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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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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婆婆,你天天锤糍粑,你这孙子天天锤这鼓,你也是后继有人啦。”不知道是谁在人群里这么打趣了一句。
田婆婆摆摆手,笑呵呵地回应:“这猴小子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皮得很呢!”话虽这么说,眼里却带着满满的骄傲和慈爱。
“听说秦甘不是高中毕业好几年了吗?咋还没找到个正经活儿?”
“跟他小叔在汽车厂里学修车呢,平时还折腾那架破鼓,叮叮当当闹腾得不行。”另一个人插嘴,惹得周围人哄笑。
舞台上的音乐刚落下,秦甘一个跃步从高处跳下来,满脸的兴奋未消,快步跑到田婆婆跟前,带着几分孩子气地问:“奶奶,今天我这鼓打得咋样?”
田婆婆皱了皱眉头,嗓音里带着一丝嫌弃:“这洋鼓,听着就像锅盖碰瓷,还是《打猪草》顺耳。”
说着,她便张口哼唱起儿时的调子,“一天到晚打猪草,口里唱歌心里笑,一篓青草背肩上,绿水青山多美好……”
围观的人们被她逗得哈哈大笑,气氛顿时热络起来。
余梅坐在人群一侧,静静地看着田婆婆唱歌,脸上的笑容明媚温暖。
尽管听不到声音,但她能看懂唇语,也感受到周围的热闹和温情。
余妈看着女儿的笑容,心里五味杂陈。
她悄悄地把余梅的手握进自己的掌心,微微用力,似乎要用这种方式把自己无言的愧疚传递给女儿。
她总觉得,是自己才害得余梅从出生就带着残缺,注定要经历别人所不能理解的艰难。
每当看着余梅温柔地笑着,却无法听见身边的声音时,她心中便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楚和自责。
“梅儿,累不累?”余妈轻声问,嘴角却带着笑,努力不让女儿察觉出她内心的波澜。
余梅摇摇头,眼睛弯成一轮新月,伸手比划着告诉母亲:“我很好,别担心。”
看着女儿明亮的眼神,余妈的鼻子微微发酸。
余梅自从从特殊学校毕业后就回家帮忙,每天默默地和父母一起经营面馆。
尽管有许多上门说亲的人,余梅却总是摇头,她用手语告诉父母自己想陪在他们身边。
她很想女儿能过得比别人更幸福,却害怕余梅的未来会更艰难。
另一边,秦甘的目光悄悄地落在了余梅身上。
他心里一阵阵地涌动着温暖和怜惜。
他喜欢余梅,已经很多年了,从少年时到现在。
这种感情不像他在人前表现的那样轻松与调侃,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重和心疼。
之前,梁宗辰他们笑着打趣问他为什么喜欢余梅姐时,秦甘顺口答了一句“因为漂亮。”但他心里明白,自己对余梅的喜欢绝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外貌。
至于真正的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或许是因为她身上的那份温柔和善良,渗透进了他的记忆,化作一道无法磨灭的暖光。
他只知道,余梅是一个特别好、特别温柔的人,一个好到让人一想到她,心就软得不行的人。
他记得初二那年,田婆婆回乡吃席,他放学回家后发现自己弄丢了婆婆给的生活费,饿得头晕眼花地跑进余梅家的面馆,一口气吃了三碗面。
等到结账时,他翻遍了口袋也掏不出一分钱。
那时余爸余妈不在,他站在余梅面前,脸涨得通红,嗫嚅着连话都说不出。
余梅看着他的窘迫,什么也没问,默默地递给他纸和笔,示意他可以写下来。秦甘手心冒汗,颤颤巍巍地写了几个字,字迹歪歪扭扭。
余梅看完后,脸上浮现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她没有一丝嘲笑,反而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不用给钱。
那一刻,秦甘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被深深地触动了。
他记住了她笑时露出的两颗小虎牙,记住了那一瞬间的温暖与宽容。
从那时起,他就知道,余梅是个特别好的人。
盯着她的笑容,秦甘心里忍不住升腾起一丝欢喜与悸动,觉得她可爱极了。
“阿甘,吃完饭再一块上楼练练呗。”说话的是陈让,赵嘉乐跟梁宗辰站在他旁边一齐看着秦甘,几个人已经收拾好了乐器拿到了楼上。
秦甘嘴里应着,却回过头又多看了余梅一眼,心思如鼓点般轻轻跳动着。
他不敢贸然上前。
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却不知道如何表达;余梅的世界安静而脆弱,他怕自己的闯入太过笨拙,反而打扰了她的平静。
余梅看见秦甘的目光,心中微微一震。
她早已察觉到这份炽热的情感,但她不愿表露,更多的是害怕。
她害怕自己无法回应,也害怕那份本就坎坷的感情会变得更加沉重。
她低下头,假装摆弄面前的碗筷,却再也无法掩饰脸上的绯红。
“快去吃饭。”田婆婆笑着推了推秦甘。
少年终于红着脸走开了。
几人坐到桌旁,梁宗辰调侃着秦甘:“我看你刚才都快把人盯穿了。”
秦甘窘得恼羞成怒,狠狠地往他肩膀拍了一下,引得一阵哄笑。
不远处,黄秀荣注意到女儿黎嘉的目光也在那边徘徊,心中微微一动。
“嘉嘉,你饿了吧?先过去那边吃饭,不用等我们。”
黄秀荣温柔地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示意她到不远处的桌子上去用餐,其实也是在鼓励她过去跟同龄人交流,融入他们。
话语里带着母亲惯有的关心,也带着几分安抚。
黎嘉看着那几名少年的背影,心里有些犹豫,低声说:“不用了,妈妈,我和你们……”
“嘉嘉,我跟你妈还得一桌一桌去敬酒,恐怕要很久才能吃。你先过去吧,别饿坏了。”一旁的汪顺祥语气温和地劝道。
黎嘉最终没有再拒绝,朝那边望了一眼,又看了看母亲和梁叔,她知道,母亲希望她能勇敢地迈出这一步,去结识新的朋友,融入新的环境。
她深呼了一口气,缓缓迈出步子,朝那桌走去。
几个少年正围在一起,有说有笑,谈论得热烈。
黎嘉走得很慢,她绕到那桌的另一侧,选了一个靠墙的角落坐下。
如果不是刻意去看,几乎没人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今年校庆要原创曲目,有没有什么好想法?”赵让推了推眼镜,率先开口,语气中透着一丝兴奋和期待。
“写歌还是交给你们吧。”秦甘一边嗑着手里的瓜子,一边把桌上的烟酒递给旁边的人,只留下两瓶饮料。
他显然不太愿意掺和太多,但表情却并不抗拒,反而带着一丝随性。
“诶,辰哥,你不是之前写了几首曲子吗?能不能拿来改改?”赵让提议。
“那些只是随便写写,半成品。这次可以一起打磨出一首完整的。”梁宗辰笑着说。
“行啊,我觉得可以。”赵让点头,眼里闪着光芒,显然已经跃跃欲试。
秦甘抓起桌上的一把瓜子,又随口接话:“那就这么定了。”
“乐子,你手机借我看看,听说GarageBand能编曲。”赵让忽然说道,眼睛发亮地看向赵嘉乐。
赵嘉乐随手掏出新买的iPhone 4,递给赵让。
赵让熟练地操作起来,不一会儿,手机里便传出几声简单的音符,几个少年围拢过去,发出兴奋的惊呼声。
“嘿,果然行!”秦甘惊讶地拍了拍赵让的肩膀,感慨道:“赵三好,名不虚传啊,你怎么什么都懂?”
赵让从小就是学霸,年年拿三好学生,小时候田婆婆经常拿赵让跟秦甘做对比,秦甘便他取了个外号,赵三好。
赵让把手机还给赵嘉乐,“简单的节奏没问题,但要做更复杂的编曲或混音,还是有点困难。”
角落里的黎嘉依旧拘谨地坐着,他们并没有发现她,她自己一个人坐在这,等着上菜,也不知道做什么,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圈。
过了一会儿,更多人坐过来,喧嚣声如潮水般淹没了她的思绪。
人群中传来低语:“听说汪老板新娶的老婆还带了个乡下的拖油瓶。”声音虽然压低,但足够清晰。
黎嘉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耳朵也嗡嗡作响,她不由得攥紧了手指。
她像是被钉在了椅子上,浑身紧绷,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她不敢抬头,只能盯着桌上的木纹发呆,尽管她极力想让自己显得平静,但耳边传来的刺耳议论声却如同钝刀割在心口。
说话的胖女人是街尾开杂货铺的张婶,嗓门一贯大,最爱四处传播八卦。
她一边嚼着瓜子,脸上满是讥笑。
她来的迟,没看见之前黎嘉一起站在门口,自然也不知道她旁边这个女孩就是所谓的拖油瓶。
“喂,张婶。”梁宗辰的声音不算大,却带着一股寒意,“你嘴巴这么厉害,怎么不去街上表演呢?说些没影的事儿,什么意思?”
张婶被当众怼了一句,愣了一下,随即脸一沉,“哟,这话怎么说的?老娘不过随口一提,你小子倒是跳得挺高。再说了,人家是不是拖油瓶,关你屁事?”
梁宗辰眼中的不屑更浓了,他冷冷看着张婶,语气一如既往地直白:“随口一说?就算你嘴闲,也别把人家姑娘往泥里踩,做人最起码得有点分寸吧?”
黎嘉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只觉得自己的存在好像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她的脸更红了,心里既感激又害怕。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与自己无关的少年会站出来替她说话,但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替她辩护的刀锋,直刺那些恶意。
“你这小子,操心还真宽啊,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吗?”张婶冷笑一声,摆明了不打算退让。
“张婶,您是长辈,开口讲点儿积德的话不好吗?为啥非要说些伤人的?”这次开口的是秦甘,他一向嬉皮笑脸惯了,但此刻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
“对啊,张婶,咱今天聚在这儿是为了什么?总不能吃个饭还要看你表演吧?”赵让也跟着起哄,虽然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但眼中分明是坚定的。
张婶被这几个年轻人一通数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神里充满了恼怒和不甘。
她本想硬着头皮争辩几句,但眼见着四周人越来越多的目光,她最终没再说什么,只狠狠瞪了一眼,嘴里嘟囔着“自以为是的小崽子们”,便转过身去,不再言语。
空气恢复了流动,但刚才的争执还是让不少人侧目。
众人或低声议论,或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黎嘉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梁宗辰和赵让。
她想说些什么,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方式。
她很少与人深交,尤其是在陌生环境中,更加不善表达。
但是她是从心底里感谢这几个为她出头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