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爱豆死之前》三九姁

34、静默终归海洋

　　第三期节目的关键词是静默。

　　越抽象的关键词，所涵盖的范围就越广，与此同时，能给出的题材与故事就越容易令人惊艳。

　　只要讨论出剧本走向，剩下的分工大家都很熟悉了。

　　那时候核污水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宋辞他们决定联系时事来给出他们这一次的答案。

　　这个故事的名字叫《静默终归海洋》。

　　故事的开始，塞伦斯在家边的小河里捡到了一条人鱼。

　　小河连接下水道，河水常年泛着腥臭。

　　跟人鱼一起被冲上两岸的还有一些几乎腐烂的小鱼小虾，都是海里该有的品种。

　　人鱼有着银色如海藻般的长发，一双蓝眼睛本该清亮动人。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她的皮肤遭受了腐蚀，又因水质的原因冒出大片大片的红疹，随着抓挠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浑浊偏灰的膜，这让她无法视物。

　　她斑斓的鳞片掉得七零八落，鱼尾显得光秃秃的，到处都结着痂。

　　塞伦斯只能间歇地在这个神秘生物身上窥见旧时她惊心动魄的美丽。

　　塞伦斯将她带回了家。

　　不知为何，醒来的人鱼小姐将塞伦斯当作了自己的同类，叫他赶快离开这里。

　　“为什么要离开？”塞伦斯这么问。

　　人鱼小姐虚弱地回答，大海已经失去了她的慈悲，她再也无法沉默着忍受人类的摧折，她要向陆地宣战。

　　污水已经扩散在她每一处身体里，就像人类无法抵御的癌症，这令她窒息。

　　海洋想让世界重归她的怀抱，惩罚那些坏的生灵，给予世界新生。

　　而在那之前，海洋中对盐分并不苛责的生灵尚且还有逃去陆地间的河水与湖水中喘息的机会。

　　“可是……陆地的湖水也不干净了。”

　　人鱼小姐陷入了沉默。

　　半晌，她轻声询问：“人类已经不需要海洋了，他们也不需要河水了吗？”

　　人类自然还需要淡水。

　　但是现在人们使用的淡水都是从水库里直接调出的。水库中的水是多年前储存的，而水库已经很久没进新的水了。

　　只是这件事情，大部分民众并不知道。

　　于是他们想当然地认为，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

　　直到政府宣布紧急停水，每三人每月只有一次取半桶水的机会。

　　当仍有富豪在家里开着淡水派对时，已经有部分民众死于缺水了。

　　再然后是没日没夜的游行，示威。有组织能力的人提出推翻腐朽的政治，平分水资源。

　　再后来，人流出的鲜血比纯水还要多。

　　一场暴乱终结，无数人死于争夺的瞬间，然而抢到最后的时刻，人们发现富豪留存的水也早□□裂的土地吞噬殆尽。

　　陆地之外围着的是腥臭的污水，而陆地本身被无数生灵的鲜血染成了红色。

　　人开始喝动物的血液解渴，到后来是同伴的血。

　　一桶血的价钱远远高出一桶金。

　　然而此刻金子已经毫无意义。

　　人类终于重新彻底回到茹毛饮血的时代。

　　每一次人为的灾难之下，最无辜且最早被牺牲的，往往是最靠近人的生灵。

　　到最后，只剩人类。

　　他们早就失去了流泪的能力，曾经字字泣血的马后炮也会捂紧自己的嘴，防止喉间因为干裂而翻涌的血腥气会被同类闻见。

　　他们会被抽干，最润的眼珠会被珍惜地反复把玩，等着哪天成为最后的储备粮。

　　塞伦斯和人鱼几乎奇迹般活到了最后。

　　人鱼是曾被海洋赐福的宠儿，人鱼小姐的身上依旧偶尔会留下一些水味。

　　塞伦斯会庆幸当初发现她的时候为了救这条生灵，选择偷偷多屯一些水。

　　他们除了需要接水的时刻，几乎永远躲在昏暗的家中。

　　放置人鱼的小房间很潮湿，这让他多活了很久很久。

　　直到海洋发出最后冲锋的号角，当她吞并了一切水源之后，兴许还有重新净化的余地。

　　而那时的故事，早已与人无关。

　　塞伦斯奄奄一息地看向身边沉睡的人鱼。

　　他最后强撑着说了声抱歉，并把随身的水壶中留存的最后几滴水倾泻着渗进了她的嘴里。

　　于是那片因人类的恶行而酝酿多年的波浪终于以不容置喙的姿态朝整片大陆倾轧。所有愤怒，不甘，后悔的语调都被呛在一句无声的呢喃里。

　　对不起……

　　在故事的最后，在清晰显露不可更改的死期里，人类小心翼翼地拥抱了一条遍体鳞伤的人鱼。

　　我们葬身于此，毁灭了时间。

　　而静默终归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