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浮生》精分雨路

8、匿

　　每一次，有曜得到什么好东西，总会献宝似地拉着逍遥和尔思琢磨派得上作用的场合。

　　这次也不例外。

　　在得到那件能够隐藏生息的披风后，少年第一时间就去找自己的好兄弟分享喜悦了。
　　“你们看！”

　　少年举着的披风为青山峰主所赠，这是一件名为“匿”的灵器，既然是灵器，其珍贵价值不言而喻，青山峰主甚至未将其赠予自己的徒弟。
　　可现在，灵器“匿”到了有曜手上，由此可见有曜有多么受宠。

　　尔思感觉到了有曜的喜悦，单纯的喜悦。
　　而逍遥······他面上依旧淡淡。
　　会羡慕吗？
　　或者是嫉妒？

　　尔思下意识地观察，而此时，身量挺拔的少年却抖了抖手中轻薄透气的披风，兴奋道
　　“有了这个，下次捉迷藏，赢的一定是我！”

　　被打断思考的尔思：……

　　尔思嘴角抽了抽，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说出来的话应该不是夸奖这个孩子的坦率与单纯。
　　于是，尔思委婉地沉默了，但逍遥就直接多了，只见冷傲如梅的少年反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了有曜的脑瓜子上。

　　“啪”的一下，姿势潇洒。

　　尔思：！

　　目睹逍遥丝滑一掌的尔思惊了，是羡慕？是嫉妒？！是大打出手！！！

　　他要不要拦一下，劝两句—

　　“不许作弊。”
　　逍遥面无表情地指责。

　　刚要开口劝架的尔思：······
　　就是说，心眼多的对上缺心眼的真的会一败涂地 ：）

　　“这只是我善于借助工具，这能算是作弊吗？！”

　　“这怎么不算呢。”

　　“这当然不算！”

　　“这就算。”

　　“不算！”

　　“算。”

　　“你这是嫉妒我！”

　　“嫉妒？”
　　一贯面容平静的少年露出微妙的表情。
　　“谁？”
　　他以一种更为微妙的语气反问。
　　“你？”

　　“你越来越阴阳怪气！”
　　有曜大声指责，顺便还拉上尔思
　　“你说的不算，让尔思说！”
　　说罢，有曜盯住尔思，眼中迸射的期待目光亮得晃眼。
　　同时，旁边的逍遥也盯着尔思，表情平淡，但目光却极为认真。

　　并不想加入这场争论却被两人死死盯着的尔思：······

　　有时候，不，应该说很多时候，尔思都觉得自己曾经刻意表现出来的喜感和这种天生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完全没法比。

　　“我觉得······”

　　放空放空放空—

　　“青山峰主给你这件法器应当是担心你在任务中出现意外情况”

　　尔思调整好自己脸上的表情，让自己在面对两位师兄时看上去不会显得在说教，又不会太献媚。

　　“比如说，突然遇到实力强大的对手，可以用它隐匿自己，以求脱身。”

　　尔思保守地开口建议，并不想加入对面两个比他年长的师兄因为捉迷藏作弊而起的争执。
　　他不想变得不幸。

　　“嗯？”

　　听到尔思的话，有曜的眼睛亮了。

　　看到对方这个反应，尔思稍稍放心。
　　看来，他懂了，也是，毕竟是师兄。

　　只见，满身正气的少年格外爽朗地开口道
　　“你是说，下次咱们出去执行任务，可以让你去做饵，引敌人来陷阱，然后你用这个披风跑路？”

　　尔思：······？

　　“我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听了有曜发言的逍遥稍做思索，点头赞同。
　　谁能想到上一刻，这两人还在争执不休。
　　如此单纯，不愧是他们的友谊。

　　只见朝气蓬勃的少年一脸兴奋，而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下却吐出了寒风凌冽般的缺德发言。

　　“是吧是吧，尔思这么弱，对方肯定上当，到时候，我们两埋伏起来，肯定能轻松得手。”

　　尔思：？？？

　　“我觉得这个办法下次可以试试。”
　　说到这儿，逍遥也来了兴致，甚至，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这会儿也浮现了微妙的，却跃跃欲试的劲头。

　　两人的眼中没有虚伪的算计，只有单纯的喜悦，一眼看过去便能感受到这两人在对待兄弟时的诚挚，十分动人。
　　果然，诚挚才是兄弟间最大的交往利器。
　　以诚待人，以利待己，不愧是他们，不愧是他们之间的情谊，太动人······个什么东西啊！

　　“我觉得不行！”

　　尔思扯了扯脸皮，露出一个兄友弟恭的友善笑容。

　　“我上次做饵时留下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其实上次留下的伤不过是看着吓人的皮肉伤，没伤到要害。
　　但是，他故意提，就是要让这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愧疚一下！

　　“还没好？”

　　然而，尔思要失望了，因为有曜与逍遥听了之后毫无同情心地嘲笑道

　　“你好弱哦！”

　　“你好弱啊。”

　　异口同声，默契十足，不愧是他们。

　　尔思：······
　　拳头，他的拳头蠢蠢欲动！

　　“尔思，你别怕，我下次会多带点止痛药，保证你就算被砍也毫无痛感！”
　　笑容爽朗的少年对着尔思热情又乐观地竖起了大拇指。

　　尔思：？

　　“那我带点止血药。”
　　逍遥补充一句，少年的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但每次的补刀，他都不会落下。

　　尔思：？？？

　　冷静，冷静，放空，放空。
　　是师兄，这两个人是师兄。
　　兄友弟恭，同伴情谊，情谊，情谊······

　　尔思终于憋出了，没人知道他憋得有多辛苦，而那两个缺少毒打的家伙更不会知道！
　　他们不关心作为小师弟的尔思会不会憋得吐血，他们只关心他们自己！

　　尔思冷静了，他继续脸上的友善笑容，开口道
　　“我这么弱，说不定来不及逃就会被抓住。”

　　“尔思，你不行啊”
　　有曜颇为惋惜地摇摇头。

　　“还是太弱”
　　逍遥不嫌事大地附和。

　　尔思：······
　　够了—

　　“你们行，你们强，那下次任务你们两抽一人出去做饵吧。”
　　不行且弱的尔思友善微笑，友善建议。

　　兄友弟恭？
　　呵。
　　同伴情谊？
　　呵呵。
　　单纯诚挚？
　　呵tui—

　　“我觉得逍遥更强，下次就逍遥去做饵吧”
　　有曜顺势谦虚。

　　“不，还是你更强，而且你助人为乐，这种重任还是交给你吧”
　　逍遥开始拉扯。

　　“还是你去吧”

　　“不了，你吧”

　　“就你了，别谦虚”

　　“别客气，你去”

　　“你去！”

　　“你去”

　　······

　　“要不你们猜拳吧，谁赢了谁去”
　　尔思看着这两人毫无技术含量的斗嘴，友善地提议。

　　“好主意”

　　“没问题”

　　谦虚拉扯的两人没有异议，接着就是最公平，最公正，采用了最有效的判决方式。

　　“石头—”

　　挺拔如松的少年一声喝。

　　“剪子—”

　　孤傲如梅的少年也不甘示弱。

　　“布—”

　　两人积攒的气力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然后，出锤子的逍遥看着自己的拳头开始沉默。
　　而比着剪刀手的有曜欢呼“我输了，输了！”

　　“哈哈，逍遥，我输了,你去！”

　　“······我有疑问”
　　沉默了一会儿的逍遥发现了疑点
　　“为什么赢的要去做诱饵”
　　面无表情的逍遥看向面带微笑的尔思
　　“而且，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个比？”

　　“我这么弱，还受伤了，相信两位师兄一定会格外关照我这个小师弟的，对吧？”
　　尔思微笑，笑得友善。

　　“其实······”
　　在师兄弟情谊上从来不懂谦逊的逍遥刚开口，就被打断。

　　“那么我就多谢两位师兄的关照了。”
　　尔思微笑，盖棺定论
　　“下次就辛苦你了，逍遥师兄。”

　　“是啊，下次辛苦了，逍遥”
　　有曜还鼓励地拍拍肩膀给予厚望，尽显兄弟情谊。

　　逍遥：······

　　“有曜师兄”
　　远处传来一声唤，紧接着，一名纤瘦似柳的少女便小跑到了他们面前。

　　“有曜师兄，掌门有任务交给你们”
　　少女说着，目光落在了有曜手中的披风上，稍显疑惑道
　　“这是······”

　　“啊，你说这个啊，这是我们上次任务受伤后，青山峰主给我的”
　　有曜说着，挠了挠脸，眼中闪过一丝羞愧。
　　“那次我们暴露气息，吃了不少苦头。”

　　“你刚刚说师父有任务给我们是吗？”
　　有曜一边问，一边顺手将披风收了起来。

　　“嗯，所以我给你们捎口信来来。”
　　纤瘦少女笑着回应，说罢，颇为关心道
　　“这次的任务，你们可千万要当心，不要再受伤了。”

　　“我们会注意的，多谢你了，柏溺。”
　　有曜笑着摆摆手
　　“我们先走了。”

　　“嗯”
　　柏溺也笑着摆摆手。

　　有曜抬步离开，逍遥也不多话地跟上了，而他们身边的尔思自然也是跟着他们的脚步。
　　只是，在走之前，他多看了一眼柏溺。

　　纤弱似柳的少女注意到了尔思的目光，她看了过去，而后，对着尔思笑了笑，皓齿峨眉，弱柳扶风。

　　尔思对着柏轻点头，不会显得太谄媚，又不会显得太倨傲。

　　“不知道这次任务是去哪里”

　　少女目送着三人离开。

　　“不是正合你意吗，反正我是饵。”

　　三人渐渐走远。

　　“愿赌服输，尔思可是见证人！”

　　柏溺抬步，向着相反方向走。

　　“尔思，尔思？你看什么呢？”

　　尔思注意到柏溺走远，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一半注意力都放在身后，所以一时没有回应有曜。

　　“你好像挺在意柏溺”

　　尔思一回过神，便对上了有曜体（不）贴（怀）入（好）微（意）的八卦笑脸。

　　“不止是柏溺，我发现尔思对其他峰主的徒弟都挺在意的。”
　　逍遥说着，那张一贯冷淡的脸却显得有些微妙，似是有了个震撼人心的猜想。
　　“难道我们两个还不能满足你吗？”

　　尔思：······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尔思，作为师兄，一些掏心窝子的话，我不得不和你讲”
　　有曜从小就机灵，此刻更是秒懂逍遥的未尽之言，于是，他停下脚步，拍了拍尔思的肩膀，郑重道
　　“人，应当懂得知足，只有知足，一个人才能真正的快乐！”

　　“是的，尔思，想要像我们一样快乐就要学会知足。”
　　一向反应快的逍遥也拍了拍尔思另一边的肩膀。

　　“所以，和我们在一起时，你的心里就不要一直想着别人了，朝三暮四实在不是个好习惯啊！”
　　有曜说得悲愤，悲愤得很是浮夸，若是抹点脂粉，套个戏服，上了台绝对能成个名角儿。

　　尔思：······
　　尔思麻了。

　　“尔思，做人······”
　　未来名角儿还想表演。

　　“啪—”
　　尔思一巴掌盖在了名角儿脸部的正中央。

　　逍遥：······
　　听了好大一声响的逍遥闭上了刚要张开的嘴，不再与有曜一唱一和地吧吧。

　　尔思转头，看向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顺着手臂，看向逍遥，微笑。

　　逍遥：······
　　逍遥立刻收回手。

　　“你先说，我关住他的嘴。”
　　逍遥这孩子大小就聪明，反应极快地将有曜的脸与尔思的巴掌撕开，还代劳地捂住了嘴。

　　“唔唔唔”
　　你先说。
　　脸上带着红痕的有曜在这时才发声。

　　尔思：······
　　尔思听懂了有曜的话。

　　一时之间，尔思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反思自己越来越懂他们了，还是应该庆幸越来越懂他们了。

　　尔思不说话，其余两人也安静如鸡。

　　尔思微微地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任何话。
　　以他现在的处境，问出那样的话实在不合适。

　　于是，一阵静默······

　　“唔呜呜呜呜呜？”
　　我能说两句吗？
　　被逍遥捂住嘴的有曜憋不住了。

　　尔思：······
　　尔思听懂了有曜的话。

　　“你说吧”
　　尔思的心情莫名复杂。

　　“我觉得他们还是可信的。”
　　有曜一得允，立刻推开了逍遥的手。
　　“毕竟是几位峰主将他们带回云顶门的，还被收作徒弟，而且，他们在云顶门待了这么久，于情于理，都没有必要怀疑他们。”

　　“······”
　　尔思顿了一下。
　　有时候，有曜似乎很敏锐，可有时候，他又显得过于单纯。

　　“或者，让逍遥算一卦，想知道什么直接说，就这么一算，什么都能知道”
　　有曜说着，一只手搭上逍遥的肩膀，一只手还像模像样地捻了几下。

　　“我不是算命的。”
　　逍遥拍开了肩上搭着的手。

　　“你不行啊，我看山下不少算命先生，手那么一捻，什么都算得出来”

　　“那你去找他们算。”

　　“我这不是信任你嘛”

　　“我看你是想算了之后不给钱。”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是这种人吗！”

　　“怎么不是呢”

　　“当然不是！”

　　“真的吗”

　　“真的！”

　　“哦，我不信”

　　“你又在这里阴阳怪气！”
　　有曜大声指责。

　　“······走吧，师父等着我们呢”
　　尔思麻了，直接略过两个吧吧不停的家伙。

　　“诶，等我！”
　　有曜反应过来，逍遥也立刻跟上。

　　“我看是逍遥不开心这次任务要做饵”

　　“你做饵开心的话，我可以把这个机会让给你”

　　“愿赌服输，别耍赖皮！”

　　“啧”

　　”你看看尔思，以前做饵的时候都那么主动，你能不能学学！“

　　“······”

　　三名少年一道走远，青天下的明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长得像是他们今后的人生。
　　他们路过了平地，古树，与廊檐。
　　他们的影子变得浓郁，出现残缺，彻底融于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