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发带》纸未烟

5、阴影

　　“不行啊！我不允许啊啊啊啊！”

　　韩汐月抱头痛思，头发被闪钻的指甲尖勾住，乱七八糟。

　　“反正我就是不想那死丫头在这学校好过！”

　　邓媛吹出一个薄荷味泡泡，泡泡破了，她伸手去撕掉韩汐月脸颊上贴的蕾丝创可贴，几秒过后白皙的皮肤显现出浅浅红印。

　　“哎！痛啦！”

　　韩汐月疼惜地捧着半边脸颊，怨声载道：“要是又毁容了就要你好看！”

　　邓媛一只手不忘刷手机，另一只手附上韩汐月捂着那张脸要她松手给她看。

　　“我瞧瞧，呦，再不打110伤口就要愈合了”

　　韩汐月窒息地快要撅过去了：“打你祖宗110！你有点文化好吧？”

　　“你到底怎么和我一个学校的？”

　　邓媛手指还不停对着屏幕操作：“拜托我是艺术特长生，靠的是真材实学”

　　“去你的真材实学！”

　　韩汐月粗暴地在邓媛桌上那堆“垃圾”里翻找，破破烂烂的草稿本打开一一翻过去几张画，指着上面歪嘴斜眼的素描画，“你敢说这是我？”

　　邓媛有眼力见的感受到身旁气压逐低，立马放下手机，一口一个大宝贝叫着：“月月大宝贝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这都是我满满的爱呀”

　　韩汐月脸色顿时煞白，皱眉不满道：“你明知道我讨厌这样”

　　邓媛知道触她红线了，正色道：“忘形了，你刚说那丫头？还是她？”

　　努嘴眼神示意教室最角落的位置，凌乱细碎的马尾辫，宽大的校服，及地的校裤，开学不久学校对校服穿着方面管制不严，很少有人能穿齐一整套。

　　韩汐月顺着目光看过去，满脸掩不住的嫌恶讥讽，轻笑：“她真是，吓我一跳，我转过头还以为教室里藏了头狗熊呢”

　　韩汐月慢悠悠伸着懒腰，娇俏着说出话是一如既往地甜美的恶毒：“她也不知道打扮一下，也是够丢我们女生的脸”

　　邓媛陷进手机里，事不关己道：“这种人最记仇了，你小心哪天栽跟头”

　　韩汐月无所谓，故意装作害怕模样：“那我好害怕呀，饶思琪该不会要趁大家不注意吃掉我这个小可怜吧”

　　然后围着周边几个玩得好的女孩子扮无辜弱小，可怜兮兮问你会保护我吧，你也要保护我哦。

　　兜了一圈，满载关心爱护回来，又突然想起什么，气呼呼的：“你干嘛扯开话题！刚才我跟你说要收拾七班那个！”

　　邓媛还是一幅好无聊的样子。

　　“你在家那段时间不是天天在群聊里说她坏话？”

　　看她一眼，无奈道：“都把人家家底都摸清了，你发的照片我看着挺文气的，你是不是添油加醋了？刚开学都不认识，可能是误会？”

　　邓媛没参加军训，整件事自始至终都是听韩汐月亲口说的。
　　从群聊里看到照片上的女生，文静清秀，模样乖巧，一点不像会嫉妒人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都不认识她！她一上来就抽我，谁知道精神是不是有毛病”

　　“你知道吗？她说她初中就认识我了，肯定早就预谋已久了！”

　　“我想想都觉得恶心！恶心恶心！恶心透了！”

　　“我初中就不该读女校！我真的后悔”

　　韩汐月心里犯起恶寒，面露恐惧。

　　邓媛不便多说，和韩汐月从幼儿园一路升到高中，她们一直都是同一个学校甚至是同一个班里面的。

　　填报初中时韩汐月心血来潮闹着要上女校，她和她最要好，于是也填的骞苑女校。

　　交际花到哪都能合群。

　　纯粹的女生环境里，邓媛性情洒脱伶俐，狼尾鲻鱼头帅气飒爽，薄嘴唇丹凤眼，个子高瘦，淡漠独特的气质。
　　尤受小女生喜爱追捧，那时候流行同□□，邓媛收到过不少女生情书。

　　三年下来，身边朋友无数，也只和韩汐月要好。

　　其实无非是知根知底从小就认识，加之家境相当，父母都认识。

　　但不少人“磕”她俩。

　　邓媛无所谓，倒是韩汐月，反应尤为大。

　　甚至于直到如今高中，韩汐月都对她仍抱怀疑态度。

　　恶心，神经质，变态，伪善，伪装……

　　韩汐月脑海里不断搜罗难听的形容词，打心底里就把姜明刻化成一个无比心机的恶女，善于伪装的毒蛇。

　　展示弱态不代表骨子里温顺，隐匿着嗜血贪婪的基因只等一个爆发点。

　　韩汐月托人查过姜明的信息。

　　父母名下十几套高值房产，投资入股企业二十余家。
　　独生女，长期居住于市段单价最高昂的海景平层。

　　韩汐月鄙夷，这不就是妥妥的暴发户。

　　她等着，等这条毒蛇露出凶猛的毒牙，她再一击致胜。

　　不过，在此之前，韩汐月更想先把那个搅扰她多年的“毒瘤”，尽早除掉—饶思琪。

　　本欲高中三年慢慢折磨，结果半路杀出来另一个加强版的心机婊……

　　韩汐月恨恨地向饶思琪那里看去，埋头掩进课桌，刘海又长又邋遢，开学就把校服焊身上了，没见过她还穿过其他衣服。

　　真想她从这世上消失！

　　韩汐月死盯着饶思琪，“放假那天，别让这贱人跑了”

　　邓媛愣地抬头，顺着韩汐月的视线，顿时明了，心下荡漾终于来了兴致。
　　有好玩儿的了。

　　沉寂了这么久，她都没乐子快无聊死。

　　—

　　“开学就那么大架子，听她们班人说，她上午心情不好还把她同桌骂了一顿，骂的可难听了，叫人去死呢”

　　“天啊，她这样谁还敢和她说话呀她同桌也是够可怜的”

　　“哎我也听说了！我朋友也是七班的，她说军训那会儿出事后她还跟个没事人，最后结营她还拿了优秀个人奖，也没见她有多优秀啊，真是凭什么啊”

　　“凭她漂亮呗，人家教官也是看脸的，营队集合就看见她站中间和教官一个劲讲话了”

　　“她还嫉妒上韩汐月了，人家韩汐月如果不是后面没来准比她要做得好”

　　“还不是她害的”

　　姜明站门口，默默听着卫生间里的谈论，内心无不是懊恼。
　　怎么不挑再晚一点进来，现在进不是走也不是弄的她很尴尬。

　　其实吧，上午那事儿的确是她一下子嘴快，冲动了。

　　本来只是想把原先受的气稍微还回去点儿，没想到游漾居然真的get到了，生气了，都开口骂她了。

　　也是头一次遭人当面骂，气血上头，姜明也没料到，自己骂人还挺狠的。

　　她当时心里就蹿出了点苗儿，自己是有预见性的。

　　搁网上认识了一个小孩，不去上学。
　　然后自己就想给人鼓舞打气，但好赖想到自己这副德行，受不少窝囊气，就自己这样，连榜样都不是，起了坏的带头作用。
　　很莫名其妙的关联，于是引发了试图成为一个好榜样以便日后劝慰诸多相同经历小孩时，能有一套振奋人心鼓舞士气的说辞。

　　结果就是，那节课下游漾都还一直趴桌上哭呢。

　　没想到消息传这么快，中午刚放学就都知道了。
　　姜明最后还是决定不进去了。

　　不然到下午又要传她—欺负完人还这么嚣张。

　　以姜明的角度看，她做的再怎么过分，也由不得旁观者和道听途说的人来批判她，她做错了，她道歉，不原谅就想办法补救。

　　以前学校里也不少同学之间发生矛盾，她当时作为旁观者和道听途说的人，要么听着，顶多说一句“不清楚不了解”。

　　如今主角换成她，“小罪成死罪”，连给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姜明讽笑，难道她真就破罐子破摔？

　　因为“初犯定生死”，所以潜意识里也认为反正她已经是“罪犯”了，那多做几件“坏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不是？

　　不想去食堂，中午又没胃口。

　　回到班里，人走光了，空荡荡。

　　姜明回到座位，上午不动如山的气势这会儿又萎了，说好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现在好了，人家都不在眼前晃了，她却又开始内耗起来。

　　艰难地想平复心情，大喘气几个来回，发现不管用，于是又从课桌里掏手机。

　　她有些好笑，明明都没人找，还那么频繁看手机干嘛，今天都第二次了。

　　不过点开聊天软件倒还真有新消息，爸爸的，和…呃，她都忘了自己万年不变的好友人数在今天又添了一位新好友。

　　先看了爸爸的消息，说是过两天就回来，姜明算算时间，过两天就差不多要放月假，想想再熬两天就能脱离苦海。
　　虽是暂时的，但心情顿时好了七八度。

　　又看“锦绣江山”，这名字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你是女孩啊？”五个字，姜明不明所以。

　　【小明同学】：？

　　【小明同学】：怎么？有问题？

　　【小明同学】：还是说，你恐女？不屑于和女孩聊天？

　　等了片刻，对方没回，不知是还没看见消息，还是真和她说的半斤八两，沉默以表。

　　—

　　时间过得太慢，每一天都度日如年，仿佛走在光阴长河，不知头尾。

　　时间又太快，明明习题册才写了两页，眨眼便到放假。
　　放月假。

　　如果说不开心，那一定就是假的。
　　姜明心都飞了。

　　她鲜少觉得放假快乐。

　　出校门的路上碰巧遇到饶思琪，还是那样一幅犹待挨训，低头不语。
　　不过，和自己已经没有关系了。

　　韩汐月转移火力，只对她恨，饶思琪也帮她不了什么。

　　姜明只需彻底解决完和韩汐月的矛盾，那就一切太平，万事大吉。

　　一出门便往和司机提前约好的地方走，结果被高大的身影拦下，男人笑嘻嘻看她，“爸爸？”
　　姜明看来人是姜成锐，皱眉埋怨：“你怎么来了？你来了也不说一声，我可跟人家司机约好了时间的”

　　又搞突然袭击，从前也老是这样。

　　“我是来看你有没有认真学习！你以为”

　　“隔着校门口你能看出什么来？凭我背没背书包吗”

　　“这话说的，我其实是想测试你上学这么些天，看你有没有养成嫌贫爱富的恶习，你爹看着像捡垃圾的没丢你脸吧”

　　嗓门粗大，跟狮吼似的，生怕别人听不见，乐津津看她，就乐逗着她。

　　姜明看了看姜成锐，他上身穿一件条纹短袖遮掩不住肉墩墩的肥肚子，太阳火辣，晒得他背上冒了很多汗。

　　姜明叹气道：“哪个环卫工人营养这么丰富，能吃成你这样？你壮的跟头猪似的”

　　姜明整理下书包肩带，背着包自顾自走。

　　“哎，你真不坐老爸的豪华奔驰啊”

　　“对你无语了，你快回车上吹你空调去吧，省的热成烤乳猪了”

　　姜明头也不回敷衍地背身摆手示意。

　　“这丫头，光会欺负自己老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