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主角不当也罢》剪草木影

40、第四十章

　　那天之后，鹿国上下贴满了陈锡和吟稣两人的通缉令，两人赶路更加艰难。
　　这天两人进入城里购买吃食。T们用兜帽盖头，垂首急行。虽然还是非常显眼，但至少比露着两张通缉令上的人头大脸招摇过市好些。
　　守铺面的男人贼眉鼠眼的，陈锡看着对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丝毫不敢逗留，包了干粮就走；但那男人叫住了T们：“喂！你们两个！”
　　两人只能驻足。陈锡道：“有事？”
　　男人道：“东家请你们到后堂一叙——”陈锡闻言扯了吟稣就跑。却没想到这些人反应更快，几个不知从哪儿冒出的伙计“刷刷刷”地把三面门窗关上落钥。
　　陈锡咬了咬牙，正要破门而出时，那男人举一张帕子往两人面前一挥，陈锡瞬间昏沉，倒地睡去；而迷药虽然对吟稣没用，但T此时没有神力也是无计可施，只能装作被一同迷倒。
　　伙计们将两人绑得结结实实，挪到后面。等门关严实，周围没有一丝亮光，吟稣悄然睁开眼睛。
　　大概是一两个时辰后，铺里迎来了那“东家”，听声音是个大腹便便的胖子，年龄在五十岁左右。
　　吟稣听完T们交谈的全程，明白了些事。
　　陈锡那天杀死的将领来头不小，本身就是三品大员，又出身大家，与鹿国王室沾亲带故，跟鹿太后是姨甥关系。
　　这“东家”莫老大是鹿国青城一带“东河商帮”的人，绑T俩不是为了那天价的赏金，而是为了讨好上头。
　　吟稣还听到，莫老大这天要宴请商帮的贵客，T不住地交代与叮嘱，看起来颇为重视。吟稣留了个心眼，想着或许会有漏洞可钻。
　　之后，T们又来看了两人一眼。光线泄下，吟稣连忙装晕。见两人都没醒，T们很快又出去了。
　　吟稣推测T们暂时不会回来，就轻轻呼唤陈锡；不久，陈锡醒转过来，懵懵地道：“吟稣……”
　　等T彻底清醒后，吟稣将刚才听到的提炼精简说了一遍，然后道：“我们现在走吧。以后要更谨慎点了，官府搜捕的力度不会小。”
　　陈锡点头，吟稣迅速将束缚脱落前来帮T；屋外门扉震响，人声喧嚣起来。两人急急重新系上绳子。
　　除了之前那莫老大的声音，还出现了个粗犷低沉的男声，从二人言谈中能猜出这人便是莫老大宴请的贵客；两人都是酒意上头，说话颠三倒四的：
　　“莫老弟，你这就不厚道……”从贵客的声音判断，T应比莫老大岁小，但看来T的地位尊崇。
　　莫老大一拍桌子：“大哥说的是……什么话！来来来……看，看……”
　　这话方落，陈锡两人这房间的门就被莫老大猛地推开：“……小弟没，没想徇私，您看哟……”T指着两人，醉得指头都抻不直。
　　莫老大嘿嘿笑着，提起陈锡的领子：“是那画上的人儿！”
　　而后来的那贵客皮肤焦黄，身材魁梧，有着一双鹰般的眼睛；T朝伙计们摆摆手，大着舌头道：“你们走吧……别，扰了咱弟兄两个……”
　　伙计们不敢反驳，退了下去。
　　而等T们一走，那高大男人瞬间变了颜色，眼神清明毫无醉意，悄步贴近莫老大一手刀将人打晕；然后T着急忙慌地叫着陈锡：“小爷！小爷！”这分明是女子的声音！
　　陈锡睁开眼，看着面前人有些反应不过来：“你是……？”
　　“男人”道：“我是青桃啊！小爷您不记得我了吗？”T说着急忙伸手向脸颊扣挖，剥下一片片的硬块；里头皮肤白皙。
　　T扬起头——除了五官长开了些，与多年前枫尘居的少女青桃别无二致。
　　“你！你真是青桃！”陈锡禁不住大喊，被青桃连忙制止：“嘘！小爷，出去后我们再叙旧。”
　　T从怀里掏出个盒子，在脸上捣鼓一阵，又成了那个两颊浮肿，眉粗眼大的男人。
　　“得委屈您一下了。”青桃将两人重新缚紧，又提起莫老大晃了晃；T手指按在两处穴位上，施加力道，莫老大很快就悠悠醒转。
　　青桃又换上一副醉颜：“呵呵，老弟不行嘛！才喝多少就倒……倒了。”T这演技浑然天成，不似作伪，陈锡暗暗惊叹。
　　莫老大喝糊涂了，连连告罪：“哎呀对不住对不住！大哥，我这年纪上来了……喝点酒，头痛得厉害。看也看了，大哥，我们可以走了吧？”
　　青桃“啧啧”打量周围，露出不屑来：“欸老弟，重要通缉犯怎么能随随便便扔这儿呢！做哥哥的听说T们武功很厉害啊——”
　　T顿了顿，莫老大就堆笑着接上：“是是是，能不厉害吗！吴将军都打不过的人呐！”
　　“嗐！老弟这可就说错了。”青桃道，“那草莽贼子怎么打得过我鹿国的卫将军？那是贼寇奸诈，阴谋取胜！”
　　“哎呀！你说我这嘴，瓢得没边去了。”
　　青桃话锋一转：“虽说如此，但这小子肯定也有些本事——”
　　“对对对……”莫老大连声附和。
　　“——你这仓库肯定不行！”
　　莫老大迟疑道：“那……大哥您说怎么办呢？”
　　青桃转动腕子，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把T们转到庄子上吧。老弟，你不要说大哥不帮你，我那百八十个镖师都给你看犯人了！”
　　莫老大不敢有异议，点头如啄米：“好好好！那多谢大哥了！”

　　青桃的庄子从外面看朴实无华，实际占地广，里头养了上百人。
　　陈锡两人头套麻袋，被推进了一间暗室之中。T们等待些许，青桃便来了。
　　T解下两人的束缚，再次将面上伪装卸去，又换上了一套女子形制的水绿长衫；那贵客魁梧壮硕的身材全是作伪。青桃虽然不瘦，在女子里面也是结实健壮的，但与那贵客的体型仍是天壤之别。
　　T又剥下头套，用真发盘了个髻；久未作女装，T的手法生疏了，发髻有些松斜。
　　青桃换完装束，浅浅一笑：“冒昧了。要送小爷你们出去，可不能用孔三里的脸。”
　　此时T收拢双臂，挺拔站立，眼若明星，笑似柔水，哪有半分那贵客的影子？
　　陈锡道：“孔三里？青桃，你在这儿是个什么来路？”
　　“话还要从老师——就是林姨离开说起。老师传我武功三年，我学有所成，T便云游四海去了。”青桃道，“说起来，我这人志向不高，以前苦怕了饿疯了，就想着有一天能吃饱穿暖。再加上我答应了一定要给枫尘居的姊妹们报仇，商界也是三教九流混杂之地，要找仇人亦能寻到路子。”
　　“这‘孔三里’便就此出现。”青桃感激地对陈锡笑道，“我便是用小爷您所赠金葫芦起家的。”
　　陈锡突然心神一震，T想起“孔三里”这个人来了。
　　原作里青城周围是鹿国商业最繁茂的一带，而“东河帮”则是那几座城的大商贩联合的商帮，是鹿国乃至大陆规模最大的商帮。
　　而孔三里，这个油滑又不失气度的商人便是东河帮的副帮主。T涉猎甚广，腰缠万贯，交际无数，消息灵通；在原作里与男女主交易，帮了T们很多。后来更是在主角的助力下，踢了被敌对阵营利用的东河帮帮主，自己摇身一变，成了东河帮说一不二的领头羊。
　　陈锡不禁赞叹：“你很厉害。”
　　青桃笑了笑：“小爷过誉了。”
　　T停了停，道：“我这次在通缉令上见着小爷您是又惊又喜。我……我以为您……”T一瞬哽咽，话便接不下去了。
　　“别哭，我不是没事吗。”
　　青桃缓过来，牵了牵嘴角，道：“我知道。我很……高兴您没事。”T眼有泪花，说到情动处时时噎住：“那……那其T人……”
　　陈锡回忆起萏竹、秋溟……，屠杀炼狱再次让T腰背一凛。吟稣注意到这点，拍了拍T的肩。
　　陈锡转头对T一笑，然后将五年前，青桃离开后枫尘居发生的事详述一遍，又把自己这几年的经历略略讲来，只把“复活”这类涉及吟稣的事隐去了。
　　青桃既悲又喜，呈现在脸上的表情就有些怪异；T垂着头、挡着脸，像五年前那样大哭一场。
　　陈锡看着这样的T，忽然觉得，青桃成为了商界巨贾“孔三里”，但真正的T却从未改变。T性格温柔利T，声音内敛纤弱。
　　很难想象，一颗善良柔软的内心，浸润商场、与三教九流应酬结交，和官员王族斡旋周际，见识了繁花三千、由俭入奢后，却仍犹如青莲，未被同化，未被影响。其心如莲。落落大方地笔立，气性高洁地绽放。
　　青桃哭完一场后，又有些羞耻起来；T讷讷地三缄其口，终是转了话头：“话说你们怎么会招惹到鹿国官府？那卫将军，真是小爷您杀的？”
　　陈锡叹了口气，将那天之事合盘托出。T对失手杀死那将军的事很是自责不安；对方输招失命后仍不失气度，真心夸赞对手，实乃好汉一枚。
　　“这也不全怪您。”青桃安慰了句，话锋一转，“但，鹿国怕是不会放过您了。按计划这一战，本能将海国拿下；但您意外杀了卫将军，那几千上万兵马就耽误了许久，使得布局不齐，景王受了重伤，海国得了些生机去。”
　　那我岂不是把主角得罪死了？！
　　见陈锡脸色难看，青桃又道：“小爷不必挂怀，高手比武本就不可能点到为止。您只要离开鹿国就好了。”
　　陈锡还是不语，青桃便善解人意地转了话题。“话说这位……我们是不是见过？”青桃看向吟稣。
　　陈锡道：“你忘了，这是我二哥啊！那时我还拜托你将T带出去。”
　　青桃惊讶：“那……那这是，T……醒了？！”
　　陈锡点头。
　　“我听小爷说过，您二哥是神力者吧？”青桃眉间蹙起忧色，“小爷，若不愿身入樊笼，现在可不能暴露了神力者的身份。如今海国势弱，如果有新的神力者出现，未必不能翻身。鹿国上头盯死了的。”
　　“多谢你关心。我会注意的。”吟稣方才开口，青桃怔了一怔，不由道：“咦，您的口音好奇怪。”
　　吟稣说话的腔调自成一派，咬字轻轻的，语句慢条斯理。
　　陈锡以前没发现这点，现在青桃一说，脑海里出现一个词——“感情不充沛的朗诵”。T想着，不禁一笑。
　　“太多时日不曾开口，大约是有些古怪。”吟稣说道。
　　青桃点点头，又转向陈锡：“小爷，我们不便叙话太久，我这就带你们离开。”T顿了顿，又道：“青桃曾经答应过的，一刻不敢忘记。这些年我用人脉便利查到了折仙草，和针对它的一系列阴谋。”
　　“我便知道了，何采碧的真实身份，以及T为什么要设计讨好小爷。”青桃道，“何采碧代号‘血月’，是海太子手下的人。后来有消息称海太子得了折仙草去。但五年前太子府发生意外，血洗枫尘居的另一个祸首，代号‘无寐’的杀手离奇死亡。T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海太子得到了折仙草却未对任何神力者下手，青桃能力不足，到底是没有查到。”
　　这期间的事陈锡也不太清楚。T瞥了瞥吟稣，对方目不斜视、没有解释的意思，便用话掩了过去：“无寐和血月尽死，海太子想必也讨不着好。”
　　青桃笑了一笑，明明是计谋凶残、杀伐果断，偏偏T不露狠辣，反而有一些讥诮狡黠：“我的手可伸不了这么长。要报复T，就只能帮帮鹿国了。”
　　这轻轻巧巧一句话，就为海国的覆灭又添了把柴。
　　陈锡一惊，不禁想到：原作里，孔三里加入主角阵营并非因此。T是……是欠了女主人情，被迫为其办事的。自己这一掺和，意外将这剧情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