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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噬蠋人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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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明玦跟着烨尘走在大街上,沉默了半晌,烨尘忽然问道:
“吾给你的羽衣护符呢?”
“哦哦对,还在的,还给叶公子。”段明玦从衣襟里摸出一小片银质的羽毛,交给烨尘,后者并未接,反倒皱了皱眉。
“此护符可有发挥作用?”
“有的!我在城外施饼时,那守卫压根就没伤到我!叶公子真是太厉害了,居然有这么神奇的宝贝!”段明玦又恢复了快活的模样,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但对那人却不起作用…”烨尘有些疑惑地喃喃道。
段明玦想了想道:“那薛公子确实是个奇人,我见过那么多客人,他还是第一个让我既害怕又忍不住想结交的人,不过他并非坏人,今日施饼时,他还拿了那守卫收的金子洒给外面的人,倒也是侠义之举。”
烨尘看了他一眼,道:“护符你收好,莫要再与那人往来,他绝非善类,今日诸事多谢相助,这是你的酬劳。”说完烨尘递给他一枚金叶子。
段明玦瞬间瞪直了双目,结巴道:“这这这,这也太多了!叶公子给我护符又给我这么多钱,我可没做那么多事...”
“吾不便出面,只能托你帮吾做事,害你身处险境,是吾的过失,这些算是补偿,往后若有需要会再来找你。”烨尘将金叶子放入他手中,随后走进了一旁的客栈。
客栈的老板正好出来点灯,段明玦这才发觉已是傍晚,一天未回家,娘应该急坏了,便匆匆道别:“那多谢叶公子了,有什么事随时去铁匠铺找我!”
烨尘刚进客栈,店小二便迎了上来,道:“公子吃点什么啊?小店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一碗辣子面,加辣。”烨尘说完便找了个空桌落座,留下小二在原地发愣,辣子面还要再加辣?何况哪家贵公子出来只吃面的?
此时,大堂内走进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一位美艳的赤发女子与一位矮胖的长须老者,二者奇异的组合引来不少目光,但大部分目光都凝聚在那貌美的赤发女子身上,那女子不仅样貌出尘,身材也颇为火辣,但眉宇间透着股狠厉,腰间还佩着把鎏金虎头大刀,一看便知不是好惹的主。
女子无视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转眼便瞧见了角落里的烨尘,脸上突然绽开笑容,随即便快步朝他走去。
“烨叔,我刚瞧见那段小子了,看他高兴成那样,施粮的事应该很顺利吧。”赤寅寅欢快地坐至烨尘身侧道。
“废话,能有啥不顺利,老夫的幻术你还不放心?还有主君的羽衣护符在,这城内怕是没谁能伤的了他。”白泽一边倒茶一边道。
“行了吧,白老头,就你那蹩脚幻术,也就只能骗骗那些眼拙的傻子。”赤寅寅调侃道。
“你这小丫头片子,就会损我!要不你来试试?”
眼看两人又要起争执,烨尘忙开口打断:“你们出去这么久可有获得天师殿的其他消息?”
两人对视一眼,都苦笑着摇头。
赤寅寅抱怨道:“能问的都问了,城东城西也跑了个遍,明明都要开始殿选了却连个天师殿的人影都没见着,话说,烨叔去那个假天师殿可有什么收获?”
烨尘饮了口茶,淡道:“吾进去看过,通道错综复杂,结界法阵众多,尤其机关术极难破解,不好深入。”
“看来目前唯一稳妥的方法便是通过殿选进天师殿了。”白泽道。
“嗯...”烨尘应了一声,这时店小二突然将一碗盛满红油与辣椒的汤面摆在了桌上。
“公子,您要的加辣辣子面来咯!”
三人皆收了声,白泽与赤寅寅心情复杂地看着烨尘拿着筷子端过那碗火红的辣椒面,面不改色吃起来。
天师殿月照殿内,中央有一池幽蓝的极寒冰泉,苍白的寒气从水面升起飘向上空,池水上方盘绕着一只青铜铸造的巨大蜈蚣,它的巨颚中衔着一枚紫色的光珠,这光珠为整片漆黑的殿堂提供了唯一的光源,而光芒所照之处都被一层厚实的冰霜覆盖。
一人浸泡在寒池中,暴露在外的皮肤无一寸完好,布满被火灼烧后的伤痕,扭曲又可怖,他的一头苍白的碎发铺散在地面上,上面也结一层冰霜。
池边匍匐着几只巨大的昆虫,它们浑身覆盖着漆黑坚硬的甲壳,背生一对半透明的翅膜,八只细长的腿紧扣在冰面,顶端还长着不少尖锐的刚毛,鲜红色的复眼在昏暗中格外明亮,而这些复眼中都倒映着大殿内另外一人的身影。
轩辕澜站在不远处屈着身子,头埋得很低。
“不知大天师叫属下来是为何事?”
池中人微微侧头,露出半截满是皱褶的脸道:“此次天师殿选不必再特地从修士之中选拔了。”
“大天师难道要取消殿选?!”轩辕澜惊道。
“不,本尊是要给全暮城的尘民一个机会,人人都有蜕变为仙民的机会。”大天师低笑道。
“...属下不明白。”
“魑长老,把噬蠋玉给他。”大天师唤了一声。
黑暗中走出一名面色苍白,身着漆黑长袍的枯瘦老者,他双目漆黑,脸上画着复杂诡异的花纹,形同鬼魅,手中捧着一只精美的木盒,递到了轩辕澜面前,并将其打开。
木盒中摆放着十枚颜色各不相同的内丹,而内丹之中都埋着一枚漆黑的虫茧,随着内丹的灵力流转而跳动着。
轩辕澜皱起眉,有点恶心,却还是强忍住不适,接下木盒。
魑长老开口了,声音虚弱嘶哑,如死者临终前的悲鸣:
“选几个经历过痛苦与绝望之人,把噬蠋玉给他们。”
“那之后的天师大典与试炼属下该如何安排?”轩辕澜问道。
“此等小事你自行安排,本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解决。”
“是...”
听他语气还有些犹豫,大天师便道:
“把殿选处理好,本尊不会亏待你,倒时便让你成为仙民之首,在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共享极乐。”
轩辕澜躬身行礼道:“是!属下一定尽心操办天师殿选!”
深夜,城门下,轩辕澜唤来了守城的侍卫,问道:“城外那些难民如何了?”
“啊...啊?”守卫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地看了眼城主,却被一个冷眼吓了回来,小心翼翼答道:“回城主,都睡在城墙边上,没让进城,但是今早城内有个老头来施饼闹事...”
“难民有多少人?”轩辕澜突然打断他的话问道。
“三四十人吧。”
“去拿火油来。”
睡在城墙下的难民紧贴在一起取暖,戈壁滩上的夜晚异常寒冷,冻得他们直打哆嗦。
“娘,我冷。”一女童被冻得哭了出来,她的母亲连忙将她裹紧,但她身体单薄,抵挡不了寒风,忽然天空中下了几滴雨,女人摸了把脸上的水,觉得有些滑腻,便放在鼻底嗅了嗅,发现这是油,她疑惑地朝天上看去,却看到这辈子最恐惧的一幕,数支火箭从天空落下,点燃了难民身上的火油。
一瞬间凄厉的嘶吼响彻城外,但这些都被厚实的城墙挡了下来,城内一片安宁,无人听见那撕碎灵魂的惨叫声。
片刻之后,城门打开,轩辕澜带着一队骑兵来到城外,查看被烧焦的难民。
“活的都带进城,死了的就处理干净!”轩辕澜下令道。
这时,他听见一阵孩童的啼哭,转眼便瞧见一女童抱着烧焦的尸体痛哭流涕,不停喊着娘亲,这女童除了衣服烧焦了点,竟毫发无伤。
轩辕澜下了马,朝那女童走去,弯下身来,慈和地替她擦去眼泪,低声问道:“孩子,你想活下去吗?”
女童抽泣着点了点头,轩辕澜笑了笑,招手,命人拿来了那只存放着噬蠋玉的木盒,打开来递到了女童面前。
五光十色如同宝石般美丽的噬蠋玉让女童瞬间愣住了。
“选一个你喜欢的吧,叔叔送给你。”
天空突然开始下起雨,房间内黑暗潮湿,轩辕奕鸣举着烛灯来到桌案旁,他打开漆黑的木匣,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暗器与零零碎碎的部件。
似乎是觉得桌上没有多余的地方摆放烛灯,于是轩辕奕鸣跺了跺脚,一只漆黑的魔物从影子里爬出,匍匐在他脚下。
“爪子。”轩辕奕鸣道。
魔物立即举起了双爪,随即烛灯被放到它的掌心内。
“就这样举着,不许动。”
魔物老老实实举着烛灯不敢乱动,轩辕奕鸣坐至案前,摘下黑金耳坠,此耳坠是八面锥体,造型古朴,刻满了神秘的花纹,他捏着耳坠一端,用尖锐的那头刺破了自己的手指,耳坠仿佛有生命一般将血液吸进花纹之中,渐渐发出了金光。
紧接着轩辕奕鸣分别捏住锥体的上下一角转动三圈,口中念动口诀:“八方藏乾坤,千机皆显像,开!”
“咔”的一声响,耳坠打开,中间亮起了一道耀眼光芒,其光芒逐渐增强投射在桌案前端的墙上,浮现出各式各样金光描绘的机关器械,图案周遭还有不少文字注解,如同展开了一张卷轴。
轩辕奕鸣又拨了拨耳坠,墙上的图案不停变幻着,直到出现一枚昙花造型的暗器,此暗器上方显现三个由金光组成的大字——命一现,他松开了手,耳坠就像被无形的力量托起,漂浮在空中,一动不动。
轩辕奕鸣摘下手套,露出一双布满疤痕的手,紧接着拿起桌上的散件开始对照着一一组装,神情认真又专注。
片刻后,一朵与图像一模一样的银质昙花呈现于他的掌心,其每朵花瓣都薄如刀片极为锋利。
此时花瓣向四方舒展,而轩辕奕鸣正向花蕊处小心翼翼的放入一枚银针,他浑身紧绷动作极其缓慢,精神高度集中。
身旁的魔物似乎也被紧张的气氛所影响,血红的眼眸死盯着他手中的那朵银昙花。
轩辕奕鸣手指缓缓放开,铁球平稳的落至花心,然而轩辕奕鸣的紧张未减半分,他小心翼翼地捏住花蕊下端慢慢转动,花瓣一层层收拢将铁球包裹其中,花瓣与花瓣贴的严丝合缝,逐渐合成食指粗的银针。
轩辕奕鸣撩起袖子,露出藏于深处的袖弩,将刚组装好的银针安装上去,随后活动了几下手腕,见无异样便松了口气,随即抓过酒葫芦痛饮一番。
总算准备好了。
看了眼外面如墨般漆黑的夜,雨似乎下的更大了,天边亮起道道电光,时不时照亮一下漆黑的街道,常人所惧怕的闪电却令轩辕奕鸣倍感舒心。
他戴回手套,扣上耳坠,墙上映射的图案如幻影般消散,魔物也识趣的退回到影中,只留下桌上一盏烛火摇曳的烛灯。
轩辕奕鸣打了个哈欠,吹熄了烛火随后翻身仰倒在床,抱着酒葫芦,听着雷声陷入沉眠。