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手记》精分雨路

38、桂花酿

　　最初的云顶门是灵修始祖一手创建起来的，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仙门”，只是后来逐渐没落了。
　　直到浮生继任云顶门掌门期间，云顶门在完成绝杀令的任务后，强势地坐上了“天下第一仙门”的位置，这份荣誉才被拿了回来。

　　现在的云顶门有挑选与拒绝委托的底气，现在的云顶门有乌山和炎山做任务就足够了。现在的云顶门有新鲜的血液供给，有新弟子的加入，现在的云顶门有足够的声望，足够的人力。
　　现在的梦梦不需要一直做任务了，现在的梦梦突然静养，一下子还真受不了。

　　梦梦在云顶门憋得慌，浮生答应带她下山走走。

　　浮生每次选的地方都会让梦梦很满意，这次也是，隔着老远就被阵阵桂花香给吸引住了，顺着香气，他们来到了一座小城，满园尽是桂花开，香飘十里，令人陶醉。

　　走进了那片桂花林，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气，小朵小朵的淡黄色花瓣点缀于绿叶之间。清风拂过，树叶飒飒，淡黄的点点花瓣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最后落于尘土之上。
　　落花漫天，连脚下的泥土都带着桂花的香气，这美景令人流连忘返。

　　在桂花园里采花的大娘一见两人便知道他们是来这儿游赏的，两人气度不凡，又瞧着对她们这儿的桂花喜欢，于是大娘很热情地上前搭话。

　　得知两人是对此处是有所耳闻，初来此地，大娘更是自豪地介绍了这桂花与木犀城的渊源。
　　大娘这般热情，梦梦也没有扫她的兴，把这带着些许神话色彩的故事听完了。

　　大娘边走边说，带着两人好好地逛了逛金雪园，让远客好好领略领略这九里香。
　　大娘也是个心细的人，走了这么久，说了这么多，自然又累又饿。于是，大娘说问两位要不要去她开的那间食肆坐坐，好好尝一尝当地特色，也不辜负这一趟行程。

　　梦梦点头答应，浮生也没有拒绝。
　　同样的，大娘也没让他们失望，凉菜热汤，甜粥糕点，排骨嫩肉卖相诱人，口感香滑，每一道才都会或多或少拿桂花点缀或是当做一种食材，每一道菜里都有着独属于桂花的清香。
　　不仅主菜令人满足，甜品也很棒，晶莹剔透的桂花糕还有口感润滑的酒酿桂花圆子，香甜诱人，清爽甜美，让人回味无穷。

　　在这之中，梦梦最中意的，要属这里的桂花酿了，微微加热后，酒香馥郁，清甜绵长。浅尝一口，清冽醇厚，齿间留香。
　　梦梦一瞬间就爱上了这花酒，眼神期盼地看向浮生。

　　浮生见梦梦盯着自己，不禁失笑，他遂了她的意，道
　　“我们带些回去”

　　现在的梦梦很放松，难得见她这么有兴致。

　　梦梦对这座木犀城很是中意，以至于之后几天去其他地方溜达都觉得那里的菜色不如木犀城的清新。
　　浮生听着梦梦的嘟囔，轻笑，琉璃般的眸子映着清浅的光，显得透亮明澈。

　　她看着一边嘀咕，一边又毫不犹豫地将一颗素肉丸子塞进嘴里的梦梦，也不戳破，看着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们之间的相处很轻松，梦梦在他面前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了。

　　“哥，我可以带一个人回去吗？”
　　梦梦忽然盯着一个地方，即使开口问浮生，也并没有移开视线。

　　浮生顺着梦梦的目光看过去，那是繁华大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几个孩子扭打成一团。
　　“梦梦若是喜欢，自然可以。”

　　“我要带她回去。”
　　梦梦说罢，站起身，向着那个小角落的方向走去。
　　而浮生在桌子上留下碎银后，也跟了上去。

　　拐了个弯，走进小巷，越是往里，越是阴湿。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忽视的酸臭味，这里是阳光找不到的地方，是一个被大多数人都遗忘了的阴暗角落。

　　浮生跟在梦梦身边，他看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乞儿，没有开口。

　　“你要跟我走吗？”

　　那乞儿身上又脏又臭，头发打结成块，衣裳破烂肮脏，整个人狼狈不堪。

　　浮生看着梦梦走近，蹲下身，主动伸手，对着那孩子许下承诺。

　　“我可以让你吃饱穿暖，还可以教你自保。”

　　在梦梦说话时，那孩子一直没有动静，给人一种没了生息的错觉。

　　这孩子确实感觉快死了，被那些大乞丐揍一顿后，在被他们抢走好不容易翻找出来的发馊的馒头后，她真的觉得自己就要这么死掉了。
　　就像是幻觉一般，人们在绝境中总爱幻想着能出现一个人拯救自己，现在，那个人终于出现了，反而不真实了。

　　但是，就算是不真实的，她也很渴望······

　　“你的回答呢？”

　　那个突然出现的人，背对着光，衣裳干净，周身柔和。
　　一动不动的乞儿有着强烈的求生欲望，她一点点递出那只稚嫩却布满伤口，脏污粗糙的小手，努力地回应着对方。
　　那是一种生的本能，这个生活在阴暗角落的乞儿想要抓住眼前似梦似幻的光。

　　然后，她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那道温柔的光，坚定地抱住了她······

　　“你有名字吗？”
　　梦梦握住了乞儿伸过来的手，动作轻柔地将小孩儿从地上抱了起来。

　　被抱到怀中的小孩极轻地摇了摇头，摇摆的幅度并不大，但是她在极力地回应梦梦。

　　“那你以后就叫简兮。”
　　梦梦像是早就想好了一般，直接给了对方一个名字
　　而简兮还未来得及回应，就彻底地昏了过去。

　　简兮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那个改变她人生的人在她最为狼狈的时刻，以极其柔和的姿态，对她伸出手，带她脱离曾经那个阴暗逼仄，潮湿酸臭的遗弃之地。
　　孟大人能出现在她的生命里，那是简兮一生的幸运。

　　浮生没有阻止梦梦将简兮带回云顶门，事后，浮生也问过，怎么会忽然想把简兮带回云顶门。

　　“也许，简兮是我上辈子的妹妹。”
　　梦梦似乎是在认真回答，又仿佛是在随意敷衍。

　　浮生也只是随口一提，并不在意梦梦这话是真是假。
　　梦梦看着很喜欢简兮，这对浮生来说就够了，梦梦喜欢就好，其余的，并没有那么重要。

　　这次出门，收获颇丰，不但带回了简兮，还囤了不少木犀城的桂花酿，这让梦梦很满足。

　　梦梦本来打算回到云顶门后，偶尔拿这花酒解解馋，但是没想到一个贪嘴，竟然一下子就解决了大半存储，糊里糊涂，稀里哗啦地喝下了肚。

　　酒这个东西，喝得有兴致就停不下来了。
　　后来，梦梦迷迷糊糊地趴在小院的石桌上，突然来了精神，竟开始对着明月举杯，相邀那地上的影子畅饮，一幅酒逢知己千杯少的醉鬼模样。

　　浮生也是回到云顶门后，觉得不应该把桂花酿全部都放在梦梦那儿，免得她经不住诱惑，把自己灌醉就不好了。
　　只是，他也没想到，她在他找来之前就已经喝得醉醺醺了。

　　浮生隔着一段路就闻到带着酒气，当他踏进梦梦住着的小院时，石桌上摆着的几个抢眼的瓷瓶，东倒西歪。
　　趴在石桌上喝醉了的那人，对着月亮，对着影子，一个人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浮生有些头疼地扶额，默默地叹了口气。
　　梦梦这一看就是醉酒了，她不能喝太多，明日醒来，定是要难受一段时间的。

　　“嗯？”
　　梦梦脸上的表情倒是与平时没多大变化，只是那眼睛明显不如往常一般清明，她看着挡住了自己赏月的浮生，歪歪头，迟钝地开口道
　　“掌门？”

　　“嗯”
　　浮生应了一声，半跪下来，看着梦梦半阖着眼，一幅欲睡不睡，恍恍惚惚的模样，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这人是听不进去了。

　　“外面冷，我们进屋吧。”
　　浮生说着，将这个混杂着酒气与花香的醉鬼拦腰抱起，往房里走。

　　“不要打扰我和小月小影的聊天--”
　　被浮生抱着的梦梦颇为不满，推搡着，似是想要挣开，回去继续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小月小影要睡觉了，梦梦也要回房休息了。”
　　浮生对于梦梦说出的称呼觉得有些好笑，抱紧不断挣扎着的梦梦，轻笑着回应。

　　“我不困，我不想休息--”
　　梦梦脑袋昏昏沉沉的，皱着眉反驳，想要挣开怀抱。

　　“那我陪梦梦在屋里聊会儿天，困了再睡觉。”
　　浮生将梦梦放在床上，替她脱下鞋袜，自己也坐在床边，语气温柔地商量着。
　　夜晚时分，屋外寒气重，放任不清醒的梦梦在外面瞌睡，他不放心。

　　“你？”
　　梦梦不满地看着浮生，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怀疑。

　　“嗯，我。”
　　醉酒时的梦梦比平时要孩子气许多，他们之间的隔阂仿佛完全消失了，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
　　这让浮生不禁轻笑出声，他点头回应，眸光清浅，透着温柔。

　　梦梦看着浅笑的浮生，眯了眯眼，与浮生面对面坐着，忽然抬起两只手，摁在浮生的两颊上，然后，胡乱地揉捏起来，拉扯着对方的脸皮，看着浮生被她做出了鬼脸，梦梦自个儿傻兮兮地笑了起来。
　　梦梦的笑声里听得出快乐，但是，她笑起来时，脸上的皮肉牵扯，模样实在算不上好看。

　　突然被梦梦扯脸的浮生：······

　　梦梦下手完全不知道轻重，完全是把浮生的脸当做面团在揉捏。
　　浮生还是没忍住，抬手，握住梦梦的两个手腕，这才止住了她的动作。

　　“小美人”
　　醉鬼头脑并不清明，看着眼前人双颊微红，眉目如画，这般美色，让醉鬼露出了一个痴汉笑容，醉鬼色胆包天，直接将眼前的小美人推倒，一个床咚，姿态风流，甚至还挣开被握住的手腕，挑起对方的下巴，大言不惭道
　　“跟着哥哥我，保准你以后吃香喝辣，快乐似神仙”

　　突然被调戏了的浮·小美人·生：······

　　浮生怕弄疼了梦梦，所以握住梦梦的手腕并未用力，倒是没想到正好给了她挣脱的机会。

　　浮生在反思，梦梦是从哪里学的这些？

　　他想起来了，这就是前不久看过的一剧戏曲。
　　那店家别出心裁地搭了一个台子，台上演着各种英雄救美的一见钟情，或是痴男怨女的风月情债。

　　梦梦当时看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地点评一二。
　　现在醉酒了，她就把自己代入了那些戏码。

　　只是，她既不当英雄，也不当美人，反而把自己代入了那强抢民女的恶霸角色。
　　一时之间，浮生表情复杂。

　　“小美人闻着真香~”
　　就在浮生怔愣间，色胆包天的梦·恶霸·梦埋头在对方的脖颈间深吸一口气，演得与那台上的半点不差。

　　“······”
　　浮生只感觉浑身被电了一下，动作完全僵硬住了。

　　“你怎么回事，怎么还不接戏？”
　　像是吸猫似的吸了半天的铲屎官在此刻还指责得格外敬业。
　　“你不记词吗，就算是对戏，就算是小配角，也应该好好记词啊！”

　　浮生：······

　　面对上一刻还在调戏他，这一刻又开始指责他的梦梦，浮生颇为无奈。

　　“抱歉，词我还没记熟，我们下次再对戏吧”
　　浮生从善如流地安抚着身上的醉鬼
　　“现在先休息好不好？”

　　“唔，好吧”
　　有点累了的醉鬼慢慢趴下，嘟嘟囔囔道
　　“你不能这么松懈，既然参与了出演，就应该认真对待，你演的是角色，而不是人设。”

　　“嗯，我会认真的。”
　　浮生摸了摸梦梦的脑袋，颇为耐心地回应她的醉话。

　　突然，浮生感觉到一只手正在自己胸膛上摸来摸去，一下轻一下重，他刚想出声，反倒是怀里的人儿抢先开口了
　　“小美人，你的胸好平啊--”

　　浮生：······

　　浮生没想到梦梦会这么说，一时没有接上话。

　　其实，和小美人相比，梦梦也没好到哪里去，她们都是胸怀坦荡的大女子。

　　最开始是因为担心魔族追杀，所以浮生让梦梦女扮男装，这样，就算魔族真的要斩草除根，赶尽杀绝，那也会先对他动手，扮作男装的梦梦至少没那么快被发现。而且，男装方便些，所以他才会让梦梦换下了衣裙。
　　后来，在云顶门中，梦梦的处境并不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梦梦自己也习惯了一身男装，所以她也是一直以男子身份示人。

　　直到现在，云顶门的孟峰主在外人眼中就是一名男子，梦梦没去否认。
　　毕竟，这种事情解释起来还是挺麻烦的，将错就错，自然而然。

　　摸着浮生胸口的醉鬼像是睡着了，一动不动。

　　浮生松开扶着她腰的手，撑床起身，看着本来趴在他身上的梦梦啪嗒一下，摔个四仰八叉。
　　但是，摔下去的人完全没有爬起来的打算，反而翻个身，蹭了蹭被子，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浮生抽出被梦梦压住的被子，给她把外衫褪下来，整齐地放在一边，单手掐个诀，除掉她身上的酒气，裹进被子，抽掉束发的簪子，放在一边。
　　梦梦呼吸逐渐平缓，她是真的睡着了。

　　浮生站起身，整理好衣襟后，看向熟睡的醉鬼，伸手，报复性地捏住了对方的鼻子，看着醉鬼顺不过气来，皱着眉哼哼，这才放开手。

　　他能拿她怎么办呢？
　　浮生无奈地笑笑，眼里却是纵容的，俯下身，在熟睡人儿的额头上留下一个轻吻，温柔而克制。

　　她醉起来一次比一次折腾人，以后，若是他不在旁边，绝对不能让她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