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主角不当也罢》剪草木影

57、第五十七章

　　陈锡能勉强清醒的第二日，T便想去戈垅街摆摊了。吟稣和白夫人都对此颇不赞成——白夫人便是辉儿的母亲，那事之后在陈锡的介绍下来了相国府。白夫人记忆超群，说一不二，行事果敢利落；这整一个大府邸的中馈后勤被T打理得井然有序。
　　在陈锡“卧病在床”的三月，除了吟稣，T便是关照陈锡最多的人。陈锡的餐食都是T亲自准备的，而陈锡这几月吃饭根本没个时间概念，可以说，这活极其累人。
　　——但陈锡的理由也让人无法拒绝：T想试一试，自己现在能不能在疼痛的影响下，做些事情。
　　可惜，事实是T做不到——陈锡在这种情况下，能听清外界声音都是弥足珍贵了，根本不能进行集中精力的思考。
　　而这次失败的后果有些严重，陈锡头痛欲裂，当街晕了过去。吟稣在这种场合无法出面，幸好有白夫人跟着，T将陈锡带了回去。
　　从此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陈锡都不再出门了。T还是会痛到崩溃，但更久的时间，陈锡记忆里，是与吟稣的交谈——T们永远有说不完的话，仅仅是这样也不会无聊。有时在屋里，吟稣或站或坐，总之挨得近，陈锡一眼就能看见T；有时却在院子里，两人并肩而行，吟稣走在屋檐下，没入黑影中，而陈锡晒着阳光。T们隔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线，但T们的距离仍是极近的。
　　吟稣有一次问起陈锡进入生灵神回忆的经历——陈锡记得这次谈话与自己长久的清醒所距不远：
　　“……万事万物都在你的眼睛之下，你难道却不知我在里面经历了什么？”
　　吟稣道：“记忆是属于意识的一部分，它完全掌控在你们自己手中。回忆和思考这种行为独立于时间之外，即使时间也无能笼罩，无能窥视。”
　　“所以你才不知道生灵神寄宿在了石小弟身上？”
　　吟稣点头：“意识体不能在大陆呈现，我当然发现不了。”
　　“原来如此。”陈锡顿了顿，而后一笑露出些狡黠来，“我看见了一只小狐狸。”
　　吟稣有些不明所以：“狐狸？”
　　“我在生灵神的身体里待了两三百年之久，印象最深刻的便是那只小狐狸——T额头上有一块殷红的印记，除此之外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T是一只有九条尾巴的狐狸……对，还有眼睛，是浅蓝色的，很灵动。在那里的寻常妖物看来，T的体型也许还有些庞大，但在生灵神的躯壳面前，T显得小巧而可爱。”
　　“哦，”吟稣还是没想起来，T垂下了眼，陈锡看不见T的神色，“那T做了些什么？”
　　陈锡笑：“T希望生灵神能接受T，留在那座……叫雾渐的山中等待了很长时间。T给生灵神分享自己发现的新奇玩意，连山中的其T动物生灵都熟悉了T，可是生灵神却还是没有接受T……”
　　“你说的是……”吟稣睁大了眼。
　　陈锡点头：“你记起了吗？”
　　吟稣不禁转过了身去：“T给你看的，竟是这一段。”
　　“你生气了？”
　　“不，”吟稣转过头面向T，露出一些羞涩，“只是觉得有点……唉，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你看到六哥把我赶走了吗？”
　　陈锡点头。
　　吟稣尴尬地一笑：“那时的我可跟现在太不一样了。”
　　“还是只小狐狸嘛。”陈锡笑道。
　　吟稣伸手来捂住T的嘴——T下意识间动了真格，陈锡根本闪避不了：“……别说这个了。”
　　陈锡向后一退，道：“说真的，你还可以变成狐狸吗？”
　　吟稣道：“物型对于我们来说不是定式，理论上，我们可以化为万物。”
　　“那时，你不是说永远不会再理生灵神了吗？那后来……？”
　　“我说的是，”吟稣认真道，“‘不会原谅T’。”
　　陈锡的手掌在虚空中左右横摆，比划着：“不都差不多嘛。”
　　吟稣道：“我当时不清楚六哥的情况。那之后几万年，五姐与六哥结盟时带上了我，我才渐渐明白。”
　　“说起来，我代管了生灵法则，但我却不能像你们一样根据各自的法则去‘看见’。我还是只能看见这个身体的目中之物。”
　　吟稣想了想，道：“可能是因为，你并非完全掌管了法则。”
　　陈锡点头，翻手左右两掌各祭出一缕光焰——T的右掌手指已在神力灌输时重新长出复原；T抬了抬左手，其上是一团皎白的光：“那我应该怎么使用法则之力呢？我能感受到生灵神传输到我身体的……这种……”T不知该怎么描述，就略了过去。
　　吟稣捏起T右手的腕子，那上面的光是淡绿的，一种很清新的颜色：“六哥的神力，分为三部分：治愈、创造与攻击。你可以简单地区分为治愈是新绿色，创造是无瑕的白，而攻击——你试试，”T用另一只手将陈锡的手指团拢，“召唤生灵造物。”
　　“——别召唤动物，”吟稣补充道，“同等级的比拼中其T活物就是送死的存在，太过鸡肋，无法作为武器。六哥常常使用的是藤蔓。”
　　“哦，”陈锡道，“女……袁愫就是继承了这个！”
　　吟稣轻轻捏一捏T的指头：“试试吧。”
　　陈锡本打算抽回这只手避开吟稣的位置使用神力的，但指尖一动又放弃了；T看向左手，心念一发——
　　一根宽达一米的巨藤破体而出，极速地向前探绞；墙壁在一息之间为它坍塌，留下一个两三米的大洞与陈锡面面相觑。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陈锡被它的力量震得身子一歪，虽是急忙收了术法，但墙还是没能免遭于难。
　　“我……我没想到它怎么厉害……”
　　吟稣挥了挥手，墙壁瞬间复原：“没事。”
　　陈锡想起原作的描写，问道：“这种力量需不需要……修炼什么的？”
　　“修炼？”
　　陈锡点头：“就是练习一下，会不会能够更好地掌控或者积蓄更多的力量？”
　　吟稣满目茫然：“需要吗？法则之力都是随心而动的。”
　　陈锡不语，内心却在疯狂念想着：难道？！难道？！难道？！……我捡到了比主角还强的机遇？这不科学啊！

　　总之，陈锡就在吟稣的陪伴下，一点一点地适应疼痛。但在半年后，生灵神消失的九个月，气神遭遇了围击——吟稣恢复了能力，往那处去帮忙了；而陈锡，T还不能长久地集中精神，只能留在相府。
　　那一年，气温大降，连盛夏时的风都是冷飕飕的；也是这一年，平国与明国开战了。
　　其实平国与明国也是交好过一段日子的——明国起兵攻打南方的卢国，为了不教平国插手，T们还派了个公主来和亲。
　　石方在陈月恒一干人的建议下，与明国假意交好，一边却又厉兵秣马。那时与平国接壤的渝国在边境之地常常骚扰平国，互相之间多有龃龉，石方便借机出兵了渝国。
　　于是半年之后，卢被明国拿下，渝国被平国占据。只剩下个闵国夹在两股大势力之间，那是岌岌可危，坐立难安。
　　闵国的当权者有些智谋，挑起这两大国的纷争，T们的危机便可迎刃而解了——T策反两国的办法，说起来，与之前的结盟有些关系。
　　明国不是派了个公主来和亲吗？为表诚意，平国本应同样“送”个公主回礼。但不巧的是，石方膝下无子，亲戚中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这就以一些财物返还明国的情。
　　这事儿在当时没起什么波澜，可是被闵王的人一搅和——平国这边流言四起，说那公主就是个平民女子，只因为长得貌美被明王选取合了亲，根本担不上“公主”二字！明王的结盟示好，根本没有什么诚意——
　　流言最盛时，陈锡在相府都能听见一二。虽然白夫人立马以雷霆手段压下了碎语蜚言，但陈锡还是对此留了个心眼。
　　陈锡知道，陈月恒不主张此时与明国开战，所以大概石方这边是不会被策反的。但奈何柳道之却是按捺不住，终究是借机开了战。
　　陈锡将这些在梦里告诉了吟稣，并说：“……因此芮将军和石方又出征了，我哥忙得脚不沾地，柳写忧也被派出去了。我平日里都见不着什么人。”
　　“抱歉，我现在脱不开身。”
　　陈锡握了握拳——不知为何，T的指尖有些麻：“我又没有要你回来。”
　　吟稣没理T这句，只是拍了拍T的头——陈锡第一下叫T得了逞，后面就歪脖子躲避了，一边小声道“别碰我头”——而吟稣只笑了笑，收回手，道：
　　“我就看见你的头顶了……”
　　“哈！”陈锡道，“你的意思是，我矮？”
　　讲真，陈锡的身高在平均线内，说不上矮。但谁叫T面对的是超了一米九五的大高个。
　　“没有，你不矮。”吟稣的神情一本正经，没有丝毫玩笑意味，“你知道，我的肉身是五姐捏的。你要跟我比这，不公平。”
　　陈锡垂下了头，伸手按了按脖颈：“你这么高，我跟你说话还怪费劲的呢。”
　　“那需要我矮一点吗？”吟稣仍是一脸真诚，T不仅说，还伸手比了比，一边道，“跟你差不多行吗？”
　　陈锡连连摆手：“别别别……我说笑呢。话归正题，话归正题吧！”
　　“哦。”吟稣点了点头。但此后两两相觑，半晌无话。
　　这种氛围流动着一股令人发笑的气息，陈锡也没有压抑地笑了：“哈……我们之前说到哪儿了？”
　　“你说T们都有事，没人陪你……”
　　“打住，”陈锡弹指一声脆响：“我可没那么说。”
　　吟稣道：“但我觉得是那个意思——难道……不是么？”
　　陈锡怔了怔，拐了个话题：“你那边怎么样？”
　　“还好。我尽量早些搞定。”
　　陈锡道：“我才是要早点适应这种疼痛。那样的话，我就可以过去帮你了。”
　　吟稣皱眉：“你的身体本就不适合负荷这些，不能太着急了。”
　　“我知道，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陈锡拉长了声音，“我就是想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