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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014
      大学的生活,一半在象牙塔,一半又在真切的人间。
      大学的意义是什么?
      高尔基说,大学的校园,是一个梦想交织的地方。
      所以他一生都在努力追寻,但穷极一生也未能进入那所殿堂。
      可他对大学的心灵感知和超脱现实的通达,却胜过绝大多数身处象牙塔内的人。
      因为他透过自己那所“大学”的窗口望去,看到的,是更广阔和错综的事物。
      大学应该是美好的,就连空气也是清新甜美的。徜徉在大学的校园里,也应该像在梦想的花园,踮起脚就能随着轻松的旋律起舞,雪白的鸟儿高亢地鸣唱着,在头顶快乐地盘旋。
      但另一方面,鲍勃·迪伦说过,大学也像是养老院,实际上,更多人死在了大学里。

      不曾撕开过现实的一角边缘,未能窥见尘世的真实样貌,终日沉湎于被窸窣细语蛊惑的幻梦,难以察觉现实的边界正在悄然坍塌,终亲手将自己制成宿命的傀儡,在虚无的幻境中修建肉/体的坟墓,又将心灵堕入无间炼狱。真正的自由,也将永远离去。
      ……

      许承言从大一开始,就垮出了那道“围墙”,在自己的另一所“大学”试探着,摸索着……最初的目的,其实只为了好好生存下去。
      妈妈留给她的资金需要为这四年的时间细细规划。为了能吃饱,以及应付生活的其他必要开支,她需要在大学的学习之余,给自己找些力所能及的兼职。
      发单员,服务员,家教……甚至代笔写手,她都体验过,所以也提前见识到了外面那些形形色色的角色——或是她直接接触,或是无意路过她的生命,留下些深浅不一的痕迹:冬日里趁着无人,拥抱在一起互相取暖的派单员;夜里跟在男友决绝的身后,哭得肝肠寸断,苦苦哀求男友不要分手的女孩;在酒店后厨捡食那些散席后撤回来、几乎还是满盘佳肴的中年女人;患有自闭症、倔强地将自己碗里的米饭一粒一粒藏在衣服口袋里,无视女主人声嘶力竭崩溃制止的小男孩……
      那世间种种,有啼笑皆非,有心酸动容,苦涩的,又炽热的,到处都藏着小心生长的力量。
      许承言确实在琐碎生活的苦味中,收获到了一些别的东西,也许在视野里匆忙流转的人,也都成了她丰富生活的素材。她受挫很多,但每次又能很快重新爬起来,就像那些人一样。
      人直接获得经验,虽说比间接获得痛苦,但这样得来的,确实会使人永生难忘。

      忙碌的生活之余,关于她始于校园的爱情,许承言并不确定,她和周辰宇,到底属于哪种类型。
      她追求的大致应是伴侣式爱情——互相尊重,彼此扶持,长久陪伴。
      但目前的状况是,他们需要先谈至少四年的异地恋,期间做得最多的就是,分享彼此生活中的零零碎碎: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学了什么,去了哪里,几时回来;冷吗,累吗,饿吗,困吗,今天想我吗。
      很奇怪,远隔两地的两个人,竟然偶尔也能在言语的鸡毛蒜皮里,体会到那种寻常伴侣过日子的感觉。
      半年里,周辰宇来找过许承言两次,分别是中秋连带国庆,圣诞连带元旦,每次都是自然假期再凑上请假的天数,足足能凑上一星期之久。
      许承言因为总是做兼职的缘故,除了在校上课就是不间断地往外跑,跟学校和宿舍的人来往并不多,住在雇主家里也是时常会有的事,所以她就算夜未归宿,也无人去猜想这样一个困难生的行迹和私生活方面的事。
      周辰宇本想每月都来找她一次,但许承言里里外外总是难以得闲也只能作罢。另外,女朋友不愿,他又不能硬把手里的钱塞给她补贴生活,他自己好像也没开始独立赚钱养活自己呢,也不好拿父母的钱在女朋友面前给自己长脸。但他每次来都会自己搞定自己的下榻之处,吃的喝的也基本不用许承言操心,还会给她带来不少好吃的——这是最实惠的,因为他送其他的,比如什么可爱的玩具和衣物饰品,她根本不会要。身边的朋友每次见了都忍不住感叹,“你女朋友真是好养活!”
      周辰宇第二次来的时候,找的依然是那家处于许承言学校和兼职地点之间的连锁酒店。
      进了门,是两人的标准间,两张铺着雪白床单的单人床。
      还想再给她一点缓冲的。
      晚上许承言被周辰宇从她兼职的地方接回来。
      进了房间,迟疑了一下,挑选了靠近门的那张床。
      把自己的背包取下来,将里面的东西收拾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听话地拿着自己的睡衣进浴室洗澡。
      半天没听到水流声传出,周辰宇终是察觉出了些端倪,进去看,她还穿着衣服站在淋浴头下,一脸的窘迫。
      问她干什么,她才红着脸说,这个热水器的转头,她不知道怎么调……
      周辰宇帮她弄好,走出去。过了一会儿,透过浴室的毛玻璃墙面,隐约看见,那道热气氤氲中朦胧呈现的苗条身影,哗哗的水流声,让他难以抑制地兴奋起来。
      许久,许承言穿着睡衣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周辰宇起身走进浴室,热烘烘的,带着浓重的湿意。
      “过来。”他对许承言说道。
      许承言乖乖过去。
      他取下那个大抵是未被许承言注意到的吹风机,细细地为她吹起了头发。
      放下吹风机的时候,他就开始吻她。
      同样湿湿热热的吻,在两个人口中传递着。
      许承言显然是极为生涩的。周辰宇带着怜意,小心撬开了她的牙关,努力用吻去抚平她的紧绷。
      她被放倒在自己那张床榻上。
      洁白的床单,乌黑的长发,美丽的面容,却是不安的眼神。
      还远没到最后一刻,许承言就制止了他。
      “阿宇……”她像是忍耐着极大的慌乱,“不,不行……”
      周辰宇起身,问她怎么了。
      她嗫嚅着回答……那个,那个来了。
      周辰宇也就抱着她,“那我就……再亲亲你。”他抱着许承言亲了又亲,最后懊恼地松开手转过身去,“不能这样,一会儿……怕还是忍不住。”
      许承言就从背后抱着他,跟他聊天,最后两人窝在一张单人床上睡了。

      下半年的时候,在满树嫣红雪白鲜花团簇的季节,周辰宇又一次来找许承言。
      夜晚的归宿,依然是许承言熟悉的场景。
      只是这次,周辰宇换了双人床。
      许承言从浴室出来,看了看期待写了满脸的周辰宇,终于不再迟疑,低头走到床边,坐下。
      周辰宇伸出双手将她揽在身前。
      “阿言,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就是因为她知道,所以也想要下定决心。
      “阿言……”他将她转过来,吻她,从额头,眉眼,鼻尖,一路缱绻来到嘴唇。
      “阿言,今天,我只想要你。”
      许承言闭着眼睛,任由他的吻到处肆虐。
      很快,她那已经皱巴巴的衣物也被一点点褪去。
      雪白纤弱暴露在冷空气中,可怜又可爱。
      周辰宇迷恋地看着这无瑕软玉般娇态尽露的人儿,满心雀跃。
      终于是全部了吧,他想。
      “阿言,你知道吗,”他轻抚那柔滑,“你在我心里,一直是最圣洁无瑕的花儿,那样的娇嫩……”
      许承言却在这时脸上血色尽散。愣怔了一瞬后,咬着牙,在他诧异的眼神中推开他,闭了闭眼睛,终于开了口。
      “阿宇,我想告诉你一些事情。”
      在决定将自己交给他之前,必须要坦露的心声。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惨白的顶灯。
      在周辰宇难以置信的双眼里,血红色一点一点爬上来,逐渐将它们填满。
      仿佛上一秒还正待享用一场美味盛宴,下一秒就突然跌至深渊谷底的野兽。
      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崩溃。像是突然失明了一般,摸索着穿好自己的衣服。
      “我出去一下。”那声音嘶哑。
      而后打开门,真的走了出去。
      许承言坐在无处可藏的灯光下,赤/裸着,双臂环抱着自己的身体,小声地哭了出来。
      后半夜时周辰宇回来了,手里拿着已经捏得看不出形状的罐装啤酒,夜风的凛冽也被他一并带进了屋子。
      许承言周身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她还未睡,正穿着衣服靠在床上,整个人显得迷茫无措。
      周辰宇缓缓坐到她面前。
      那是从未展露过的一面——他流着泪,看向许承言。
      “知道我期待了多久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许承言将头深埋在自己的怀抱里。
      “为什么不能让我活在美好纯洁的幻梦里,为什么要亲身撕碎我的梦……”
      “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
      许承言却再也哭不出来……她的喉咙很痛,呼吸时鼻腔里也痛得厉害,像是不断有冰冷的空气呼啸着灌进来。
      “对不起。”她听到自己说。
      那声音恍若不是她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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