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年》周鹤影

9、活在当下

　　穿越之后的第一夜，我睡得很沉，也做了很多怪梦。梦里的每个人都长着扭曲的笑脸，而我也反复在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一次又一次拖向更幽暗的水中。
　　醒来后的我特意确认了一下，果然是不可能睡醒一觉就回家了。也许就是因为言微微和苏廷缇在同一时间落水才造成了这次意外穿越。如果我在这里，那真正的苏廷缇还活着吗？她会不会也在言微微的身体里生活呢？其实这样也好，牛马命换公主命，我绝对不亏，无非就是更像变形记了而已。但也许意外已经发生了，我早就无处可回。既然命运把我推到了这里，就是让我拥有了尝试另一种人生的机会。活在当下，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我必须无限珍惜这份恩赐。
　　梅枝在帐外轻声试问，“殿下，您醒了？”
　　我嚯的起身，仿佛燃起了熊熊斗志，一把拉开帐子，“梅枝，我饿了。”
　　说来昨天其实并没有体会到公主生活的不同，直到竹枝听说我饿了，就端上来一大桌早膳。一十六个精美灵巧的碗盏，外加四个冒着热气的汤瓮，直接铺满了整张桌子。建康城是妥妥的江南水乡，长安宫里早膳的各色点心也都精致无比。我每样都尝了个边，最喜欢香软甜糯的梅花糕，吃上一口就如坠云端。许是我真的没在意宫中礼仪，吃像豪放了些，直接看傻了殿内众人，竹枝被我吃的人都尬了，一面给我添了一碗被一口气闷掉的水牛奶，一面眼瞧着就要愧疚的跪下请罪了。等我七八分饱后回过神来，整个芳华殿都仿佛凝滞了一般，梅枝看起来就是相劝又不好劝，把自己憋了个大红脸，竹枝呆呆的看看桌子又看看我，手里也不空闲，又给我盛了一碗燕窝粥，寒枝最正常了，几欲开口又怕梅枝唠叨、母妃怪罪不敢直接问我再加点什么，只一个劲儿满眼期待的瞪我。
　　怎么着，公主能吃不可以吗？
　　最终梅枝还是看不下去了，“我的公主殿下，您可千万别撑着自己。往常您也不过就吃两口点心，喝一小碗粥，今天一下子吃这么多，肯定会积食难受的。”
　　我看着原本丰盛的膳桌被我吃的一片狼藉，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是没少吃，大概是因为我刚醒过来，身体恢复需要很多能量吧。要是怕积食，一会我正好想出去转转。”
　　“可是……公主，春枝还在殿外跪着，她想见您一面再走。”
　　“东西都给到她没？”
　　“依您昨晚吩咐，我早早包给她了。”
　　“那就行了，不再见了。你只告诉她，务必要速度离开建康。至于其他就看她的运数了。”我并不是厌弃她才不想再见，春枝虽然只是个侍女，但在苏廷缇的记忆中，也有浓墨重彩的一笔。十年韶光，两个少女的大半人生交织在一起，虽然是一主一仆，也确实朝夕相伴、亲如姐妹。这种被欲望裹挟、被利益收买的背叛，令人憎恶也充满遗憾。再见无益，放她自由也算我对得起苏廷缇和春枝的十年了。
　　一顿饱餐之后，我如愿走进了天朗气清的秋日阳光中，古代的空气质量就是好，能见度也很高，我站在芳华殿的小小的庭院中，好像已经能望到远山。我兴冲冲的跨步走在前面，梅枝、寒枝为首的一众人很辛苦的拿着一万个东西追在后面。“公主慢些”，“殿下留步”……好气，一点都不自在。
　　“梅枝你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啊？”
　　“回禀殿下，这些都是必须的。殿下大病初愈，天气又已转凉，若不带上斗篷、手炉和暖垫，皇妃娘娘知道了是一定要怪罪的。还有殿下几乎不吃外面的东西，这些饮食也都是备着殿下有饥渴之需才拿上的。殿下素日爱到花园中烹茶、读书、作画，这些茶具、书卷、笔墨纸砚都是……”梅枝一脸认真的回话，好像每样东西都是她精挑细选，有一万个理由不能不带。
　　“好了好了，你说的都有理，可我今天只是想在院子里转转，让他们拿东西的人都先回去吧，你和寒枝跟着我足够了。”
　　梅枝在原地为难了一会，我继续劝道“好梅枝，我知道你一心为我好，也怪我没跟你交待清楚今日的意图，这样吧，留两个人拿着保暖的东西，其余的都先送回去，总行了吧？”
　　梅枝听我的意思也没再坚持，公主外出的队伍瞬间减去了三分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