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的猪》大耷

203、西湖大学

　　9月1号开学那天，接待了副书记一大帮人后，我去了一趟西湖大学，我非常清楚明天的省内大小报纸，各电视台都会有很多报道，一定会提到陈氏学校。
　　我这个时候跟他们谈判是最好的时机。
　　我跑了几天，也在银行办了几张卡，我给诗一打电话，我让她回来，诗一说她现在回来，她妈妈还不把我掐死，她说她在千岛湖等我。
　　“你办完事情来找我吧。”
　　我要办的第一件事是找做澳洲房产中介的公司，我借8000万，还1.2亿左右。我抵押的牧场收回来了。这家公司前后从我身上赚了几千万，他们比我更高兴。
　　走的时候，我给他们说也许我还会麻烦他们，我想换点澳币存入澳洲银行，定期，按月付息的那种，他们说可以。我说数量如果较大，可以吗？他们说没有问题，他们这边收人民币，那边和他们合作得澳洲公司帮我存钱就是。当然你多出手续费就是。我说上次给他们提过的，我说行，你们马上办。
　　我要办的第二件事是找来杨老师，我先给了她一张卡，里面有还她的钱和奖励她的钱，一共600万，密码是她的生日。
　　“陈老师，你这是？”
　　杨老师很惊讶。我让她先收下，
　　我说：“小杨……”
　　杨老师惊得站了起来。
　　“陈老师你从来没有这样叫过我。”
　　我说是，我有些泪眼朦胧了。
　　“小杨，我先要给你道歉，我这些年都在残酷地压榨你，让你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了，真的深感愧疚。”
　　我没有办法很平静地说下去。
　　“我道歉的第二点是，我没有征求你们任何人的意见，我把学校卖给了马云的西湖大学。”
　　“陈老师为什么？”
　　杨老师一下扑到我身前，她都跪下了。我把她拉了起来，扶她坐好。
　　“小杨，我原本没有这个打算，学校连续三年状元，学校也成了名校，学校根基也算稳固了。如果说有人想通过背后使绊子，找关系打压陈氏，现在他们都做不到了。”
　　杨老师急道：“对呀，陈老师，我听老师们私下说的——他们和外面的老师都有联系，每个学校的情况彼此还是知道的。他们说，求实和理想，非凡塔夫于氏等，都不行了，也就几个班，求实的李校长投奔于氏了，于氏也就四个班，陈老师它们任何人都威胁不到陈氏了，咱们为什么还要卖掉陈氏？”
　　我简直无法直视杨老师的眼睛，但我又必须说。
　　“是，我原本没有这个打算，而且我有自信坚持几年，我们可以成为全国有名的名校，比如像衡水中学那样的名校，我深信我们的高考会比她们还好，当然我本人也会因此成为富豪。”
　　我轻笑了一下。
　　“你们跟着我的人也完全可能成千万富翁。是的，我原本该这样，我还打算把田老师请回来，然后把学校股份化，你，田老师，诗一，子恒妈妈，还有留下来支持我的16个老师和几个职员，我都会给适当股份。我本来是准备这样做的，也应该这样做。这样做也才对得起你们大家。也许才对得起学生和家长。”
　　我缓了缓，很艰难地说：“但是我侄女的一句话让我改变了想法——我侄女问我，舅舅你还能经受一次退费风波吗？”
　　我停了下来，杨老师已经泪流满面。我知道，我自己和她完全一样心痛，但这样的决定是对的。“小杨，我之所以不再坚持，因为我自己身心两个方面都不再合适继续办学了，当然这不是主要的原因，主要的是疫情，这是我，你，他，我们任何人都控制不了的因素，在疫情面前，我们根本没有‘绝不畏难，绝不动摇，绝不放弃，竭尽全力，勇往直前’一说，我们根本做不到。一旦有一点风吹草动，我们根本没有一点自救的办法，比如政府就不允许线下教学，我们能够怎么办？尽管我们自己的防护措施已经做到极致，但是谁也保证不了周围就一定没有疫情呀。一旦出现这样的硬性规定，找任何关系都没有用，除了退费，没有别的出路，我们还能够经历一次退费吗？”
　　我停了下来，我有些说不下去了。我尽量平静点后说：
　　“我经受不起，我就是把所有的钱包括我赚到的钱，都拿出来退费也是不够的。我如果把学校股份化了，你们每个人还需要按照所占股份的比例来退费，那很可能出现你们把自己这几年在我这里辛苦赚到的一点钱全部拿出来，都可能还不够，还需要你们去借钱来退费的情况。如果这样，小杨，你们更经受不起呀。而且最核心的是：一旦我们不能够面对面教学，我们不能够守着我们的学生，不能一对一督促他们，我们根本做不出成绩。做不出成绩，陈氏其实也就倒了。不仅是赚不了钱的问题，还是对不起学生对不起家长的事呀。”
　　我长叹一声。
　　“还有就算周围没有疫情，就算没有上面硬性规定不能集中线下教学这些，就算没有这些，我们自己也绝对保证不了就没有新冠的危险出现。”
　　“陈老师，怎么会？我们已经完全封闭了，新冠绝对不可能惹上我们。”
　　杨老师非常肯定道，我知道她心里很不舍。我摇头。
　　“我们每天上万人，吃的用的不少，我们无论如何都得到外面采购，我们出去的人可以穿防护服，车可以消杀。可是我们没有财力物力人力来对每样进来的物品进行检测呀，新冠可以通过物流，通过冷链传播，这个已经是被证明了的。小杨，这些是我们控制不了的呀。”
　　“可是陈老师，你这样也只是把责任甩给了西湖大学，他们也解决不了了这些呀。”
　　“他们有足够的人力物力财力来检测所有进的货物，能够保证新冠不会通过食品蔬菜水果等带进学校，他们能做到，我们不行。”我停了好一会儿，加了一句，
　　“他们能保证教学正常进行，我们做不到，他们能够保证只要学校内没有新冠，就不会停课，他们有这么厚的关系，他们能够做到，我们做不到。从某个角度讲，让他们接管陈氏，也是对孩子们负责。”
　　杨老师泣不成声了，她悲伤得来脸都扭曲了。
　　“陈老师，你干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怎么舍得呀！这是你毕生的心血呀。”
　　“是，这也是我自己深感痛苦的地方，”我缓慢而沉重地道，
　　“我当然希望可以留下点什么，但是也没有办法。”杨老师问西湖大学怎么就愿意收购陈氏呢？我笑说，对他们来讲就是捡到宝贝了。他们是要担点责，但更会赚钱。他们是刚成立的大学，硬件没得说，但是没有口碑，没有名气，现在能够兼并陈氏，他们就有名校的名气了，他们会马上做学历教育，也就是从幼儿园到高三都有，全寄宿式学校，贵族学校，凭陈氏的名气和口碑，他们肯定马上收几个亿。他们的大学没有起来，中小学教育先起来。
　　讲到这里，我停了下来，我们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我说：“小杨，我说我之所以选择和西湖大学合作，是因为他们答应保留陈氏的一切，只换法人，其他的一切不变：对学生和老师，工作人员的承诺不变，教学不变，管理不变。他们不会派任何人来瞎指挥。我给他们说了：‘我这帮人事实证明是非常优秀的，你们只要能保证正常的教学和管理不被打乱，他们一定能够做出成绩，你们等着赚钱就是。’他们全答应了，以后你们就是照着陈氏的干法干就是了。”
　　事情已经成定局了，杨老师就不再说什么了，她抽泣了一会儿，也慢慢平静了下来。我拿出了十几张银行卡，我说你替我发给最后留下来的16个老师和5个职员吧，高考奖励一个人50万，老师我另外加了250万，每个人300万，密码是他们每个人的生日。我说希望可以帮大家还清房贷，让大家可以在杭州安个家。我说小杨你替我道个歉，并谢谢大家。我说如果让我自己来说，可能大家都会哭成一团。杨老师流着泪默默收好了银行卡。我说另外还有两件事。一是，做好搬到西湖大学的全面准备。我说明天下午三点，西湖大学会派一百辆大巴车来，一个班一辆，有序上车，班主任科任老师跟车，带好口罩，做好防护。路上不准开窗。到西湖大学后，入住安排好的寝室和教室。晚上照常晚自习。我说那边的条件比这边好十倍，学生会高兴的。第二件事，你和马老师一起去找房东，跟他们说我们要搬走，我们人多，根据防疫要求，这里已经不合适了，没有办法，我们这里只用了几天，我们开两百万吧，请她们退我们1800万，如果他们不退，告诉他们我们会请省委副书记亲自过问，他们自己掂量掂量。
　　杨老师问，副书记会过问？
　　我笑说就是吓唬他们，反正你和马老师想想怎么说，就是要他们退钱。杨老师说马上去办，杨老师往外走了几步，又转身面对我：
　　“陈老师，你那天离开？”
　　杨老师眼里有泪水。
　　“小杨，我还要呆一两周，我要确定一切走上正轨了，我完全放心了，才会离开。”
　　杨老师出去了，我一动不动地呆坐着，久了，腰酸背痛，我得站起来，我听到了隔壁办公室的哭声，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觉得自己不能面对那些老师，给再多钱也不能面对，兄弟们呀，我对不起大家了。
　　过了一两个小时吧，杨老师和马老师进来了，杨老师说他们退了1800万。这么爽快？我用眼神问，杨老师说他们这里是属于开发区管委会的，根据防疫要求，人员不能够大规模聚集，出了任何问题，他们的乌纱帽不保，他们的领导正为难得很呀，我们离开是给他们解决了难题呀。我说早知道这样该喊他们全部退了，大家笑。马老师说：
　　“老陈，你这个钱我倒是真要退给你。”
　　马老师把卡退给我，
　　“老马？”
　　马老师做了一个很坚决的手势。
　　“老陈，你听我说，我来的时间很短，来了之后也只是跑跑腿，做些服务型工作，老陈你是奖励高考有功的人，我们两口子不配这样多的奖励呀。”
　　“老马？！”
　　“老陈，我不会跟你客气。你派人送给我10万，我什么也没有说，收了，因为我那时确实有困难，现在你高考奖励，我们两口子顶多值10万，你打10万给我就是了。”
　　“老马！”
　　杨老师在一旁摸起了眼泪：“陈老师，你就听马老师的好了，马老师是个讲规矩的人，超过他规矩范围的东西，他不会要。”
　　我什么也说不出，用支付宝给马老师转了十万。后来另外几个职员也坚决退了钱，他们每个人只要了十万。他们让我只想落泪。

作者有话说

　　大耷完全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