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手记》精分雨路

39、龙泉村

　　云顶门与龙泉族的渊源十分久远，云顶门护龙泉族周全，而龙泉族为云顶门锻造所需要的各种兵器，各取所需，相互依存，荣辱共患。
　　双方相互信任，关系亲近。

　　龙泉族远离世俗，所居住的村落一般人难以寻到。
　　龙泉族很受倚重，若是有事相商，都是云顶门掌门亲自拜访，也只有历代云顶门掌门知道如何去龙泉村。

　　每一次取兵器都是掌门亲自前去，浮生也不例外。

　　龙泉族族长与唯一的女儿一同迎接远道而来的云顶门掌门，身着月白色常服的清隽男子仿佛是温润的玉石辅以柔和的月光铸造出来的玉人，温文尔雅，卓尔不凡。
　　族长照例带着掌门参观各种兵器的铸造，三人之间的氛围十分融洽。

　　浮生无意间看到角落里的一名年轻男子正在打磨一支簪子，不禁有些好奇。

　　“让掌门见笑了，这不过是我们龙泉族的习俗罢了。”
　　族长自是也看到了，被视察的掌门发现偷懒，族长有些惭愧。

　　“习俗？”
　　浮生看着那一心一意打磨着簪子，嘴角还挂着期盼的浅笑的年轻人，有些好奇这所谓的习俗。

　　“浮生大人有所不知，他是在为自己的心上人打磨一支定情的簪子。”
　　族长之女无忧倒是没有自己父亲那般拘谨，她见浮生对那簪子感兴趣，欢喜地解释道
　　“在我们龙泉族，男子若是有了心上人，并且已经做好了与对方共度余生的准备，就会取出自己的一截骨头，与玉石一同打磨出一只簪子，赠予对方，以表心意。”

　　“倒是新奇。”
　　浮生的脸上带着随和的笑意，温文尔雅，清贵矜持。

　　“这簪子可不仅仅是装饰品，也是一种守护的象征。用骨头做出的簪子更为坚硬，若是遇到危险，心上人便可将那簪子当做武器来保护自己，就算是不在身旁，骨簪也能默默守护着自己的心上人。”
　　无忧看着浮生脸上的笑意，自己跟着高兴起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我们龙泉族，用自己胸口的骨头做出来的簪子，是最为真挚的承诺，那是勇敢的人对自己的心上人最炙热的感情，是会受到所有人祝福，受到剑灵守护的情谊。”

　　“守护······”
　　浮生喃喃了一句，流声悦耳，眉目如画，面容依旧温和。

　　“嗯，一定会受到剑灵的守护，很灵的哦！”
　　无忧说完，不禁低头，有些脸红。
　　浮生大人生得真好看。

　　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极尽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都难以描述出他的威仪与风华。
　　他是无忧自第一眼见到，就惹得她小鹿乱撞的清贵男子。

　　浮生看向龙泉族族长，眉眼带笑，声音温和，开口询问道
　　“我可以试试吗？”

　　浮生话音一落，无双僵住了。

　　“当然”
　　族长见掌门看向自己，连忙回应，扫了一眼怔愣的无忧，移开视线，恭敬地建议道
　　“您可以先看看，再练练手。”

　　“麻烦了。”
　　浮生微微点头，跟着族长走了几步后，似是才意识到少了一个人一般，他转过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无忧，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他贴心地开口道
　　“无忧要去吗？”

　　“······好”
　　无忧尽量地扯出一个如同往常那般的笑容，她的手脚有些僵硬，但依旧跟了上去。

　　浮生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无忧僵硬的笑容，他的笑容依旧是温和，态度依旧从容，他看到无忧移动了脚步后，自己也迈开步子，和族长一起走在前面，不再往后看。
　　至于无忧有没有跟上，似乎并不大关心······

　　族长最后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无忧，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再去观望其他，详细地向浮生介绍着。

　　浮生在一旁听着族长讲解，一边看着匠人打磨，他听得认真，在观摩一阵后，也动手试了试，拿着品质一般的多余玉料，尝试着打磨。

　　浮生一般不会过多打扰，但是这次因为打磨玉簪，就多留了几日才离开龙泉村。

　　若是放到以前，无忧肯定高兴得不得了，她定会全程陪同，但是这次，她却是有意地避开，不如最初那般活泼。

　　然而，她的状态并不是很重要。
　　除了无忧，其他都一如往常，族长的恭敬与浮生的温和让气氛融洽，他们相谈甚欢。

　　【“无忧，早些断了这份痴念对你也好。”
　　夜里，族长在晚宴结束后，留下了无忧，屏退众人，叹了口气。

　　“······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浮生大人。”
　　无忧听到父亲的话，眼眶微红，泪眼朦胧，哽咽着。

　　无忧自见到浮生的第一眼起，就一直暗中默默地挂念着，不愿错过任何关于他的消息，一直偷偷想着，念着。

　　“我很早就和你说过了，你和他，是不可能的。”
　　族长微微地叹口气，女儿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明白？

　　族长知道，无忧喜欢掌门，但是，她只能默默喜欢，她不会得到任何回报的。
　　族长很清楚，即使掌门再怎么出类拔萃，也绝不适合无忧。他与他们不是一道的，他绝对不可能喜欢无忧。

　　“曾经你说他没有喜欢的人，有个念想，如今，亲耳听到，亲眼见到，还不打算看清现实吗？”
　　族长也疼爱自己的女儿，舍不得说什么重话，但是，不早日让无忧醒悟过来，日后，这相思苦怕是更为熬人。

　　族长不曾听说浮生有心上人的说法，所以今日听到那话也是颇为震惊。
　　这位年轻的云顶门掌门虽看上去平易近人，温和有礼，但本质是疏离与冷静的，宛若无情无爱的九天谪仙，不可能动红尘世俗之情。
　　所以，族长从未想过浮生会动此等凡心。

　　“······”
　　无忧咬着牙，不让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她抬手擦干自己眼里的湿意，声音带着哭腔，但没有让自己过于狼狈，她有自己的倔强与骄傲，她开口道
　　“女儿告退。”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族长回应一声，看着无忧离开。
　　族长看着无忧这幅模样，心疼地叹了口气，但又无可奈何，只能盼着这丫头能早日想通。

　　无忧被迷恋冲昏了头，所以她不知道，浮生对她与对旁人，从来就没有表现出任何差异。
　　虽说在族长眼里，自家女儿定是独一无二的珍宝，但是族长很清楚，可能在这位掌门眼里，无忧与那铸剑的男儿根本没什么区别。

　　无忧的心意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早日面对现实也是一件好事，免得将来陷得更深，难以自持。

　　另一边，回到住处的无忧再也忍不住，趴在床上，无声地大哭起来。

　　浮生大人是她一直追逐着的目标，若不是阿爹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她真的很想去云顶门，这样就可以经常见到浮生大人了。

　　浮生是无忧青涩的暗恋，是她懵懂的单项初恋，她时常会偷偷想念，每次想到时还总会止不住脸红。
　　如今，梦碎了，她也该清醒了······】

　　在浮生离开的那天，无忧已经收拾好情绪，虽说不可能立刻割舍，但至少，还能选择放弃，还能表面坦然。

　　浮生如愿打磨好簪子，他和族长一行人辞行，离开龙泉村，回到了云顶门。

　　“哥，你的手怎么回事？”

　　当浮生把簪子递过来时，梦梦看到了浮生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浮生的自愈力一向很强，这些还未消除的疤痕看上去像是在刀片池里认真地洗了几遍手似的。

　　“打开看看，喜欢吗？”
　　浮生没有立即答复，反而扯了其他话。

　　梦梦暂时停止了追问，她接过浮生包起来的礼物，打开看，发现是一支通体透亮，古朴素雅的玉簪，和她现在束发的簪子很像，但是看着材质明显要好上许多。
　　“这只簪子是掌门这次下山买到的吗？”

　　浮生微微摇头，开口道
　　“这是我学着打磨出来的。”

　　“你做的？！”
　　梦梦有些惊讶，但又很快地接受了，浮生学东西总是很快。
　　她端详着手中的簪子，这是浮生第一次做吧，居然这么精细，完全看不出是新手。

　　这么说，他手上的伤······

　　“所以，你手上的伤······”
　　梦梦猜到了。

　　“第一次上手，难免的。”
　　浮生倒是没怎么在意，他的眉目如画，眼神温柔，开口问道
　　“梦梦喜欢吗？”

　　“很喜欢。”
　　浮生是真的用心了，所以，梦梦回答得也很认真。

　　每次，只要浮生下山，就会给梦梦捎上一件小礼物，或是糕点，或是新奇的小玩意儿。
　　梦梦现在束发的这支簪子也是当初与浮生一起下山时看中的，虽不是什么精贵材质，但是却意外地合眼缘。
　　而现在，这只新的玉簪更是珍贵，梦梦捧着，很珍惜。

　　“梦梦喜欢就好。”

　　浮生的眼中带着笑意，那双浅色琉璃般的眸子晕染着温柔的光辉。

　　梦梦是浮生的心上人，这支簪子也是取的靠近心口的那截骨头。
　　虽说，浮生并不相信什么神明的庇护，但是，对于梦梦，他还是想要去试试。

　　不过，浮生不打算将龙泉族的习俗告诉梦梦，他送她簪子，是希望她能单纯地喜欢那支簪子，他不会束缚她。
　　至于那背后的意义，他知道就够了，他会一直守护她。

　　“掌门这次是去那儿了？”
　　梦梦收好簪子，问了一句。

　　“这一次是去龙泉村。”
　　梦梦问了，浮生就答了。

　　“龙泉村······”
　　梦梦知道这个地方，龙泉族世代工匠，锻造技术超群，但他们只为云顶门锻造兵器。
　　听说龙泉族的族人不喜沾染争端祸患，所以生活极为低调，而龙泉村更像是一个世外桃源，超脱世俗。

　　梦梦看着浮生戴着的一只琉璃耳坠，抿了抿唇，开口道
　　“下次去，能带上这个吗？”

　　浮生的琉璃耳坠原本是一对，但是在掌门之争的一次交锋中，其中一只被桧风打碎了。
　　在那之后，浮生就是一直戴着这一只耳坠，虽说浮生从来没有提，但梦梦还是觉得找个机会重新送一副新的给他。

　　“能用这个打磨出一副耳坠吗？”
　　梦梦摊开手，掌心躺着块晶石，无瑕剔透，品相极好。
　　”这块晶石的质地格外坚硬,我一直都没有找到适合打磨的人，下次可以拿去龙泉村试试吗？”

　　“好”
　　浮生答应了。

　　梦梦的要求，浮生很少会拒绝。
　　浮生并不是一个感情充沛的人，但是对于梦梦，他是真心实意。

　　浮生知道梦梦有属于她自己的秘密，他知道她有一些事情不会告诉他，也不想让他知道。
　　他没有强求，因为他也一样，他也有一些事情，不想让她知道。

　　其实，在打磨骨簪时，浮生在那支簪子中注入了一缕灵息，让这骨簪带上了纯粹的蓝，着缕蓝在簪子里面里蔓延开，化作了一道如烟似雾的不规则花纹。
　　只要梦梦戴着簪子，浮生细细感知，就能够找到她的位置。

　　这其实是一个很不光彩的行为，甚至说出来，可能会惹人鄙夷。
　　但是，浮生还是做了这么一件不光彩的事，而且，还把这种惹人鄙夷的事儿藏在了心里。

　　浮生知道他不应该这么做，可是没办法，他没办法阻止自己。
　　现在的云顶门已经稳坐“天下第一仙门”之位了，梦梦也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拼命地去接委托，做任务了。

　　一切都过去了，曾经的噩梦，已经过去了，梦梦现在在好好休养，一切都向着好的方面发展。
　　可是，曾经的噩梦比浮生以为的，对他的影响还要大。

　　曾经好几次都是他没办法立刻找到梦梦的位置，导致她险些丧命，倒是导致遭受更长时间的折磨。
　　浮生每一次都会问自己，如果他快一些找到她，她是不是就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这几乎成了浮生的心结，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所以，他是有私心的。他并不会干扰她，也不会一直监视她的行踪，他只是想让自己安心，他的这种心结只能用这样不光彩的办法解开，这种不光彩的行为让浮生都会唾弃自己。
　　但是，他真的没有办法，他不敢直接要求梦梦，也不敢告诉梦梦他的卑劣行径。

　　只有浮生自己知道，表面上端正的云顶门掌门，实际上不过是一个卑鄙的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