颗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的树，桃花瓣一片片被风带着飞了起来，经过一阵短暂的旅行之后，缓慢地落到停泊的湖中。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桑晚语气平淡地问道。
　　“那天蹭到岩石....”顾明悟还没说完，就被桑晚打断了，“顾明悟，以后无论何时，不要骗我。”
　　他眼眸低垂，不再说话。
　　“我从来不是那种娇弱的女子，我们家也是武将之家。我不害怕这个，但我害怕你不告诉我。”桑晚语重心长地说道，今天借着酒劲，把本来还要思虑一些的话全部不经思考的全部说了出来。
　　“顾明悟，你不要擅自没收让我关心你的权力。”她接着说道。顾明悟眼中有藏不住的错愕，他侧脸望着身旁的这个清澈纯洁的女孩。
　　“不论输赢，你在我这是永远的赢家。”桑晚说罢，顾明悟时隔多日再听到这句话时，他的心脏顿时崩裂开来，汹涌的爱意顿时无处躲藏。他现在无比确认，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失忆前的她，还有他对她的爱一直只增不减。
　　桑晚说完之后，两人身边传来了短暂的安静，她微微皱眉，还想问顾明悟为什么不回答她。下一秒，她的嘴唇传来一阵温热，两个唇瓣交错折叠着。桑晚顿时知道发生了什么，她闭着双眼，顾明悟的睫毛轻轻蹭过她的脸颊，两人连互相倾听着对方的呼吸声，两人曾说过话，皆爬上对方的心头，悠悠长长，连绵不绝，全部倾泻在有他们的尽头。
　　“桑晚，你感受到我的心了吗？”顾明悟的动作停下，额头紧贴着她。
　　“你那天问我是喜欢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我的回答是，我最喜欢现在的你。”顾明悟眼眸明亮，炽热真挚。
　　桑晚已经完全从酒劲中清醒过来，脸上比原来更加红了一些，她的坚持的走出了意义，眼前的一切顿时变得好不真切。记忆碎片好似一切都不重要了，桑晚突然意识到，她眼下流淌的时光，完完整整地属于她自己。无论之前那个人是不是她，这一次，这个选择机会终归在自己手上。
　　“顾明悟，你之前说喜欢我的诺言，可还当真？”
　　顾明悟微微勾唇，他躬下身，再次低头吻了上去。男人的力道比刚才重了许多，没有刚才的小心翼翼，甚至多了一些轻捏。他的手轻轻扶住桑晚的后劲，好像在用行动来说明，一切都算数，不记得时间流淌了多少，这是他脑子闪过无数次的画面。
　　直到桑晚将他推开，顾明悟这才松了手。
　　“你说呢？”顾明悟说道，桑晚清晰地看完他眼中自己清晰的倒影。两个孤岛上终于在此刻遇见了对方，往日的那些挣扎在此刻全都释然。
　　他望着桑晚那小巧的梨涡，对她说道:“虽然过去的事你不记得了，那要对现在的我说什么吗？”
　　桑晚认真地想了起来，片刻后她静静地答道：“不管是过去的我也好，未来的我也罢，我都希望你是最最幸运快乐之人，此生喜乐无虞。这份祝愿，我只将它送给你。”
　　“可是未来总是未知的，你的祝愿要是在某一天不灵了怎么办？”顾明悟期待着她的回答。
　　“冤有头债有主，那个时候你一定要找到我，”桑晚轻轻抚摸着他的发尾，“我应该也很好找，我肯定会陪在你身边。”
　　说罢。桑晚踮起脚，轻点上他的唇，一排小白牙齐齐的露出来。顾明悟眼底稍见泪光，他的手臂夹紧，将桑晚紧紧地拥入怀中。
　　片刻过后，桑晚轻拍着顾明悟的后背说道：“咱们去逛逛夜市吧，趁现在商贩还未离开。”
　　他点点头。
　　夜晚，人群稀少的街道上，出现了一对牵着手的情人。现在已属于后半夜，很多人都撑不住熬夜，回去睡觉了。他们站在桥上静静地望着来往的船夫消失在湖面的尽头。下一秒，顾明悟拉住桑晚的手说道：“带你去个地方。”
　　二人一同到了船桥上，成功叫住了一个即将拉客的船夫，让他们上了船。船头上的灯因为船的前进来回晃着。
　　“咱们这是要去哪里？”桑晚疑惑。
　　“你一会就知道了。”顾明悟还想再卖一下关子。桑晚的手被他紧紧握着，顾明悟的手掌比她大上好多，指节分明的同时还能隐约看到上面流动的青紫色血管，她轻轻地点了点。
　　在这个小而温馨的船舱里，一切又显得如此和谐而美丽。
　　“去哪里也无所谓。”桑晚心想，她抬眸与身旁的男人对视着。
　　那日春日正浓，他的脸颊，是她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