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悸心动》梅酝

6、6

　　十一月份，L市的天气冷到需要穿羽绒服，学校发的冬季校服并不保暖，孙珠胜是里三层外三层裹着，坐在电瓶车上像个肉球，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董扬佑看见她这副怕冷的样子不足为奇，这还没有到最可怕的装扮，要是十二月份会更冷，她里面能穿三层毛衣外面再穿薄羽绒服，再套上学校外套，腿上两条保暖裤，又托着厚重的棉拖去学校。

　　孙珠胜自己没觉得不好，戴着黑色手套的双手，抓着董扬佑身体下面的座椅凹槽，仰头看着他后脑勺问：“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羽绒服里面穿的衣服越少越保暖，你在里面穿那么多没有用。”董扬佑的话让孙珠胜抓住他后脑勺那一撮长出来的头发，“怎么没有用，我现在就很暖和，你这个歪理我不听。”

　　这一路孙珠胜脸上表情变幻无穷，一会儿拧着眉头嫌弃，一会儿抿嘴闭眼抵着董扬佑后背，嘴巴念个不停，全是对期中考试的担忧。

　　董扬佑不像她一天到晚念叨，目视前方问：“成绩出来不好怎么办？”

　　“凉拌，大不了被老师说，但我们班主任脾气比较好，不像你们老师，管得比较严。”孙珠胜对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进入新学校已经第三个月，算是和周围同学有个大概的相处，除了同桌李言和她是初中一起升上来，其他都很陌生，平日里没什么交流，而她们这一排俨然成为一条线，前面都是沉闷的同学，后面则是跳跃。

　　孙珠胜不想一大早就是不好的心情去面对成绩，所以积极调动自己的情绪，在进入教学楼后和董扬佑分开，一个二楼，一个三楼，教室上下正对着。

　　热闹的教学楼是在老师还没有进入到教室才会有的，孙珠胜在李言后面进去，但进去的瞬间，感觉声音都笑了很多，不过短暂的几秒后又欢声笑语，她没有放在心上，和李言一样趴在桌子上，见她春风满面问：“和他出去吃早饭了？”

　　李言美滋滋地抱住她，“当然啦，他一大早过来接我，五点就去吃饭，六点半赶过来，摸了小手，亲了小嘴。”

　　孙珠胜听她说这些话面红耳赤，尴尬得不敢再问，一个月的时间，李言从情窦初开到现在主动把握，好像真实，又好像是假的，说不上来的想法在心中慢慢生根发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李言上周还能摸到她的腰，现在全是毛绒衣服，嫌弃道：“你真的又怕冷又怕热，看看我们，一个个都露着脚脖子，衣服穿得多少。”

　　孙珠胜对班级同学很多时候的穿衣打扮都不能理解，要说时尚吧，好像没有，可要是老气吧，衣服穿在她们身上又好像白穿。

　　李言哼了声，知道她不懂得现在的时髦，也没想过会这样不解风情，翻着白眼说：“拉倒吧，就你这现在和个球一样，看上去更肉嘟嘟，平时董扬都带你去哪里吃东西，怎么把你养胖了？”

　　“没有去哪里吃，就在家里，可能是最近用脑多，饭量上去了。”孙珠胜也不知道怎么身边人都说她胖了，站在家里铁秤上面其实没什么变化，脸颊上一直有肉，可能和穿的衣服有关，但不穿又冷。

　　后面的吵闹让孙珠胜无法忽略，一些字眼的出现令人不适，李言反应迅速扭头，盯着后面同学严肃说：“早自习还这么吵，待会儿老师过来骂你们，背地里说别人和当着面说的行为都可耻，你们要脸爸妈还要脸，叔叔阿姨指导你们聊得那么骚，下周家长会都不会来参加。”

　　要怼的话被李言说出去，孙珠胜劈头看过去，并没有错的表情，依旧引以为傲，他们一个个穿着秋季校服，跷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模样，被老师说过无数次，但这些学生无法辞退，也没办法带好，是附近小区的，是必须进入到这所学校，和她们考进来不同，因为家里地段好，所以考的再差都有诚信中学保底。

　　孙珠胜不想和他们计较这些，完全没必要耗费精力和说不通的人再说，还不如把时间放在学习上，但不去招惹别人，有些手欠的人就会主动。

　　后桌高高瘦瘦，明显小混混气质的同学扯着她高马尾，“孙珠胜，你没发现班级里就你一个人穿得像个小猪一样？”

　　这话一说后面哄堂大笑，孙珠胜淡定地抓住头绳绕着头发的地方，转头看着黑黢黢的男生，说来也是她不上心，这么长时间对班级里许多同学都叫不上名字，平和道：“我穿得多是因为怕冷，和你们这些人不一样，别扯我头发。”

　　孙珠胜前两天剪了头发，厚重到腰部，被她一下子剪到脖子，扎起来还会有许多碎发，用黑色长夹子弄牢固，但一侧的突出容易让人看见，也就被抓住把柄。

　　后脑勺的异样让孙珠胜立马捂住后脖颈，不用想就知道碎发已经掉下来，像个小扫帚一样垂下。

　　“看，像不像我们教室后面的扫帚，又黄又短。”男生的嘲笑在孙珠胜这里不在乎，她视若无睹从李言这里接过新发夹，重新扣在后面，不想很快又被拿走，她都还没有不耐烦，李言已经气到要去抢夺，但一个女生的力气和两个男生完全无法抵抗，胳膊肘碰到桌角，疼得她说不出话。

　　孙珠胜摸着李言胳膊瞪了后面两个男生，不作声地挪着椅子往前，椅子和后桌的距离越来越大，而前面的同学也缩小位置。

　　没有人会喜欢这种调侃放纵的语气，更不要说是当事人，但她变现出来就是很淡定，这件事短暂地过去，却不想会有更大的事情在后面几天发生。

　　李言端着餐盘找了个空位，朝对面桌男生翻白眼，“真让人无语，现在男生怎么一个个那么骚包，恶心得要死，在教室里面看黄片，还朝女生开黄腔，我们班主任才教书没几年，怎么制服得了这群大傻杯。”

　　孙珠胜胳膊肘撑着白色桌面，厚重的衣服在身上让她行动都缓慢，吃饭慢吞吞，汤是一口都不喝，“不管他们，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是想得开，说你那些话都不生气，我要是你，直接一书本扇过去，还会有这种情况？”李言愤恨道，嫉恶如仇的她这时候脑子清醒过来，但也仅限于帮助朋友。

　　孙珠胜捏着她脸颊上薄薄的肉，安慰道：“好了，赶紧吃饭，回去午自习数学老师又要是我们在外面浪。”

　　中学四栋教学楼，高一到高三各一楼，最后是宿舍楼和食堂，饭后女生都喜欢绕一圈消消食，今天孙珠胜直接回教室，走到二楼转个弯，停在交叉口。

　　“接点水，正好董扬佑从教室里出来。”李言拽着她胳膊不让立马走，很快看见人走出来，立马躲开留下位置给他们。

　　孙珠胜趴在不锈钢栏杆上，盯着董扬佑小跑到她面前，侧头问：“你手上拿的什么？”

　　董扬佑低头见她小脸通红，“巧克力，老师给的奖励。”

　　“不吃。”孙珠胜的拒绝让他起了疑心，往常都是直接拿过去，一点儿都不犹豫，进体内倒是奇了怪。

　　李言接好水站在角落，笑眯眯看着两人，拿杯子的手都烫得不行，提着上方圆扣，等董扬佑走了她再过去。

　　“怎么样，巧克力好吃吧。”李言乐呵呵地揽着她肩膀，虽然矮但是搭在上面很舒服，尤其是摸着她肉嘟嘟的脸，“真好摸。”

　　李言时不时就喜欢摸别人的脸，尤其是孙珠胜这个有肉的脸，不像她的薄薄一层，“没有我的？他就准备了你的？合着我不是人？”

　　孙珠胜呆愣道：“你是人呀，自己说自己不是人？哪有这样的？”

　　说完没忍住笑，捂住她的脸颊问：“比昨天不还说不吃的吗？今天又要，真难伺候。”

　　“切，快点走，我们赶紧回去，冻死了，以后再也不选择要风度不要温度了，脚脖子冻得都要有冻疮。”李言抓着她手快步上去，教学楼虽然是封闭，可两侧楼梯口窜风，冷到她身体发抖，恨不得赶紧回到教室，虽然闷，总比冻死强。

　　孙珠胜被迫跑回去，教室内的欢闹和角落干坏事的人一并存在，她看见自己和李言桌子上的东西被打乱，一下子气上头，满脸春色，很快又消下去，默默整理乱糟糟桌面。

　　李言双手叉腰转头看着始作俑者，跷着二郎腿一点儿错都没有，孙珠胜不喜欢把事情弄大，但也不会忍气吞声，在事情发生后她等到午自习结束后去找老师，但不希望把事情弄得尴尬，加上是年轻老师，当天下午收敛一些。

　　孙珠胜认真写字，卷子上的问题迟迟没有解决，完全没有思路，受到影响后她半天写不出来一个字。

　　“真服了这些男的，搞不懂说别人有多好，是觉得自己本事很大，很了不起？”李言满是怒气，极其厌恶那种恶心的话语，“气死了，你就应该在里面添油加醋，为什么要留脸面。”

　　孙珠胜叹气挽着她胳膊，“好了，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李言听到脚步声，立马推着她后背调侃：“开走，专车司机过来接你了。”

　　孙珠胜这回都不用拎包，董扬佑已经拿在手里回头，不过靠着墙壁走的瞬间，听到里面的声音脚步顿住，突然多了戾气在脸上。

　　“走啊。”孙珠胜疑惑地推着他往前走，楼梯口主任正在巡视，但他们都没有把这件事当真，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除了周围人，其他老师都把他们当成兄妹。

　　董扬佑淡定道：“你们班男生都这么嘴碎？”

　　孙珠胜昂了声，“还行吧，在班级里习惯了，又没有什么接触。”

　　这样的事她从来不去主动说，往往都是小事变大之后才能够彻底解决，但往往很多时候都变得不可控，就像上次去哥哥家看小孩，自那之后就没去过。

　　冬天买糖葫芦的在校门口太多，孙珠胜都进不去队伍，有过一次排队的经历，就不想要再有，迅速坐上车抓着椅子问：“我奶奶想吃那种柚子茶，你知道哪个超市有卖的不？”

　　对县城并不算了解，她唯一去的就是农业国家森林公园、学校和商场，其他的一概没去过，所以才会问这个住在县城里的人。

　　商场里的大超市都在一楼，董扬佑带她过去的时候，路上碰到同学，被吹嘘和口哨声弄得心烦，叹气后又憋住。

　　董扬佑眼睛扫过这群皮猴子，有时候虽然会看不惯这群人，可不至于放在眼里，今天却觉得他们太不知趣，在外面混荡成这样，穿着同样的校服让人难堪。

　　即使知道心眼可能真的不坏，但说出的话很容易让人往心里去，肥仔。

　　电瓶车缓慢靠近，在绿灯亮起前两秒用力踢着他们的电瓶车，然后迅速驶离斑马线，听着身后的急促骂声，哼了声满脸不屑，“傻逼。”

　　把人气成这样，孙珠胜扯着他背上的棉绒帽子，平静道：“他们说他们的，又不会掉块肉，你主动招惹他们，不怕被打？”

　　“怕什么，嘴欠的人活该被打，这群人不着调，你越不制止，他们跳得更高，揍一顿就老实了。”董扬佑嘲笑道，一直以来看得出这个年纪的男生都是些什么性格，欺软怕硬不说，喜欢开黄腔对着女孩子，嘲讽男女的身高体重，内心的龌龊之事没有说出来，实际上比谁心眼子都多，更不要说更过分的那种想打都有可能，女孩子对男生的宽容不会得到他们的适可而止，只会变本加厉，他一个男的，怎么会不了解那群男生，只不过没有和孙珠胜说清楚，不想自己所知道的被她对想，同样歪曲他自身和那些人混为一谈，可就是这样的不解释，会让他一时冲动，打了不后悔，不打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