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笼》梳呓

1、出嫁

　　秋千轻晃，带起风铃声。

　　坐在秋千上的柳十七回头看着推秋千的喻风信。喻风信停下动作，“怎么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喻风信有一种感觉，柳十七真正想问的不是这个。
　　“想回我的家乡看一看。”
　　“那挺好。”柳十七从秋千上站了起来，“我该走了。”
　　“我送你。”

　　　一路上，喻风信都在等着柳十七开口，可是直到跨出门槛，柳十七也一句话都没有说。忍耐不住的喻风信把跨出去的柳十七一把拉回，关上了门。
　　“你有没有别的什么想问我？”

　　有吗？
　　当然有。

　　柳十七很想问一问喻风信，喜欢上我你会觉得后悔吗？
　　离开京城以后还会记得我吗？
　　明天我的婚礼你会来观礼吗？

　　　她说：“没有。”
　　喻风信：“你撒谎。”

　　　一阵沉默过后，柳十七说，“你觉得那些问题还有意义吗？还有必要问吗？”
　　“如果你在乎答案，那么这个问题就是有意义的，有必要的。”

　　柳十七不说话。喻风信又问，“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固执，似乎一定要从柳十七那里得到一些问题才肯罢休。

　　听到这句话，柳十七看着喻风信露出了一种很温柔的笑。“不用了。”
　　喻风信看起来有些着急，她张口正准备说些什么，她听见了柳十七的下一句话。
　　“我已经有答案了。”

　　看着被安抚下来的喻风信，一种不可言说的苦涩味道在柳十七心里蔓延。

　　再次踏出门槛，喻风信没有再拉住柳十七。只是目送着她离开。柳十七能感受到喻风信的目光。
　　她很想回头再看看，但是回头之后呢？和她私奔吗？那赐婚怎么办呢？丞相府又怎么办呢？

　　　很多时候作出抉择是需要勇气的，而人们拥有勇气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柳十七一步步的往前走，走得很慢，不曾回头。
　　第一次，柳十七觉得那个小院子离丞相府好远。

　　她走了好久，起点是丞相府，终点也还是丞相府。
　　她走回自己的院子，然后再也没有踏出过院子一步。

　　直到第二天，婚礼如期举行。

　　穿着嫁衣的柳十七无疑是美的，但是那种美里没有灵魂。
　　柳十七端着茶杯，却一直都没有喝，直到她的好友楚婉玉推门而入，跟着她身后得的贴身丫鬟山茶拎着一个食盒。

　　空荡的房间里红色鲜亮，楚婉玉看着却觉得有些发闷。

　　“要不要吃点东西，婚礼流程繁琐，累人得很，等会儿也许会饿。”
　　楚婉玉回忆自己成亲时遇到得一些问题，希望能够帮到她一点。

　　“好。”
　　山茶听到柳十七的回答后，立马把食盒里的点心摆上了桌。都是柳十七爱吃的糕点。
　　柳十七把手里的茶杯放到桌沿上，一不小心，就让茶杯摔了一个四分五裂。山茶为柳十七拿了杯子倒了一杯新茶，屋外的下人很快就进来收拾完了那片碎瓷片。

　　柳十七还没有吃几口，肖月进来了，也带着一个丫鬟。

　　楚婉玉不喜欢肖月，但是还是依着礼数向她行礼。肖月不敢受她的礼，回礼道：“随王妃客气了。。”
　　“随王殿下好像在找您。”

　　楚婉玉看向柳十七，柳十七朝她摇了摇头。
　　两个人的互动肖月看在眼里也只当没有看见。

　　肖月看着楚婉玉走出门，然后站到柳十七的身后，看着铜镜中柳十七那颇像嫡姐的眉眼，觉得恍惚。
　　嫡姐出嫁那天，她也是这样站在梳妆镜旁边看她。那个时候，嫡姐的脸上有对新婚夫君的期待喝对未来的迷茫。那种喜悦与期盼掩盖了一切负面情绪，让嫡姐看起来明媚动人。
　　十七和嫡姐还是不一样的。

　　“我们十七马上就要嫁人了，怎么样，开心吗？”
　　“母亲觉得呢？”柳十七透过铜镜，看着身后的肖月。

　　肖月沉默了很久，久到柳十七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肖月开口了，“十七，现实从不会顾问人的意见。”

　　肖月又看见了梳妆台上的盒子，脸上表情不变，“十七啊，当了靖王妃腰间就不要挂铃铛了，不端庄，还有那枚玉佩，是你的私物，要收好。”收好两个字上，肖月加重了语气。

　　“我明白了——母亲不去看看柳潼吗？”

　　肖月听懂了柳十七的言外之意，说：“你是丞相府的嫡女，今天你出嫁，没有母亲陪着怎么行。”
　　柳十七看着自己这个继母，那种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柳十七不回话，肖月也就安静地站在那儿，站在她的身后。
　　直到下人来提醒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柳十七把盒子给了刚进门的小兰，那是她的陪嫁丫鬟。“拿好。”然后盖上了红盖头，肖月安排的柳嬷嬷将她扶了出去。

　　在从院子到门口的路上，她听到了许多女眷的声音。
　　“这就是要嫁给靖王殿下的人？”
　　“长什么样子啊？”

　　……

　　耳边的喧闹不停，柳十七忽然想起今天除了楚婉玉和肖月没有一个女眷踏入的院子，想起安静的站在她身后的肖月。

　　“母亲？”柳十七忽然出声，从出门后一直跟着她的肖月应了她一声，然后问：“怎么了？”
　　　“没事。”

　　肖月也不多问，送她到了丞相府门口。
　　　肖月在门前停步，柳十七则继续往着门外走，跨出丞相府的大门。

　　柳十七曾经无数次幻想自己离开丞相府，离开京城，获得自由的那一天，她也曾经想过也许她离开不了这里，但是喻风信会陪着她，那么在她身边的每一刻她的心都是自由的。
　　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是这样的情景。

　　大门外的人吹着喜乐，可是街道两旁的人脸上却没有喜色。众人都知道，丞相府有两个嫡女，一个是继夫人生的，叫柳潼，一个是原夫人生的，叫柳十七。

　　有人才貌双全，有人无才无名。

　　没有人会觉得柳十七配的上靖王谢安，没有人会去想柳十七以后应该怎么办，所有人都只会为谢安唏嘘。
　　十三年的戎马生活，连一桩好婚事都换不回来。

　　丞相府的门前，是一顶花桥，和一名墨蓝色衣服的男子，还有一个穿红衣骑着马的男子。不过盖着盖头的柳十七看不见。
　　　“请姑娘上轿。”这是那个墨蓝色衣服的男子说的。大家都不知道他是谁。

　　而那个红衣男子毫无疑问就是靖王谢安。

　　柳十七听到自己身旁有人道了一声“靖王殿下。”她听得出来，那是她的亲生父亲的声音，他终于出现了啊。
　　她知道这场婚礼她的父亲是肯定会出现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对于靖王谢安亲自来接亲，她确实没有想过，在场的人也都没有想过。

　　不过对于柳十七来说，谢安来不来，那并不重要。她在柳嬷嬷的搀扶下入了轿。
　　柳嬷嬷完成肖月给自己安排的事情后，就远离了送亲队伍。

　　大魏的新娘出嫁由母家的老仆送入花轿，花轿到了夫家之后，由夫家的老仆接出花轿，祝夫妻情感长久。

　　接着是一声高喊：“起轿。”花轿被稳稳抬起，一路远离丞相府，一路靠近靖王府，一路从旧牢笼向新牢笼。

　　轿中的柳十七，感受着这一路的安稳，听着外面的喜乐，发出一声嘲讽的笑。
　　她认命了，不争了，也不斗了，所以就安稳了？

　　轿子在靖王府的门口停下，靖王府的门口也挂了红色，可看着却毫无喜气。

　　“请姑娘下轿。”柳十七听得出来，这是那个让她上轿的男人的声音。而且，她觉得这应该不是靖王的声音。
　　柳十七乖乖听他的话，准备往轿外走去，到了轿门，帘子外伸进来了一只手。

　　透过盖头下的缝隙，她可以分辨出这只手绝不是一位老仆的。她把手放上去，她清楚的感知到那是一只男人的手。
　　那只手比较宽大，而且，她清楚的感觉到了那个人手上的茧子。

　　那个人牵着柳十七往前走，手上用了些力。柳十七不是被娇养着长大的，她的手上也有薄茧，所以，被这个人的手握着往前走，她也不会觉得被磨得难受。

　　他牵着她走到了靖王府的门口前“小心前面。”柳十七听出来这不是那个让她下轿的男人的声音。她觉得，这个人应该就是靖王了吧。

　　一步一步往上，柳十七真正走到靖王府门口，靖王府门口摆着一个火盆。

　　新娘子跨过火盆，祝今后生活圆满。
　　柳十七跨过火盆，什么都不期盼。

　　进了靖王府的大门后，柳十七被牵着去了堂室，司仪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除此以外，还有很多人在等，想看看靖王到底会不会和柳十七拜堂，毕竟这亲都亲自接了。

　　“本王和王妃都累了，这三拜就免了。”
　　果然，是靖王。

　　司仪无措的看了看谢安“王爷，这不合礼数。”然后把目光转向了坐在上位的皇帝，谢承。

　　“礼也是人定的，本王说免了那就免了。”谢安看着谢承说了这么一句话。
　　“既然皇弟和弟媳都累了，那就免了吧。”谢承顺了谢安的意。

　　“各位吃好玩好，本王先把新妇送回房间。”

　　说着，就牵着柳十七往后院里去了。剩下的一众人都搞不清靖王是什么意思。

　　亲自接亲，却免去三拜。

　　不过，皇上开口承认这是他的弟媳，想来也算是重视。“你们慢慢玩，朕还有事，就先走了。”

　　皇帝离了场，靖王也不在，人群开始沸腾起来。“靖王和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谁能知道啊。”

　　站在人群中的楚婉玉，将这场婚礼从头看到尾，她觉得，只要某些事情一直被藏在阴影里，柳十七不会再靖王府里难过的。

　　而被谢安牵着的柳十七，一路到了靖王府为她准备的房间。

　　一路上，是沉默，是未知。

作者有话说

　　2024.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