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猪》大耷

213、后记

　　后记：
　　2023年春节前，接到侄女娟子的电话，说子瑜弟弟在日本花了二十多万人民币为自己在大阪买了个一户建。儿子在那边打工有两多年了，这点钱还是有的。
　　当初他在网吧呆了半年，因为疫情防控的规定，网吧关了，他没有办法，回出租屋昏睡了两周多，终于出来找工作，干了三个月，换了几个工作，或者人家不满意他，或者他不满意工作。他不干了，在成都呆着也不是办法，就听了他在日本的同学的话，准备去日本打工，娟子她们借了十万块钱给他。
　　但是当时我前妻哭闹得很凶，说日本疫情严重，奥运会都推迟了，去日本不是送死吗，前妻坚决反对。当时这事还闹得很大。当然在前妻眼里我就是没有一点责任心的父亲，一个一点不在意儿子生死的杀人犯，儿子呢？则根本就不跟我说话。我不在乎这些，我只希望儿子从此自立懂事。如今看来，当时的做法是对的。
　　娟子的电话让我非常高兴。
　　娟子问，舅舅要不要告诉子瑜弟弟实情，或者把存的钱给他。我说还不忙，不要让他们母子知道任何消息。他正在变，那是好事，等他变得更好的时候再说，比如他结婚的时候。娟子说好是好。但是你们父子隔阂会更深呀，感情会更疏远。
　　我说子瑜真正懂事的时候，他就会明白，如果他始终不明白，那我也认了，有什么办法呢？娟子叹气说，也只能这样了。
　　娟子问我身体情况，我说还行，没有压力了，自己睡眠好了些，生活上很有规律，也开始试着冷水浴，抵抗能力好了些。
　　娟子问，那舅舅你钱够吗？经济上有没有困难。我说没有问题，我说自己刚来的时候，买了辉瑞公司的股票，这一两年翻了几倍，我用这些钱又买了些不动产，有固定收益。牧场也有些收益，我说一个人生活绰绰有余。
　　娟子接着说，舅舅，那你身边有阿姨照顾吗？我说我请了人，生活上有人照顾。
　　娟子说舅娘还是花了很多心思想打听舅舅的情况，舅娘可能估计到舅舅还是有一笔钱，她还有复婚的愿望，只是我坚决什么都不告诉她，她没有办法，又去找了她那个同学，她那个同学的一直废弃的厂房租给了旺旺集团，年租金有50万，那个男人也不拒绝她，说好呀，反正我有一大家人，现在也正好缺个老妈子，你来伺候我们一大家子吧，那男人还要求舅娘把工资都拿出来补贴家用，舅娘可能一下子意识到自己很划不来，就自己离开了，那男人就说，给很多人说，你这样的女人，送给老子，老子现在也不要了，舅娘弄的很尴尬呀。
　　我什么也没说，娟子说，舅舅以后都不给你讲这些了。
　　娟子说她们准备用我给给的钱送几个孩子出国留学，我说这个很好。
　　和娟子通话后不久，杨老师便到我的牧场来看我，她是从英国来的——她已经移民英国了，她说她在伦敦附近的一个小镇买了套房子，环境挺好的，又在镇上的中学找了个教职，她说现在只要有闲的时候，她都利用起来到各处旅游，她说要学田老师，
　　“田老师在旅游？”
　　“是啊，全球旅游，她把自己的房子都卖了，她要用自己的眼睛代替女儿把这个世界看完。”杨老师眼里有泪，我也一样，我知道这样说那就意味着田老师的女儿过世了——那是多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呀。
　　“一场新冠真的改变了许多呀。”杨老师感慨万全。
　　“如果没有新冠，陈老师一定还在陈氏，陈氏在你的带领下一定欣欣向荣，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被过度消费，面目全非。”大概是看到我脸色不好，杨老师不再说了，她知道再说这个话题一定让我很痛苦，而我早就无能为力了。
　　“于氏怎么样？”闷了一会儿我问，
　　杨老师说：“不行了，全都半死不活的。”
　　杨老师说先有疫情，后面有教育部出台的双减政策，所有培训学校几乎遭受毁灭性打击，新东方宣布退出教培市场，退费200亿，几家全国有名的教育机构，比如猿辅导裁员6万。杨老师说于氏现在只租了一个写字间，二十多平，主要在做一对一或者上门家教，要想再起来很难呀。我有点想哭。
　　“于老师没有来找你？”
　　“没有，她以为陈氏退出了周末班寒暑假班，没有人能争得过于氏，这块大蛋糕她舍不得呀。结果谁想到突然遇到双减，她招的学生还不是只有纷纷退掉，还有根据防疫要求，杭州也经常遇到封路封小区封市的情况，教培市场和餐饮旅馆业一样，说关也就关了，正常教学很难啊。”
　　杨老师的话快把我的眼泪说出来了，不是为我自己，而是为于老师。可怜的女人呀，你为什么就不听我劝呢？你为什么就舍不去身上那些虚假的光环呀？你不是贵妇人，我暗示过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呀？我心里很痛。不过我马上就平复了心绪，既然我放弃了，我离开了，一切就与我无关，我无能为力的事，我还动什么情呢？可笑，我现在听任何事，都应该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这才是真正的与世无争。这才是宁静呀。
　　杨老师说：“这场新冠产生的最大影响可能是让很多人一下子意识到进入体制是很幸福的事。”杨老师说她前男友就耻高气昂地来跟她炫耀，来跟她求婚，他以为自己现在旱涝保收，终于强过了她一回——求婚就会成功，结果还是被拒绝了。杨老师说我还是看不起这种人。我说小杨你岁数也不小了，别太挑剔，只要他真心对你好，就可以了。杨老师说，他对我是好，先前我也是这样说服自己的，就嫁给他算了，可现在不，绝不。我叹气，你也和我一样有时很固执。杨老师说就是太受陈老师影响了。
　　杨老师说给陈老师讲点隐私吧，我之所以离开有编制的公办学校，是因为校长要潜我，说我答应了，他就提我当教研组长，年级组长，假以时日，还提我当学校中层，比如教研主任，教务主任等，还推荐我去教育局。他说我不答应他的话，我会有穿不完的小鞋。我知道学校相当于就是他的后宫，他利用一切手段逼迫了很多女老师上了他的床，但是我不，绝不！我打了他一耳光，然后想拉着我男朋友辞职离开，没有想我男朋友死也不敢辞职。
　　“小杨，你告诉了他校长想对你图谋不轨吗？”
　　“讲了，他低头不语。后来他就说等我们结婚后，他就不会来骚扰了，他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一校之长。”杨老师笑了，
　　“我觉得我不嫁给他是对的，哪怕我去要饭。”
　　杨老师说出来之后，压力确实很大，那种不朝保夕的日子差点摧毁我的良知——我帮王校长来骗老师骗家长骗学生。如果后来不是遇到陈老师，我真不敢想会变成什么样子。杨老师在垂泪。“小杨，都过去了，别想那些不高兴的。”杨老师擦了眼泪，“是的，都过去了，现在我经济上独立，精神上富足，特别是我整个身心都自由了，要做我男朋友没有那么容易。”我笑。
　　闲聊了好一会儿，杨老师说到了子恒妈妈，说她在离开前也不时去看看，子恒妈妈对你安排子恒出国留学很感激，她说她只关心你的身体。她说希望你能找个好女人来照顾自己，别总那么孤孤单单的。她说自己不在乎你有多少女人，只在乎在她没有出来的这些日子，有女人在你身边照顾你，我苦笑，我现在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我再哪里去找呢？不过，我会静等子恒妈妈出来的。我也想尽快把她妈妈接过来，这样才真正放心点。我想。
　　杨老师在我这里呆了好几天，她说她都迷恋我这里的与世无争的生活，她问她可以留下来吗？我说你随时可以来，随时可以走，想留多久都没有问题。杨老师很感动说，陈老师是好人，对人真好。她说等她没有钱的时候，她就到我这里来。我笑。
　　在她要走的时候，我问她知道那个贺老师和王局长的情况吗？杨老师说知道，那个姓贺的以嫖宿幼女罪被判刑6年，王局长贪污3个亿，被叛无期。我非常吃惊，
　　“他能贪三个亿？”
　　“是呀，所有人都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局长竟然就能够贪三个亿！但确实是事实，他不仅贪了三个亿，还有180个情妇，其中还有18个是女学生！关于他的事，网上都有报道呀。”我闷了半天，后来也就笑了。
　　“陈老师为什么不问问蓝诗一的情况呢？”
　　这当然是我最关心的，也是我最不敢问的。杨老师说她现在了解的情况是这样的。
　　“陈老师，诗一要结婚了，对象是她舅舅介绍的，对方也是温州人，是她舅舅生意上的伙伴，她舅舅在广州搞房地产，因为疫情，房地产有价无市，资金很紧张，她舅舅希望两家联姻，借助家族的实力度过难关。诗一的妈妈，外公外婆，爷爷奶奶也觉得这是很好的姻缘，都希望诗一和很多温州人一样嫁给温州人。”
　　这样的结局并不完全让我意外，可是却让我心里很痛，痛彻心扉。我很清楚诗一内心的感受，可是在她妈妈，在她爷爷奶奶，在她外公外婆，特别是舅舅的要求下，诗一只能做出这样的牺牲，诗一不仅仅是自己的诗一，更是他们家族的诗一。诗一的人生终究还是被设置了。
　　杨老师知道我心里苦。想陪着我，我笑着说，没有关系的。
　　“陈老师，你真的没事？”
　　“肯定没事。”
　　杨老师离开的时候，给我说，她约一下那十六个老师——他们都移民了，以后每年争取在我生日的时候来我这里团聚一下，顺便看看我。
　　“他们都移民了？为什么？”
　　我吃惊道，杨老师面色凝重，沉默了一会儿说：“陈老师，你离开得比较早，可能还没有什么感受，我们所有留下来的人，这几年都如同坐牢呀，”
　　我很震撼，也很迷惑，
　　“陈老师，我这样说吧，一场新冠让中国的人权倒退了几十年，只要有条件的人都在拼命移民呀。”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只能告诉自己这些都已经远离了我，我只能让自己装不知道呀。我闷了一会儿说绝对欢迎他们来看我。杨老师走了，我郁闷了几天。想起诗一，心里很痛。突然觉得有无数的话要给她说，我坐到书桌前，面对电脑屏幕，我迟疑了很久，打下了关于诗一的第一行文字——我的人间四月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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